书城文学英雄先遣连:1950年西北部队进军阿里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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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匪患,是旧中国留给阿里高原的一大灾难。千百年来,数不清的匪患严重困扰着这片原本就十分贫瘠的土地。境外的商队、马帮、探险家,境内的强人、土匪、盗马贼,经常洗劫这片“好人到达不了”的地方。甚至出现领主头人引匪人境,寺院土匪相互勾结,共同分赃。改则、革吉一带许多贫苦农奴,有的十年七遭劫。当地有民谣唱道:

美丽的羌塘草滩。

菩萨不会降下灾难。

强人裹走了牛羊,

土匪洗劫了家园,

留给藏民的,

只有洁白的雪山。

1950年,新疆乌斯满、尧乐博斯叛乱被平息之后,部分残匪在我新疆部队多次进剿后,流窜于新(疆)青(海)交界的铁木里克地区。1951年春,这股叛匪在我新青部队的联合进剿下,残部200余人,在匪首哈力伯克的带领下,裹胁部分群众,沿昆仑山脉窜至阿里改则地区。叛匪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自6月中旬以来,他们还多次冒充我进藏部队,公开洗劫当地,焚烧寺院,抢劫印巴商人,肆意败坏我党我军声誉,企图挑起民族矛盾,制造事端。伺机外逃。

一月19日,这股叛匪窜至相郎地区,抢劫藏民11户,掠走牛羊千余只,帐篷12顶,残杀藏民1人;

一月21日,叛匪公开冒充我军,洗劫岗隆附近27户藏民,劫帐篷13顶,杀害藏民3人,奸淫妇女数十人,抢劫牛羊数百只,裹胁20余人,并声称是“共产党派来共产共妻的”;

一月25日,叛匪在通往拉大克途中,再次冒充我军,抢劫印度商人辛格,维尔骆驼3峰,驴子13头及全部财产,并声称他们是“解放军,奉命没收外国商人在我境内全部财产”;

——7月4日,叛匪160余人。分两路洗劫扎麻芒堡东南地区,抢劫牛羊3000多头(只),残杀儿童2名,奸淫妇女多人,并扬言“血洗扎麻芒堡”:

——7月13日,叛匪再次洗劫扎麻芒堡东南地区,打死藏民4人,裹胁群众30余人,焚烧寺院1座,并留21帐驻扎此地,公开与曹海林部对峙。

此时,我进军阿里地区的主力部队,在安子明、彭清云率领下,已进至普兰境内。扎麻芒堡只有41名危重病号。早在6月中旬,叛匪刚刚窜至改则地区后,曹海林就多次组织轻病号侦察匪情,保护群众。自6月20日,已先后7次向上级报告了匪情和留驻扎麻芒堡部队的剿匪准备工作。6月21日。叛匪洗劫岗隆后,曹海林亲率20名“能爬上马背”的轻病号进行追击,夺回了部分财产。当天,他将匪情详细报告了骑兵师和安子明部,并请求加派部队火速进藏共同进剿。电文如下:

叛匪继19日洗劫相朗后,今又抢劫岗隆附近地区,我即组织轻病号20余人追击,夺回部分牛羊,救回2名被裹胁藏民。匪情已基本侦察清楚,叛匪共计200余人,枪130余支,匪首哈力伯克,现正分数路向中印边界班公措地区集结。估计有外逃之可能。

……目前,我留驻扎麻芒堡共41人,其中危重病号20多人,能爬上马背者不足17人,今日参战20人中,多半病体难支,许多人用绳子把自己捆于马背参战。现安、彭部已进至普兰宗境,凭我力量全歼叛匪困难甚大,故请求:一、安彭派部返回改则;二、师司加派部队火速进藏,配合进剿。

曹海林

1951年6月21日

何家产接到曹海林的报告后,即令骑兵师二团九连(建制80人,124骑)由营长贺景富率领,火速进藏。同时,复电曹海林继续组织侦察,监控匪情,坚守扎麻芒堡,避免正面交锋:设法拖住敌人,等待九连,共同进剿。如敌外逃,可主动出击。并命令安子明部继续前进。曹海林当即挑选了10名轻病号担负侦察任务,其余人员全力投入加固工事,等待后续部队。

6月底,叛匪冒充我军洗劫峪崆附近地区被群众识破揭露后,叛匪公开扬言“血洗扎麻芒堡,全歼共军残部”。并留大部驻扎扎麻芒堡东南120多公里处,公开与我军对峙。为应付敌人的突然袭击,除侦察组外,其余20多位重伤员,勇敢地担负起了坚守扎麻芒堡的任务。就连许多站不起来的病号都坚持让战友们背到掩体里,随时准备消灭敌人。战士于永达,当时病得生活都不能自理,却坚决要求参加战斗,每天都让人把他背进工事。曹海林发现后进行了制止。并下令于永达等七名危重病号不得进入工事,说:“谁再敢把他们背进来,我就处分谁。”7月3日,曹海林侦察回来又在机枪掩体中发现了于永达等人。当即向负责留守的二排副阿金吼道:“混蛋,人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谁让你们把他背来的,老子处分你。”

“是他们自己爬来的,衣服都磨烂了。”阿金说,“我让人把他们抬回去,于永达说谁敢动他就自杀,他们腰里都绑有手榴弹。”

于永达哭着恳求道:“连长,让我们留下吧,也许我们明天就再也看不到你们了。给我们一次机会吧,让我们死得光荣些。敌人来了,我们不能打,也能帮大家压压子弹,拧个手榴弹盖。求你别把我们当废物看。”

曹海林流着泪俯下身去擦着于永达脸上的泪说:“别这么说,我是不忍心呀。你想,万一土匪冲上来,你们又动不了,不是等着当俘虏吗?”

于永达掀起了衣襟拍了拍手榴弹说。“连长放心,临死我也得拉他妈的个垫背的。”

就这样,在骑兵师加派的九连到达之前,先遣连留驻扎麻芒堡的病号中,又有六位同志先后牺牲在侦察途中和防御工事的堑壕里。气壮山河的悲烈,惊天动地的献身,感动了上苍,也感动了人民。扎麻芒堡地区周围接二连三遭叛匪抢掠的僧俗群众,自发地聚集到了先遣连留守部队周围,主动要求帮助部队剿匪。

7月初的一天下午,才旦、才仁兄弟俩来到了先遣连驻地,请求参加剿匪队伍。这兄弟两人是先遣连进藏后接触的第一批藏民。部队到达扎麻芒堡不久,周奎琪带人外出打猎,误将才旦家的两头牦牛当野牛打死了。李狄三得知后,马上派人把兄弟俩请到了驻地,再三赔礼道歉,并赔偿了一百块大洋。还送给他们部分面粉、清油、茶叶和布匹,兄弟俩十分感动。

后来,李狄三为了加深他们对我党我军政策的了解,也为今后的群众工作打下基础,决定留他们兄弟俩在先遣连住几日。当兄弟俩听说新疆早已解放,各族人民都已当家作主,十分好奇,又提出要去新疆看看,经请示上级同意,才旦兄弟被送到多木,随驮运队去了新疆。

他们走后,先遣连将才旦的母亲和妹妹接到了驻地,就是在先遣连最困难的日子里,才旦家也未曾断过一天粮。兄弟俩到达新疆,受到部队和和田人民的热情接待,安排他们参观了和田、于阗、皮山、叶城、喀什等地,兄弟俩在新疆半年多的时间里,亲眼看到了我党我军的政策,受到很大鼓舞。从心底里拥护部队解放阿里。

当安子明率后续部队进藏时,兄弟俩主动要求为部队带路,使部队顺利到达扎麻芒堡。回到藏北,兄弟俩又见母亲和妹妹得到先遣连无微不至的关怀,心里十分感激,早就想找机会报答先遣连的恩情。

当叛匪洗劫改则后,兄弟俩心急如焚,便四处联络了几十人自带武器来支援曹海林抗击叛匪。

两兄弟下马后,捧着哈达对曹海林说:“山有相逢之日,水有相遇之时,人有相知之情,尊敬的金珠玛米,我们和雪山上飞翔的雄鹰一起消灭豺狼,是我们藏家人的心愿。尊敬的夏保,接过哈达就是收下了我们的心意。”

曹海林接过哈达说:“谢谢藏族同胞的支援,打狼,藏家的乡亲最有经验,金珠玛米愿和藏胞一起消灭叛匪。”

仅仅几天,先遣连驻地拥来了上百名同仇敌忾,自动武装起来的群众。他们中,有遭叛匪奸污的妇女,有被叛匪掠去财产的头人,有被叛匪裹去儿女的老人,还有几位失去父母的孩子。曹海林苦口婆心劝说,保证坚决消灭叛匪,夺回群众损失,才劝回了部分老人、妇女和儿童。留下的36名剽悍英武、能骑善射的青年,组成藏族民兵排,分编3个班。在进行简单的战术训练后,配合部队坚守扎麻芒堡,侦察匪情,并在九连到达前,主动实施了三次出击,有效地制止了叛匪惨无人道的抢掠,吸引了叛匪的视线,迟滞了敌人的行动,拖住了叛匪,为大部队进剿赢得了时间,创造了条件。

7月25日,贺景富率九连,经过21天艰苦强行军,在牺牲3人、损失马匹37骑的情况下,到达扎麻芒堡与曹海林部会合。

当天,曹海林抽出20名轻病号加强九连,连同30余名藏族青年,共同组成117人的剿匪部队,贺景富任总指挥,曹海林任副总指挥,先遣连剩余15名重病号和九连的15名病号,由阿金负责留守扎麻芒堡,并决定次日出发进剿叛匪。

7月26日,剿匪部队从扎麻芒堡出发,开始了剿灭叛匪的战斗。部队出发前,附近的藏族同胞纷纷赶来,为追剿部队送粮献马,几位喇嘛也专程赶来,跪在路边为部队诵经,祈求菩萨保佑部队出征顺利,全歼叛匪。

部队刚出扎麻芒堡10余公里,日加木马本早已率部族30余户男女老幼等候在路边,箪食壶浆,慰劳剿匪部队,一碗碗青稞酒、酥油茶被人们举过头顶,敬献到每位官兵的面前。

被叛匪洗劫一空的群众,把一切都寄托给了出征的部队,把部队当成了自己唯一的希望和全部依靠,他们盼望部队出师告捷,多打胜仗。日加木马本所辖的一个部落,近日连续三次遭叛匪洗劫。日加木听说部队要剿匪,就从部落中选了13名精壮的小伙子,自备马匹武器,送来随剿匪部队一起出征。

贺景富再三感谢了日加木马本和藏族人民的支持,但考虑到剿匪战斗的残酷性,就劝说他们回去。日加木马本就找到曹海林,双腿跪在地上说:“尊敬的夏保,你是了解我日加木的,土匪是我们藏家的仇人,请您收下我们的娃子,能和金珠玛米一道打狼,是我们藏家的骄傲。他们都是我们藏家的汉子,此去已抱定不再生还的信念,如能消灭土匪,哪怕就是夏保还我13具尸体,我们也无怨言,我们已经安排了他们的后事。”

面对如此可敬的人民,曹海林还能说什么呢,他扶起日加木马本和13位藏族人民的勇士,默默地点了点头……

从此,日加木马本送来的13位勇士参加了整个剿匪全过程,直到10月才回到自己的部落。

27日9时,首战扎麻芒堡东南120公里处告捷,毙匪2人、俘匪1人,缴获牦牛227头、羊3614只、毛驴13头、骆驼3峰、枪支弹药若干。剿匪部队分前后两个梯队,旋即乘胜追击。第一梯队由曹海林所带先遣连20人和日加木马本部族13位藏族青年组成,主要担负侦察、监控叛匪任务。追击途中,许多战士病情加重,有八九人甚至爬不上马背,勉强爬上去,不久又摔了下来。为了不影响部队追击速度,曹海林首先命令战士把他自己用绳子捆在马背上。追击到第五天时,曹海林所带第一梯队20名先遣连的官兵中,有17人先后把自己捆在马鞍子上了。

8月1日,先头部队在卡格查哈追上叛匪,曹海林立即组织接敌侦察。晚11点第二梯队到达后,贺景富立即组织包围,准备次日凌晨发起攻击。但拂晓前由于才旦、才仁兄弟杀敌心切,悄悄摸进了匪群,被土匪发现,叛匪开始逃窜。

贺景富、曹海林见状,当即命令部队发起冲击,但是已经失去围歼战机。此战,仅毙敌两人,其余大部逃窜。

由于部队突然出现,叛匪不得不甩掉大批辎重,只顾逃命了。因而,缴获大批物资,枪8支、子弹数百发、牦牛103头、马47匹、驴子3头、骆驼1峰、羊8700多只。帐篷26顶,粮食1050多公斤。

哈力伯克叛匪。大都惯骑善射。行动迅速敏捷,加之给养充足,我们的连续两次打击,均未收到全歼之目的。在卡格查哈遭我第二次打击后,残部分数路向西逃窜。而当时,我剿匪部队十分疲惫,无力西追。贺景富所率九连经两个月不停的行军作战,80%的人病倒,先遣连20人中,多数已不能行动了。

鉴于这一情况,贺景富、曹海林决定返回扎麻芒堡,进行短暂休整,处理战利品。8月12日,剿匪部队在扎麻芒堡召开群众大会,向改则、革吉、三科儿22个部落184户遭抢劫的群众,发还缴获的全部牲畜、帐篷等物资。

12时,贺景富宣布大会开始,说根据我党我军的政策,现将两次战斗中缴获的全部物资还给遭劫的群众,并宣布凡被抢劫的群众都可以自由认领自己的牲畜和日用物品。久食黄连的人会怀疑蜜糖的甘甜,饱受苦难的人会怀疑突然降临的幸福。世代饱受匪患之苦的藏民,听完贺景富的宣布,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怪呀,这184户被叛匪洗劫一空的藏民中,没人见过世上竟有这样的队伍,会把用生命从土匪手里夺来的牛羊送给别人。

曹海林见群众你望我,我望你,没有一个人走向羊群,就站在马背上大声说道:“藏族同胞们、乡亲们,我们解放军的宗旨就是全心全意为各族人民服务。两个多月来叛匪害苦了大家,这次我们缴获来的牛羊都是你们的财产,我们消灭土匪,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你们是这群牛羊的主人。今天,我们请大家来,就是让你们把自己的牛羊认领回去。乡亲们赶紧认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