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贝莱斯弗
【17号索引密码】每个凶犯在作案时都会都留下把柄吗?每个案件都能找到关键线索而自圆其说吗?赫顿侦探年轻时曾非常肯定,但是年纪越大,他越怀疑这个问题,因为有很多杀人犯至今还逍遥法外,而他身边就有一位。如果不是杀人犯最后揭穿谜底,那么他还一直以为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呢。
“凶犯往往会由于一个小而致命的疏忽被抓获。”这是我在跟赫顿谈论他破获的那些谋杀案时,提到的老套的看法。
赫顿说,“那倒不一定。”他举出19世纪的“撕人魔”杰克做例子,指出他虽然犯下一系列杀人案件,到现在还逍遥法外。
我反驳说:“一般来说,那些案子作案动机没那么明显。”
“所以我敢说,犯下那样的案子,逃跑比较容易。”
“按你的说法,那些有作案动机的大案怎么解释呢?”他列举了近10年来的三四起凶杀案,罪犯至今都没有抓到。
我承认说:“确实,那些案子很快就被人忘记了。”
“另外还有些案件公众压根儿就不知道,因为报纸没有详细报道过。”他停了停,若有所思地笑了。
我冒失地问:“你是在想其中一个特殊案例吗”
他点点头: “那个案子情节一波三折,另外还包括挺有意思的心理因素,也可以说是一种病态的心理因素,完全出自女人本性的基本弱点。这种弱点,也可称之为盲目,是一种可能犯罪的条件,你简直可以把那个案子写成一部小说。等我去找一下我的旧笔记本。案情细节我都记得很清楚,但犯案的日期却得查一下笔记才能搞准确,日期在这个案子里很重要。找到本子后我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给你听。”
他找来了笔记本一边翻,一边说:“那起案子的时间是1910年春天,当时我跟我母亲住在伦敦南区。两位跟这个案子有关的人我都认识,因此我涉足了这个案件。
“那是同住在一栋公寓里的两姐妹,她俩因为同母异父,所以姓氏不同。姐姐叫荷里娜·格里埃,35岁左右,大高个子,粗嗓门,左下巴有颗6便士硬币那么大的黑痣,痣上还有一撮毛。据说,她是个十分虔诚的宗教信徒,一直对妹妹进行无微不至的照顾。妹妹叫洛丝·莫沃尔,才20岁,因为母亲在她几个月大的时候便去世了,她把荷里娜看做母亲般亲近。
“4月8日一个星期五的晚上,莫沃尔小姐来找我,想向我询问一些事情。她问我:‘赫顿先生,请问您是位侦探吧?’我告诉她,我在伦敦警察厅刑事调查部工作。她问我可不可以私下里给她出出主意。我说只要她不要求我隐瞒什么罪行,我愿意为她提供帮助,于是她讲出了下面这个故事。
“她说她的姐姐荷里娜·格里埃最近失踪了。3月12日,格里埃小姐说她身体不舒服, 去了沃斯特邦。那个借口也貌似有理,因为她近来神经确实非常紧张,时不时会犯歇斯底里症,她妹妹常在大半夜听到她在自己的卧室里高声祈祷。不过,她这次走得太突然了些,连具体通讯地址都没留下,只让妹妹把信寄到沃斯特邦邮局候领处。
“莫沃尔小姐开始时十分担心姐姐会出事,不过这种担心后来渐渐消除了。她姐姐陆陆续续给她寄了一些信,她一共收到过四封。每封信都没有留下居住地址,也没注明几月几日,只写了星期几。
“第一封信是3月15日星期二收到的,信中说她租住的慈善公寓不太理想,因此随时都可能换个地方。
“另外三封信里,她没有再提住在哪儿,也根本没说她在干什么。那些信的内容都很空洞,明明是匆匆写下来的,她说她的健康状况有所好转,也没提心情不愉快或者有什么苦恼。因此从那四封信来判断,她的日子似乎过得还算愉快。
“最后一封信是3月29日那天收到的,注明的是‘星期日’,从那以后荷里娜·格里埃小姐便不再来信了。莫沃尔小姐写过几封信寄到沃斯特邦邮局询问消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我首先询问莫沃尔小姐,格里埃小姐是否患有抑郁症,那会不会导致她自杀?莫沃尔小姐摇摇头说不会。
“我又问:‘那你认为这是怎么回事呢?’
“她回答说:‘说不清楚。’
“我觉得她大概隐瞒了什么。但是当时我也没再追问,转而细看格里埃小姐几封来信的信封。
“其中三个信封上有沃斯特邦的邮戳和日期,印得比较清楚,可是没什么用途。最后一封的邮戳就辨认不清了,我勉强辨认出来末一个字母前的两个字母是‘UR’,起首的那个字母像是‘E”,跟前三封信的邮戳一比就立刻看出了不同。我又用放大镜仔细察看,那个‘E’字母很可能是‘F’,勉强辨认出来的那两个字母其实是‘OR’。我拿出地图,发现沃斯特邦和圣安德蒙两市之间有个小车站孚沃夫多。
“莫沃尔小姐说从之前从没听说过孚沃夫多,她姐姐也没提过那个地名。这时候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打电话到沃斯特邦邮局,问一下莫沃尔小姐近日寄去的信有没有被人取走,然后再调查一下那个叫孚沃夫多的小镇。要知道,像格里埃小姐那样一个陌生人出现在那里,肯定会惹人注意的。于是,我答应莫沃尔小姐第二天下午亲自去沃斯特邦调查。
“其实我当时真实的想法是荷里娜·格里埃小姐肯定已经自杀身亡,当然她的妹妹不能同意我的这种推测。要知道,那时我比现在年轻20岁,也没有太多的经验,所有的经验几乎完全是从调查一般犯罪事件中得到的,所以我判断青年男女的事有点过分自信,很容易把他们简单地分成几大类,也不再做进一步的分析研究。
“我第一次去沃斯特邦邮局调查时,一形容格里埃小姐脸上那颗大黑痣,邮局职员就说记得有那么一位女士,甚至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日期,那个日期是她给妹妹写最后一封信的前一天。莫沃尔小姐寄给她姐姐的信直到3月26日星期六为止所有的都被取走了,后来写的5封信没人领取。我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坐火车去孚沃夫多小镇的路上,我推测格里埃小姐恐怕患有某种妄想症,不过她还没病到晕头转向的地步,不打算让她心爱的妹妹知道她有意自杀而感到痛苦,所以小心翼翼地安排计划,让自己在妹妹面前消失。我越想越觉得我的推测有道理,可是很快我便了解到那和真相完全是两回事。
“孚沃夫多位于沼泽地带一处十分荒凉的地方,离海边不到半公里,距火车站一公里远,是一个只有五百户人口的小镇。那天下午刮了一阵大风,我心想这可真是个糟糕透了的地方,连个避风的树篱都找不到。顺便说一下,在那年头,那个火车站只有一个站台和一个小棚子,因为那是条单轨线,站上只有一名看守员,还同时负责卖票收票的工作。
“不过在我看来,孚沃夫多小镇倒也有它自己的优点。镇上只有一个信息中心,那是一个将食品、百货、文具和其他你能想到的物品汇集在一起出售的杂货铺,除此之外,这个杂货铺还负责投递邮件。杂货铺的主人是鲁宾逊夫妇,他们15岁的儿子乔也帮忙,驾一辆货车送货。全家三口人都很机灵,观察力也很强,可是跟这个行业的其他人一样,他们所注意的事都对我的调查没有多大帮助。他们对我要找的那位女上倒也略知一二,说她来到那里并没住在镇上,而是住在海滨。那家杂货铺老板同时还是位地产商的代理人,那位地产商在海滨一带盖了一个别墅村,建造了几座小别墅。
“直到那时,我的想法还没有得到证实,然而我得知格里埃小姐来过那里,她和一个男人自己称呼自己顾沃恩先生和太太,并和那个男人在海滨一所房子里同居。这一件事叫我惊讶不已,鲁宾逊夫妇告诉我这事时,我起先几乎不敢相信。
“如果有人问我在我认识的女人当中谁最不可能瞎胡闹地跟男人私奔,那我准会把荷里娜列为首位。因为我跟荷里娜见过几次面,知道她十分虔诚自重。后来我想到,一定是因为荷里娜有些私房钱,那个男人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使我叹服的是,荷里娜可不是个傻瓜啊!那个家伙居然能说服了她,叫她跟他私奔,手段真是不一般。
“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决定放弃了原先打听的方式,我告诉鲁宾逊夫妇我来自伦敦警察厅,并掏出我的警徽给他们看,要他们提供正式的证据。他们立刻认真起来。我确信鲁宾逊夫妇自始至终压根儿就没怀疑过那位自称为亨利·顾沃恩先生的家伙犯了诈骗妇女的行为。因为我记得他们头一个反应是告诉我顾沃恩先生和太太在离开前把账目全付清了。
“我把从鲁宾逊夫妇那里逐步了解到的情况在头脑中大概整合了一下,结果发现,一切跟我预先设想的情况真是大相径庭。开始那部分倒还符合我的想法。顾沃恩先生显然从一开始就十分谨慎,他自己在2月底先来到那里,大概了解了一下别墅村里的‘妙境别墅’的情况。他说他怕冷,所以他唯一坚持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有单独取暖的锅炉设备。赶巧刚盖好的头一幢房子正合他的要求,看上去他好像全年都要住在那里似的。他先预付了房租到3月底,甚至没要求看看房内的装修和摆设,便定了下来。他让他们预先备好食品杂物,尤其是烧锅炉的煤,说他会写信把他和他太太前来的日期通知他们。
“鲁宾逊夫妇对这位顾沃恩先生丝毫没有产生怀疑,他们十分高兴能在旅游淡季有这样一对好房客。据鲁宾逊太太的描述,顾沃恩先生个子中等,蓄有浓密的黑唇髭,皮肤比普通人要白。她怀疑他可能患有肺结核病,可她本人只见过他那一次。他们的儿子乔倒是个主要见证人,因为送货与顾沃思有过接触,但他没怎么注意到那个男人,只是含含糊糊地对他母亲的描述表示同意。
“至此看来,顾沃恩先生实现他邪恶计划的过程是相当顺利,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却叫我百思不得其解。
“顾沃恩夫妇是在荷里娜·格里埃离开伦敦那天,也就是3月12日下午抵达孚沃夫多镇的。看样子他们样样事情都是事先写信安排好了的,他们预定了一辆小马车到车站去接站,然后直接前往‘妙境别墅’。
“此后半个月里,他俩像一对中年夫妇那样生活,顾沃恩太太有时到镇上去,还乘火车到沃斯特邦去过三四趟。不过顾沃恩先生除了到荒凉的海边去散散步之外,别处哪儿也不去。他们的食物全从鲁宾逊那家杂货铺购买,除去星期天,天天都由小伙子乔送货并取回新的订货单。
“随后,据顾沃恩太太说,顾沃恩先生患了流感。那天是3月28日,这个日期我们无须费劲就能确定下来,你可以注意到那个日期正是荷里娜给她妹妹写最后那一封信的第二天。顾沃恩太太对乔说他的病情并不严重,所以他们没请大夫,也从没打听过大夫,不过他得卧床休息几天。
“我们可以认为顾沃恩太太是由于顾沃恩先生患病而没能到沃斯特邦邮局去取妹妹的信,可是这并不能解释她为何从此不再给妹妹写信了。此外,乔认为顾沃恩太太自打她丈夫生病后就表现得有点儿‘古怪’。她有时从卧室窗口预订食品,有时写张纸条用按钉钉在门上。有时他把牛奶、面包等食品放在外面的院子里,有时顾沃恩太太在后门口从他手中接过去。整个那段时间,乔没有迈进过那所房子一步。
“这些反常状况让我困惑不解,可后来还有更多惊讶的事等着我呢。
“顾沃恩太太和她丈夫先后离开了‘妙境别墅’。 顾沃恩太太是在4月7日离开那里乘夜车去沃斯特邦的,顾沃恩先生随后在4月8日那天上午也走了,不过是回伦敦了。他要回伦敦,只能搭乘那趟从圣安德蒙开来的火车。
“鲁宾逊一家感到点儿惊讶,顾沃恩太太竟把病刚好点的丈夫独自撇在家里一个人出门。她是悄悄走的,走的时候只让乔赶车送她去车站,一路上没说什么话,也没携带行李,大家还以为她第二天就会回来。
“顾沃恩先生那天上午走的时候却相当惹人注意。据鲁宾逊一家人说,他虚弱得很,而且显得十分不安。乔在8点钟叫门送牛奶和面包时,他已经整齐地穿好大衣,戴上了帽子,从卧室那扇窗户跟乔说了几句话。乔在11点钟送他去车站,这时他又围上了一条宽大的厚围巾严严实实遮住了嘴。
“他们离开时发生的事情,我严格地盘问了乔,可我没再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唯一一件让人觉得不对劲的事就是顾沃恩太太居然会一个人先行离开,鲁宾逊太太说,‘我们猜想那两口子一定是吵架了’。除了这种观点,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我向鲁宾逊夫妇要了钥匙,决定独自到那所房子去。我并不期望会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直到我快要离开时才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