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小镇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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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所出生古路镇是一个被公路拖拉出来的小镇,沿着残破的211国道呈皮带状从群山之中蜿蜒由东向西延伸而去,人们说211国道古时候便是丝绸古道,说起来好像很有幸福感,仿佛我们这个小镇从历史的迷茫中跋涉而出,带着古风古韵的优雅和高贵。因为只此一条大路,镇上也便只有这一条大街,太阳从东边的入口升起,又从西街口落下,一天里,早上和黄昏整个小镇都披着一层昏黄的光,像一张陈旧的经过后期处理染了一层褐黄色的黑白照片那般。

在小镇上,能跻身于丝绸古道两边的建筑多有一些身份,有已经破落的镇银行,但是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就已经沦落成为了镇上一家最大的商铺,但是石刻而出的人民银行几个大字依旧保留着,在镇上所有匾额里显得最有国家气度。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建立的,又是什么时候倒闭的,记忆中那两扇沉重的木门常常紧闭,门可罗雀,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夕之间却繁杂了起来。因为地理位置优越和太阳照射充足的原因,后来门口就常常箕踞着一些农人散汉,三三两两的在一起玩一种很有地方特色的棋子,棋子通常是石块和羊粪球代替。我放学时分,偶尔会加入进去看两眼,但是我不会玩,也看不懂,我感兴趣的是玩棋子的农人们的黄色笑话,他们的荤话讲得颇有文学色彩,我猜想那是我最初的文学启蒙教育。

与“银行”比肩而立的是镇邮局,建筑规格略略逊色于银行,在错落而立的商家用木头和泥土夯成的土块累积起的屋子中间,有一种鹤立鸡群的傲娇气度。邮政局并没有没落,相反显得异常嘈杂,门口的柱子上常常拴着骡马牲畜,因此地上常年都有清理不干净的粪便,新鲜的冒着热气,有些时日的则被踩踏成了碎末变成了枯黄的地毯。于是,我记忆中小镇的味道,是夏日葱茏里蒸腾的尘土携着淡淡的牲畜粪便的。一边是驴马牲畜的悠然,一边是农人谈笑风生的粗犷。

昔日的银行和邮政局俨然成为了小镇的经济文化中心,人们闲暇之时多聚于此,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小孩,男人和女人戏谑地打情骂俏,老人晒着太阳抚摸浑然不知世界为何物的小孩。在银行和邮局的正对面是一个显得穷酸的小破屋子,是一个小买部,低矮的门楣上挂着用毛笔写就的小招牌:老五小卖部。小卖部门口还常年支着一辆破破烂烂的农用手推车,但是车轱辘是没有车胎的,辐条也是残缺不全,轱辘干瘪瘪地贴在地上,车板上摆放着一些农人可用的商品和哄孩子的糖果。小卖部虽然比不上银行的咄咄逼人,但却另有一番风味,而这个风味是银行所不具备的,那是人的味道,弥漫着整个小镇的一个女人的味道,女人叫马微燕。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到我们这个镇上的,但从出现的那一天起,灰黄破落的小镇仿佛一下子多了一道明艳的色彩,我也是从那时起,每每放学无事,便跑到银行扎堆儿的懒汉当中,偷偷地窥伺着她的出现。但是她是极少出门的,我只能站在对面努力朝小屋子里看,偶尔会见她从门口步履极快的闪身而过,就像一只彩色的鸟的翅膀,噗噜噜就又隐身不见了。偶尔她也会出来照看一下门口的板车,有人买东西的时候,她笑语盈盈地给人递送东西,这个时候,对面的银行的男人女人们会突然静默下来,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她会在收拾完东西后直立起腰身,会对着对面媚眼带笑的一瞥,转身又走入小黑屋子。及至这个时候,众人才会恍然间嘈嘈杂杂地嬉笑起来。我奇怪的是,那些个男人们平日里他们荤段子不断口,谁家的寡妇如何如何,谁半夜又溜到谁家窗下听了一段女人和男人的****,但是他们从来不谈及马微燕,从来没有,好似有意地回避着关于她的话题,而我躁动地,迫切地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有几次我甚至走到了小黑屋门口,想进去随便逛逛,只为了看一眼她,凄切地盼望着她能也能看我一眼,想想都心旌摇曳,但她的跛脚男人凶神恶煞地坐在一边抽着烟,便又吓得溜身出来。

小卖部的左右两边依旧是两个较为硬朗的建筑物,隔着小卖部约莫有几丈的距离,左边是镇政府,右边是镇派出所,它们构成了小镇的权力系统。镇政府里院儿很大,有一排排上好崭新的红瓦房,我常常和同学去里面溜达,就是觉着那一排排一模一样,傻傻分不清楚的房子很是好玩,它们像一个个链接起来的火柴盒子,盒子里面住着一些怪人,看起来每天忙忙碌碌的样子。

我的一位同学的父亲在镇武装部做部长,那段时间里镇上搞缴枪,从四处弄来了很多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枪支,堆积了满满一屋子。因为我的同学父亲无暇顾及那些枪支,于是我和我的同学放学无事的时候便担起了看管的责任,给枪械做整理和标号。每天都会有人来上缴枪支弹药,我和马微燕的第一次身体接触便是在那段日子里。那天她拎着一把极长的土枪走了进来,当时我正蹲在地上把玩一支全自动的小手枪,她站立在门口,我看过去的时候起先是看到她的脚,她踩着一双淡褐色的小牛皮鞋,穿着有点儿泛白的小脚牛仔裤,上身可能是因为天气骤然发冷的原因,裹着一块丝质的披巾,头上包着一块穆斯林头巾,但是有一绺头发从头巾里散落了出来,贴着侧脸,一直落在肩头。她的脸轮廓分明,不属于温婉那种,民族特色很是分明,眉目深邃而隽永,有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一看便知是回民里面最纯正的波斯后裔,我记得她的嘴唇涂得红红的,像有一把火在唇际燃烧。

她见我蹲在地上昂着头看着她发呆,她有些许冷漠地走了进来,开口问道:“枪是交到这里吗?”

我连连点头,可能是她见满地的枪支,不知该如何放置,便一只手压着裹身的披巾,一只手递送过来枪支给我,我傻傻地站立起来,从她手里接过枪的时候碰触到了她的手指,手指纤长,有点儿冰凉,我注意到她的指甲上也染着淡淡的红色,是用一种特殊的草料加明矾之后染上去的,不像现在可以涂抹的指甲油。把枪交给我后,她垂眼看了我一眼,没有任何表情,落落地转身走了出去。我心里有些失落,因为她没有像往日那般漏出深邃明媚的笑容。我的同学待马微燕走出去后,凑过来跟我说,她是个婊子。我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很是拧巴,特别的悲愤,我的同学用一种农村家庭主妇扯闲篇儿时才有的表情和口吻对我说:“你看看她穿的,跟个妖精似的,穆斯林女人怎么可以那么打扮的,那嘴唇子红的,跟吸了人血似的,你没有注意看她的屁股,一定被很多男人ri过…真的,我听说了,他和很多人都睡过觉,眼睛能勾魂儿,一看都是个****!……而且她男人是个贼,这枪肯定是他男人的。”

我当时很气愤,端起马微燕送过来的长枪,对着我的同学说:“我想开枪打死你****的,你就胡说!”

他以为我在开玩笑,也端起一把枪对着我,把我严肃的愤怒最后弄成了两个男孩子玩枪的游戏。

我还是每天放学后会跑到邮政局对面听男人们调戏女人,一边晒太阳,一边朝小卖部里面张望,有时候她出来一次,朝我这边望一眼,我慌乱的转过眼神,装作只是无意看到她而已,直至太阳落山我才懊丧的回家。镇上有两所学校,一个是镇中学,一个镇小学,一个东头,一个在西头,中间是一段少年的心事。我家依着小学,我那时读初中二年级,每天早上起来迎着朝霞上学,又披挂着晚霞而归。后来我发现她起得很早,天麻麻亮的时候就起来在外面支摊儿,这个时候她刚起床,不戴回民女人特有的白色帽子的,头发只是打了一个结,慵懒地收拾东西,我便躲在一边偷偷窥探,直至学校上课的铃声响起,她也进了屋子不再出来,我才满怀心喜的往学校跑。自打发现她的起居规律后,我便起的老早,天天如此,我心想我和她,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共同的秘密,那是一种类似于骄傲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