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下车后他说:“从这里你可以看见,整个庄园被海洋环绕,任何地点都在海岸悬崖上面至少六米高处,大多数地方有十五米高。海面扫描雷达——伪装成电视天线——可以向我们警告从海面接近的任何物体。”
“如何拦截呢?”
“两艘巡逻快艇随时都有一艘在海上。整个半岛设有近两公里的水域禁区。只有偶尔来的送货轮船才被允许进入。”
“水下进入呢?两栖特种部队呢?”
范伦斯堡嘲笑了一声。
“特种部队战士?我让你看看会发生什么。”
他取出对讲机,呼叫无线电室并被转接到了屠宰场。他们要去的地点在庄园的对面,在吊杆附近。麦克布莱德注视着牲口被宰杀后,一桶下料从那条滑道落下去,掉到了九米以下的海里。
在几秒钟时间,没有一丝动静。然后第一条弯刀形的鱼鳍犁破了水面。一分钟之内,鲨鱼们开始狼吞虎咽。范伦斯堡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这里吃得很好,有许多牛排。我的雇主不吃牛排,但卫兵们喜欢吃。与我一样,他们大都来自旧世界,我们爱吃牛肉。”
“那又怎么样?”
“当一头牲口被宰杀后——诸如猪、牛、羊、鹿,大概每星期都会宰杀一次——新鲜的下料被扔进海里,带着血。这里的海洋频繁活动着鲨鱼。黑尖鲨、白鳍鲨、虎头鲨、大榔头,它们都在这里活动。上个月我的一名部下从船上掉到了海里,船马上调头去救他,他们在三十秒钟之内抵达了,但还是太晚了。”
“他没能从水里出来?”
“他的大部分身体出来了,但腿没有。两天后他死了。”
“埋葬在哪里?”
“就在那里。”
“那么鲨鱼们最终还是得到了他。”
“我们这里没人犯错误。在阿德里安·范伦斯堡负责下,谁犯错误谁就得死。”
“那么翻山过来呢?从我昨天来的那条山路进入呢?”
作为回答,范伦斯堡递给麦克布莱德一副野战望远镜。
“看看。你不可能从两端爬过来,两边都是悬崖垂直插入水中。白天从那道陡坡爬下来,你马上就会被看见。”
“但在夜间呢?”
“好,算你爬到了坡底。你们的那个人仍在铁丝网外面,离那座庭院还有三公里的距离。他不是一名工人,不是一名卫兵;他很快就会被发现……并得到照顾。”
“我见到过的那条溪流呢?能顺流而下吗?”
“这个问题提得好,麦克布莱德先生。让我陪同你去看一下那条溪水。”
范伦斯堡驾车带客人去了机场,用传呼机打让人开铁丝网中间的大门,驱车抵达溪水从山上下来、在跑道处流入地下的地点。他们下了车。在跑道与铁丝网之间有一大块露天的水面,清澈的溪水缓慢地流过底部的水草。
“看见什么了吗?”
“没有。”麦克布莱德回答。
“它们在阴凉处,在阴影中,在跑道下面。”
显然那是南非人的拿手好戏。他在吉普车里存放着一些牛肉干,他拿了一块扔了进去,水面顿时开始翻滚。麦克布莱德看到食人鱼从阴影中窜出来,烟盒般大小的牛肉块被三角形的利齿撕成了碎片。
“够了吗?我陪你去考察一下,我们这里是如何管理水源供应,但又从来不会放松安全保卫工作的。来吧。”
回到农场后,范伦斯堡沿着穿越农场的弯弯曲曲的水流陪同客人参观。在十几个分岔点,溪水从主流中分流出来,去灌溉各种不同的农作物,或者去注满分布在各地的蓄水池,但全都是死水路。
主流蜿蜒曲折,但最终还是回到靠近跑道但在铁丝网外边的悬崖边缘。在那里,溪水加快流速冲出悬崖落入大海。
“靠近崖边的水流里,我埋入了一丛尖铁条,”范伦斯堡介绍说。“试图来这里游泳的任何人,都会被水流冲向前去,失去控制,沿着光溜溜的混凝土沟壁冲向大海。经过那些尖铁条上方之后,这个无能为力的泅水者将会跌入大海,浑身血淋淋的。然后是什么?当然是鲨鱼喽。”
“但是晚上呢?”
“哦,你没看见那些狗?有十二条德国牧羊犬,很凶猛的。它们被训练得不会去惹庄园里穿制服的卫兵,另外十二个高级管理人员无论穿什么衣服他们也不会碰,这是一个个人气味的问题。”
“它们在日落时被释放出来。此后每一个工人和陌生人必须留在铁丝网之外,不然的话他顶多只能活几分钟,到处徘徊的恶狗会发现他,此后他就没有生存机会了。所以,你们的这个雇佣兵,他想来干什么?”
“这个,我倒是一无所知。如果他有理智,我猜测他现在已经走了。”
范伦斯堡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我希望他有理智。你知道,以前在旧世界时,在卡普里维谷地[25],我们曾经有一个专门关押城里闹事者的劳改营,我是那里的负责人。你知道吗,中情局情报官先生?我从来没有搞丢过一个囚徒,一个也没有。我的意思是没人逃走,从来没有过。”
“很了不起,我敢肯定。”
“那么你知道我是采用什么手段吗?地雷?不。探照灯?不。两道环行铁丝网,埋入地下六英尺深,上面是锋利的铁蒺藜,铁丝网之间是野兽。水池里有鳄鱼,草地上有狮子,所有人都通过一条隧道出入。我喜欢天然的构成。”
他看了一下手表。
“十一点钟。我驾车沿土路送你到山口的那座警卫房。圣马丁警方将派一辆吉普车在那里与你碰头,然后带你回宾馆。”
他们驱车穿越庄园,从海岸返回通往村子和那条盘山土路的大门,这时候少校的通讯器噼噼啪啪地鸣响起来。他倾听着宅院地下室里的无线电值班员传过来的信息,这消息使他很开心。他关去通讯器,指了指前方的山头。
“今天上午莫伦诺上校的部队搜查了那里的丛林,从路边一直搜到山顶。他们已经发现了那个美国人的营地。遗弃了的营地。也许你说得对。我认为他已经看够了,现在已经吓退了。”
麦克布莱德能够看到远处那道双扇大门,以及再远处的工人住宅村子里的那些白色的建筑物。
“跟我说说那些工人的情况,少校。”
“他们的什么情况?”
“有多少人?这些人都是怎么进来的?”
“大约有一千两百人,他们全都是罪犯,圣马丁司法系统之内的罪犯。好了,别以为你们的司法制度更讲道德,麦克布莱德先生。你们美国人也有劳改农场。所以其实这是一座劳改农场,从各方面的条件来看,他们在这里还是生活得很不错的。”
“那么在刑满之后,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他们不能回家。”范伦斯堡说。
一张单程车票,美国人心里想,莫伦诺上校和范伦斯堡少校的一份好意。终身监禁。他们犯了什么罪呢?乱穿马路?乱扔垃圾?莫伦诺必须增加劳改犯的人数,按照命令。
“卫兵和宅院里的工作人员呢?”
“那就不同了,我们是被雇佣的。宅院大墙内所需要的每一个人都住在那里。当我们的雇主在家时,每个人都留在里面。只有穿制服的卫兵和少数几个像我一样的高级职员才能进入到高墙里面,工人绝对进不去。泳池清洁工、园丁、服务员、侍女全都居住在大墙里面。在农场里劳动的工人生活在他们自己的村子里。他们全都是单身汉。”
“没有妇女,没有儿童?”
“没有。他们在这里并不是为了养育下一代。但我们有一座教堂,牧师只宣讲一部经文——绝对服从。”
他没提到,对于不肯服从的人,他仍保留着旧时代的犀牛皮鞭。
“少校,一个陌生人会不会装扮成一名工人混进庄园里?”
“不会。每天晚上都由一位农场管理员去村里选定第二天需要的劳动力。那些被选中的在太阳升起、吃过早饭后走到大门边去报到。他们一个一个地接受核查。需要多少人,放行多少人,不会多出一个来。”
“放行多少个?”
“每天大约一千人。两百个技术工人去修理车间、牛奶场、面包房、屠宰场和农机站;八百个农民去翻地,除草。每天大概留下两百人,真正生病的、倒垃圾的,还有炊事员。”
“我认为你完全说服我了,”麦克布莱德说,“这个单枪匹马的人没有机会,不是吗?”
“我告诉你了,中情局情报官先生,他已经吓退了。”
他还没说完,那只通讯器又一次噼噼啪啪响了起来。在他接听汇报的时候,他皱紧眉头了。
“什么?嗯,告诉他镇静。我五分钟之内到。”
他把通讯器放了回去。
“文森特神甫,教堂里的。有点惊慌。在我们出去的半路上我要顺便去照看一下,肯定要耽误几分钟时间了。”
他们经过了左边的一队工人。烈日下,工人们躬着酸痛的背在挥舞着锄头和铁锨。有些人抬起头来去看一眼那辆疾驶而过的汽车,里面坐着能对他们行使生杀大权的人。这些人个个都是消瘦的、长满胡茬的脸,草帽帽檐下面是一双双栗棕色的眼睛。但有一双眼睛是蓝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