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长着一双猪眼、穿着一件不太干净的白色法衣的胖子,正在教堂大门口台阶的顶部跳上跳下。这就是文森特神甫,那些可怜的被强迫劳动的工人们的牧师。
范伦斯堡的西班牙语说得很差劲,只能勉强发号施令;而那位牧师的英语表达能力也好不了多少。
“快来呀,少校。”神甫说完就冲回到教堂里面,范伦斯堡和美国客人跳下汽车,跟着他跑上台阶。
那件沾着尘土的长袍扫过走道,掠过祭坛,到了法衣室里。这是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的主要家具是一只粗工制作的衣柜,用螺钉固定在墙上,用于储存法衣。神甫以一个戏剧性的动作拉开柜门,大叫一声:“天呐!”
几个人凑近察看。那个工人依然与文森特神甫发现他时一模一样,神甫没有试图放开他。他的双腕被用胶带紧紧地缚住了,双踝也同样,由于一条宽宽的胶带封着他的嘴,他只能发出一些唧唧咕咕的抗议声。看到范伦斯堡时,他的眼睛马上流露出恐惧。
南非人俯身向前,一把扯去了封口的胶带纸。
“他来这里干什么?”
从那个工人嘴里发出了一阵咿咿呀呀的恐惧的解释,牧师听后耸耸肩。
“他说他不知道。他说他昨天晚上睡着了,醒来时却发现在这里。他感到头晕,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那人浑身赤裸,只穿着一条短裤。南非人抓住那个工人的手臂把他拉了起来。
“告诉他,最好让他回忆一下。”他朝着牧师喊道。牧师做了翻译。
“少校,”麦克布莱德轻轻地说,“我们一步一步地来。他叫什么名字?”
牧师听明白了这句英语。
“他叫拉蒙。”
“拉蒙什么?姓什么?”
牧师耸耸肩。他有一千多个祈祷者;他能记住他们每一个人吗?
“他住哪一间小屋?”美国人问道。
又是一阵快速的当地西班牙语交谈。麦克布莱德能够看懂一点书面的西班牙语,但圣马丁人讲的土话他就听不懂了。
“离这里有三百米远。”牧师说。
“我们去看看吧?”麦克布莱德提议说。他取出一把瑞士军刀,割去拉蒙手脚上的胶带。这位吓得半死的工人引领少校和美国人穿过广场,走过大路,进入他住的那条小巷。他朝自己的门一指,然后退缩到后面去了。
范伦斯堡走了进去,后面跟着麦克布莱德。他们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那位美国人在床底下发现的一件小物品。那是一块压缩过的棉布。他闻了闻,又把它递给了少校,后者也去闻了一下。
“氯仿,”麦克布莱德说,“他是在睡眠中被麻翻的。很可能什么也没感觉到。醒来时发现手脚被缚,关进了一只衣柜里。他没说谎,只是摸不着头脑,吓坏了。”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过,每个工人在经过大门去干活时要检查身份识别牌吗?”
“是的。怎么啦?”
“拉蒙没有佩带身份牌,它也不在这里。我认为你们在某个地方有了一位冒名顶替者。”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范伦斯堡大步走回到停在广场里的越野车旁,摘下挂在仪表板上的对讲机。
“这是紧急呼叫。”他告诉无线电操作员。在对方应答之后,他下达了命令,“拉响‘囚犯逃跑’警笛,关闭宅院大门,禁止任何人进入,除了我以外。然后使用公用频道通知庄园里的每一个卫兵,不管是当班的还是下班的,到主大门向我报到。”
几秒钟之后,拖着长声的凄厉警报声响彻了整个半岛。田地里、谷仓里、工棚里、果园里、厨房里和猪圈里全都听到了。人人都放下手头上的工作,抬头去眺望主大门的方向。在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之后,从宅院地下室里传来了无线电操作员的广播声。
“所有卫兵去主大门集合。重复一遍,所有卫兵去主大门集合。赶快。”
白天有六十名卫兵在值班,其余的在营房里休息。在远处田野里的卫兵骑上摩托车赶了过来,距主大门半公里的营房里的卫兵跑步赶了过来。他们全都响应了应急命令。
范伦斯堡把他的越野车驶回到了大门里面,站到汽车的发动机罩上面等着他们,手里提着一只电子扩音器。
“我们这里并没有逃犯,”当卫兵们聚集到了他面前时,他开始说,“恰恰相反,我们有了一个入侵者。现在,他装扮成一名工人。同样的衣服,同样的凉鞋,同样的草帽。他甚至还偷了一块身份牌。白班卫兵们,把全体工人集合后带回来,一个不许漏下。夜班卫兵们,去搜查每一座谷仓、牛棚、猪圈和车间,然后封上门窗站上岗哨。用通讯器与你们各自的小组长保持联络。各位组长与我保持联络。现在出发,看到任何穿着囚服逃跑的人,可以开枪射击。现在走!快去!”
上百号人以一个扇形朝农场散开。他们要搜查整个半岛的中部区域,从分隔机场与农场的铁丝网,一直到那座宅院的大墙。这是一个很大的范围,即使对于一百个人也太大了。搜查一遍要花上好几个钟头的时间。
范伦斯堡已经忘了麦克布莱德要离开这里,他把美国人丢在一边,忙着应付这里的紧急情况。麦克布莱德坐在那里沉思着。
教堂的大门旁边有一张告示。上面写着:“Obsequias por nuestro hermano Pedro Hernandez.Once de la ma?ana.”
他的西班牙语水平不怎么样,但这位中情局特工还是能读懂这段文字的意思:“我们的兄弟彼得罗·赫尔南德茨的葬礼。上午十一点钟。”
难道复仇者没有看到这个告示?还是他猜不透这段文字的意思?通常在星期天之前,牧师是不会去他那间法衣室的。但今天情况不同,十一点钟之前,牧师肯定会打开法衣室里的柜子,看到那个囚犯。
为什么不把他丢在其他地方?为什么不用胶带把他固定在他自己的床上,这样在日落之前没人能发现他,甚至那之后也发现不了?
他发现少校在与机场的技工通话。
“直升机出了什么问题?去他妈的尾翼转子。直升机马上提供空中支援。让它快点起飞!”
他关去通讯器,听完麦克布莱德的疑惑,瞪着双眼厉声说:“你的同胞显然犯了一个错误,就这么回事。一个代价昂贵的错误。他会因此而丢命的。”
一小时过去了。即使没有野战望远镜,麦克布莱德也能看到第一批身穿白布衣物的工人正被赶回通往村子的那道双扇大门的门口。在一排排工人旁边,穿制服的卫兵在朝他们大声吆喝。这时候是中午,烈日当空,晒得人们头皮发麻。
大门前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越聚越多。无线电通讯器里的噼噼啪啪通话声一直没有中断,农场里一个区域接着一个区域被清理完毕,建筑物一栋接着一栋被搜查完毕,宣布查清,封上门窗后在每一栋都派上了驻守的卫兵。
一点半时,开始清点工号。范伦斯堡坚持让五名检查员回到他们在桌子后面的位子上去,挨个检查每一列的两百名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