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是银行男职员使用的洗手间。只有一只小便池,一只抽水马桶,一只洗手盆和纸巾卷筒,还有一个杂物间。私家侦探打开水龙头制造出噪音,然后迅速检查了一遍房间。窗户用铁条封着,装着报警系统——破窗而入是可能的,但不容易。有一只自动风扇让室内通风。杂物间里有扫帚、拖把、洁厕液和一只吸尘器。这么说银行里还有清洁工。但他们什么时间打扫卫生?夜间还是周末?如果他的经验没错的话,即使清洁工也得在监视之下进入办公室擦洗。保安或者值夜员很容易搞掉,但问题不在这里。科比·德洛尔局长的命令非常特殊:不得在身后留下任何痕迹。
他从男士洗手间走出来时,保安仍等在外面。看见走廊前面有一段宽敞的大理石楼梯通到半层楼之下的大厅,私家侦探微笑了,指了一下楼梯,信步沿着廊道走向前去,而不愿为这么短的距离搭乘电梯。
保安跟在他后面,陪同他走到下面的门厅,又把他引到了门外。私家侦探听到自动上锁的硕大的铜舌在他身后“咔嚓”一声锁上了。他不禁想,如果保安在楼上,那门厅里的接待小姐会不会不让客户或者信使进门?
他把他观察到的银行内部情况,向特工队长吉迪·巴奇莱作了两个小时的汇报。看来情况不是很明朗。坐在旁边的内维奥特组组长直摇头。
私家侦探说,他们可以破门进去,这没有问题。找到警报器,把它弄失灵。但要不留痕迹,那只有魔鬼才做得到。银行里有一个值夜人,他很可能间隔性进行巡查。特工队要找的是什么东西?一只保险箱吗?在哪里?什么型号?哪一年制造?用钥匙还是组合密码?或两者兼而有之?这就要花上几个小时。而且他们必须封住值夜人的口。那就会留下痕迹,可是德洛尔局长不允许留下痕迹。
那天下午,私家侦探从一大堆照片中指认了沃尔夫冈·格穆利希,为供他们参考,他还指出了哈登堡小姐。第二天,私家侦探坐飞机离开维也纳回特拉维夫去了。他走后,巴齐莱和内维奥特组组长又聚在一起继续研究。
“吉迪,坦率地说我需要更多的内部情况。现在未知数还是太多了。你要的文件——他肯定把文件存放在一只保险箱里。但保险箱在哪里?在装饰后面?在地板下面?在秘书办公室里?在地下室的拱顶里?这方面我们需要内部消息。”
巴齐莱哼了一声。很久以前在他接受培训时,一名教官曾向学员们讲授说:世上不存在没有弱点的人。找到那个弱点,施加压力,他就会乖乖地听你的话,与你合作。第二天上午,耶里德和内维奥特两个特工组开始对沃尔夫冈·格穆利希全面跟踪监视。
但这位维也纳人将会证明以色列特工学校的教官讲错了。
史蒂夫·莱恩和奇普·巴伯遇到了一个大问题。
到十一月中旬,耶利哥已经对第一批问题作出了答复。他的要价很高,但美国政府已经二话不说把酬金转入了维也纳的那个账户。
如果耶利哥的情报是准确的——没有理由怀疑他的情报不准——那么这些情报大有用处。他并没有回答所有问题,但他回答了一些,并确认了另一些已经回答了一半的问题。
原则上,他已经相当详细地指明了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生产有关的十七处地点。其中八处地点已经为多国部队所怀疑了,他更正了其中两处。其他九处是新情报,其中主要的是隐藏在地下的气体分离离心器串联装置的确切位置,这些装置是在为炸弹级的铀-235作准备。
问题在于,如何去告诉军方这些信息,同时不能透露美英情报机关在巴格达高层有一个背叛主子的高级间谍?
倒不是说间谍头子们不相信军方。绝不是这个原因,这些人都是高级将领。但在情报工作中有一条久经考验的老规矩,叫做“不需要知道”。一个不了解情况的人无论怎么粗心也不会说漏嘴。如果这些穿便衣的人员突然间拿出一份没有出处的新目标清单,有多少高级军官能搞清楚情报来自何处?
十一月的第三周,巴伯和莱恩在沙特国防部大楼的地下室里,与巴斯特·格洛森准将举行了一次秘密会谈。格洛森准将是海湾战场联军空军司令查克·霍纳中将的副手。
格洛森准将的本名应该另有其名,但别人都叫他“巴斯特”。对伊拉克的整体空袭计划就是他制订的,而众所周知,在任何地面战之前肯定要先进行空袭。
伦敦和华盛顿早就协商同意,不管科威特情况如何,萨达姆·侯赛因的战争机器必须被摧毁,包括其毒气武器、细菌武器和原子弹制造能力。
沙漠盾牌最终破坏了伊拉克可能攻入沙特阿拉伯的机会,但在此之前,空袭计划早就制订出来了,其秘密代号为迅雷。空袭的真正设计师就是巴斯特·格洛森。
到十一月十六日,联合国和许多外交家仍在隔靴搔痒地抛出“和平计划”,想不开一枪一炮,不扔一颗炸弹,不发一枚火箭就结束这场危机。那天坐在地下室里的三个人都明白,这种美好的愿望是不会实现的。
巴伯说话简单扼要:“你知道,巴斯特,我们和英国人在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在努力获取有关萨达姆·侯赛因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设施的准确情报。”空军将军谨慎地点点头。在他的走廊里挂着一幅地图,上面布满了大头针,每个大头针都表示一个轰炸目标。
“我们是从出口许可证入手的,追查到出口国,然后是这些国家的承包公司。还追查了进行内部设计的科学家,但许多科学家是坐没有车窗的大客车去现场的,并住在基地里,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去过什么地方。”
“最后,巴斯特,我们与建筑商核对过了,就是实际为萨达姆建造毒气工厂的那些人。有些人说得有板有眼。确实有苗头。”
巴伯把新的目标清单递给桌子对面的将军。格洛森兴致勃勃地研究着这些目标。它们尚未被标上轰炸作战计划员需要的地图坐标,但其位置描述相当具体,足以在航空照片上标出坐标。
格洛森咕哝了一声。他知道清单上有些目标已经由军方确定了,有一部分带问号的目标现在也被确认了,但还有一些是新目标。他抬起眼睛。
“这些是真的吗?”
“绝对是真的。”英国人说,“我们确信建筑商是很好的情报源头,也许是最好的,因为在那些地方搞基建时他们知道是在建造什么,而且他们直言坦陈,比官僚们更为直爽。”
格洛森站起身来。
“很好。你们以后还有新情报给我吗?”
“我们将继续在欧洲挖掘,巴斯特。”巴伯说,“我们得到准确目标后会传过来的。他们有许多东西是掩藏起来的,你知道,在沙漠深处的地下。我们谈的是大工程项目。”
“你们只要把那些东西的位置告诉我们就行了,我们会把它们炸成废墟。”将军说。
后来,格洛森带着那份清单去找查克·霍纳。这位美国空军司令比格洛森矮,有一张皱巴巴的、红润的脸,总是表情严肃。他尊重他的飞行人员和地勤人员,他们反过来也很尊敬他。
大家都知道,对于空军装备及其他事项,如果霍纳将军认为有必要,他就会代表空军将士去与承包商或官僚争吵,并会一直吵到白宫的政客那里,而且从来不用哪怕是稍微婉转一点的语言。
他巡视部下驻扎的巴林、阿布扎比和迪拜等海湾城市时,没有入住豪华的希尔顿宾馆,而是与飞行员同甘共苦,住在基地营房的行军床上。
军人们都是直来直去,不会遮遮掩掩,他们喜欢什么厌恶什么都会流露出来。美国空军飞行员愿为查克·霍纳驾驶老式的双翼飞机去与伊拉克作战。
霍纳审视了一下情报官们提供的目标清单,他咕哝了一声。有两个地点从地图上看是一片荒凉的沙漠。
“这份情报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他问格洛森。
“他们去跟建造这些设施的建筑公司谈过,他们是这么说的。”格洛森回答。
“大话连篇。”霍纳中将说,“那些密探在巴格达有一个人。巴斯特,这事我们什么也不说,对谁也不说。只接受他们的好意,把他们提供的目标列上我们的打击目标之中。”他停下来想了一想,然后补充说:“不知道那混蛋到底是谁。”
史蒂夫·莱恩于十八日回到了伦敦,此时伦敦的保守党政府正经历一场紧张、混乱的危机,因为议会中一位没什么名气的议员正谋求以党章推翻玛格丽特·撒切尔。
尽管很累,但莱恩看到办公桌上特里·马丁的留言后,还是给他学校打了一个电话。马丁在电话里显得很激动,莱恩同意下班后一起喝一杯见见面,这样可以尽量少耽搁,早点回到郊区的家。
他们在伦敦西区一个安静的酒吧里就座后,马丁从公文箱里取出一台录音机和一盒磁带。他让莱恩看了这些东西,并解释说几个星期前他对西恩·普鲁默提出过一个要求,上周末他们见过面了。
“要不要我放给你听?”他问道。
“嗯,如果政府通讯总局的专家都无法理解,我肯定是不行的。”莱恩说,“你知道,西恩·普鲁默还有他部下阿尔科里,阿拉伯语都很好。如果连他们都无法破解……”
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听了。
“听见了吗?”马丁激动地问,“‘拥有’后面的那个音节?那人不是为伊拉克的事业祈求安拉的帮助。他在使用一个代号。所以另一个人勃然大怒。显然,任何人都不准公开使用那个代号。它肯定仅仅局限于一个小圈子之内。”
“但他到底说了什么?”莱恩完全被搞糊涂了。
马丁茫然地盯着他。难道莱恩没明白吗?
“他说美军的大量集结并不可怕,因为‘不久我们将拥有安拉-乌特-库布’。”
莱恩还是摸不着头脑。
“一种武器。”马丁提示说,“这肯定是在说某种武器。他们即将拥有,而且可以挡住美国人的武器。”
“对不起,我的阿拉伯语很差。”莱恩说,“可是‘安拉-乌特-库布’是什么?”
“哦,”马丁说,“它的意思是‘上帝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