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必要。只要打开货舱让它自己沉没就可以了。这个港口将会关闭十年。”
“好的,”马雷克·古米尼说,“那么……这是可能的一号目标。劫持一艘超级油轮,用它去封住一个商业港口。这是一个伟大的壮举吗?听起来很平常嘛,除了对那个港口本身……没有人员伤亡。”
“更糟的是后续影响,”查克·海明威说,“一艘沉没的油轮还会摧毁很多其他东西,世界经济会遭到重创。本·拉登在二〇〇四年十月的那次电视录像里声称,他正在转向‘经济破坏’。”
“购物中心或加油站的工作人员,都还没意识到整个世界的贸易现在正趋向‘即时配送’。没人愿意储存商品了。星期一在美国达拉斯出售的中国生产的T恤衫,很可能是上个星期五才运到码头的。汽油也一样。”
“想象一下如果目标是巴拿马运河呢?或者苏伊士运河?它们关闭后,全球经济立刻会陷入混乱。我们在谈论的是千万亿美元的损失。世界上还有十个狭窄的、重要的通航海峡,如果把一艘大货船或大油轮横过来沉下去,那么这些海峡都只能封航。”
“好吧,”马雷克·古米尼说,“我要向我的总统和五位主管汇报。你,希尔,也要向你的首相汇报。我们不能一直停留在‘撬棍’的这条信息上。我们也不用悲伤流泪。我们必须提出具体的措施。所以,请诸位先列出一些可能的袭击破坏行为,再提出对应的措施。我们并不是没有反击的能力。”
查克·海明威取出一张纸,这是他与西摩尔早先一起准备的。
“好吧,先生,我们认为一号可能是劫持并接管一艘大型商船——油轮、货船、矿船,让它沉没在一个狭窄而重要的航运瓶颈处。那么,对应措施是什么呢?确定所有这类的瓶颈地带,派军舰在两头监守。所有进入的船只都要由海军陆战队去登轮检查。”
“天哪,”史蒂夫·希尔叫道,“这会造成混乱的。别人会说我们这是海盗行径。领海的主权国会怎么样呢?难道他们会一言不发吗?”
“如果恐怖分子得逞,所有船只和沿海国家都会遭到毁灭。这么做不会耽搁船期,海军陆战队可以在货船不减速的情况下登轮。而且,坦率地说,如果真是‘鬼船’,恐怖分子是不会允许登轮检查的。他们会开枪抵抗,从而暴露自己,并仓促逃窜。我认为船东会赞同我们的意见的。”
“那么,二号可能呢?”史蒂夫·希尔问道。
“驾驶一艘装满了炸药的‘鬼船’,撞向一个海上大设施,如油港或海上石油钻井平台,把它炸成碎片。这会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并由此引起长达几年的经济瘫痪。萨达姆·侯赛因对科威特就来过这么一手,在联军进入时,把科威特的所有油井都点上了火,所以,他给科威特人留下了一片焦土。至于对应措施,也是同样的。辨明并拦截每一艘驶向该设施的船舶。在十英里范围外设置安全警戒线。”
“我们没有这么多的军舰,”史蒂夫·希尔说,“每一个岛屿,每一座海岸炼油厂,每一个海上石油钻井平台?”
“这就是为什么每一个海岸国家都要分担成本。而且也不是非要军舰不可。如果拦截船只时遭到火力攻击,那么‘鬼船’就暴露了,也许可从空中把它击沉,先生。”
马雷克·古米尼用手抹了一把额头。
“还有其他可能吗?”
“还有三号可能,”西摩尔说,“用船装运炸药对人群实施大屠杀。在这种情况下,目标很可能是挤满了度假者的一个海滨旅游胜地。这是一幅可怕的景象,想想一九一七年那艘军火船在加拿大哈利法克斯港内爆炸的惨案[26]吧。那次大爆炸把整个城市都从地图上抹去了。迄今为止,它依然是历史上最大的非核武器爆炸事件。”
会议结束后,马雷克·古米尼和史蒂夫·希尔走到了外面。
“我必须去汇报,史蒂夫,可我一点也不愿意这样做。”在停机坪上握手道别时,马雷克说,“顺便说一下,如果采取应对措施——我们肯定得采取某种措施,那么这事在媒体那边我们恐怕是瞒不住的。我们应该尽可能编造一个完美的故事,把那些家伙的注意力从马丁上校身上转移开。但是,如你所知,虽然我很欣赏他,可你必须接受现实。我的意思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美国空军少校拉里·杜瓦尔看了一眼在亚利桑那州的阳光照耀下的机群,惊奇地看到了正在等待着他的那架F-15E“战鹰”。每次看到自己的战机他都会惊奇。他已经驾驶F-15E型战斗机飞了十年,他觉得这是他最钟爱的机型。
在他的军旅生涯中,他驾驶过F-111“土豚”和F-4G“野鼬鼠”。它们都是美国空军中很厉害的战斗机,但飞了二十年,成为一名王牌飞行员之后,战鹰仍是最适合他的战机。
那天,这架准备从卢克空军基地飞往华盛顿州的战斗机仍在进行保养检查。它静悄悄地蹲伏着,一大群穿着连体工装的男女工作人员在它那硕大的机身上爬来爬去,它没有表露出任何爱恨、喜怒或恐惧的情绪。拉里·杜瓦尔羡慕他的战鹰,尽管结构复杂,但它没有感情,永远不会害怕。
这架飞机刚刚在卢克空军基地完成了基本大修和地勤服务,根据规定,结束车间里的程序后,必须进行试飞。
所以战鹰在亚利桑那州清晨明媚的春光下等待着。战鹰机身长六十三英尺,高十八英尺,翼展四十英尺,空重四万磅,最大起飞重量是八万一千磅。拉里·杜瓦尔的火力控制员尼基·琼斯上尉走了过来,他刚刚完成了设备检查。在战鹰中,火力控制员坐在飞行员后面,他的周围是价值几百万美元的航空器材。在长途飞行去麦科德空军基地之前,他必须对这些仪器进行测试检查。
一辆汽车开了过来,把两位机组人员送到半英里之外的那架等待着的战斗机旁边。地勤人员工作出现疏漏的概率极低,但他们还是又用了十分钟做好起飞前的检查。
登上飞机后,他们扣上了安全带,向地勤人员最后点了一下头。地勤员爬下梯子,走到远处,让他们两人安静地待在飞机上。
拉里·杜瓦尔发动了两台功率强大的F100引擎,座舱罩咝咝响着归位,战鹰开始滑行。它在跑道前方转向上风向,暂停了一下,接到起飞的指令,蹲伏着作了最后一次制动测试。然后,三十英尺长的火苗从加力燃烧室的双尾管喷射出来。杜瓦尔少校加足了动力。
战机在跑道上狂奔了一英里之后,速度已经达到了一百八十五节,这时候,轮子离开了沥青路面,战鹰升空了。起落架收起来,翼襟翘起来,油门收小,发动机结束耗油的加力燃烧模式进入正常的动力模式。杜瓦尔把爬升速率设在每分钟五千英尺,在他的身后,火控员给了他目的地的罗盘方位。在三万英尺高度,在一片纯蓝的空中,战鹰放平了机身,把机首指向了西北方向的西雅图。在机肚下面,落基山脉覆盖着皑皑白雪,一路伴随他们。
在英国外交部,英国代表团及其随行顾问人员的最后准备工作几乎全部完成了,他们是去参加二〇〇七年四月份在美国举行的西方八国首脑会议的。整个代表团将租用一架包机,从伦敦希思罗机场飞赴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在那里他们将受到美国国务卿的正式迎接。
美国之外的其余六个代表团,也将从他们各自的首都飞往肯尼迪机场。
所有的代表团成员都将留在距机场周边一英里的停机坪上,避开游行抗议的人群。美国总统不愿意看到他的客人遭到任何形式的尖叫侮辱和诘问指责。西雅图和热那亚会议的混乱场面再也不能重演了。
代表团从肯尼迪机场将沿一条空中走廊——一系列的直升机,被送到第二个完全封闭的地方。在那里,他们将轻松地步入会场,在豪华、隐蔽和全封闭的状态下参加持续五天的会议。这样安排很简单,没有漏洞。
“这种安排以前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过的,现在想来,真的很完美。”一位英国外交官评论说,“也许有一天我们也应该这么做。”
“更好的消息是,”一位年长的更有经验的同事咕哝着说,“鹰谷会议后,有好几年轮不到我们呢。先让其他国家去头痛安保问题吧。”
中情局副局长马雷克·古米尼很快又回到英国,再次与史蒂夫·希尔相聚了。他陪同局长去过白宫了,他们向总统和五位主管解释了他们可能面临的威胁,都是根据从拉布安的岛屿这个闻所未闻的地方发过来的一条奇怪的信息作出的演绎。
“他们说的与以前大致相同。”古米尼对希尔说,“无论它是什么,无论它在哪里,去找到它,摧毁它。”
“我们英国政府也是这种观点。”史蒂夫·希尔说,“没有条框限制。当场摧毁。他们要求我们就此事通力合作。”
“没问题。史蒂夫,我们的人深信美国很可能就是他们的目标,因此我们的海岸警卫已经空前地加强了对来自中东、亚洲、欧洲等地的船只的检查。如果能够在我们外海的水域确定那艘‘鬼船’,我们会立即调动我们的资源去把它摧毁。”
美国国家情报局局长约翰·内格罗蓬特授权中情局把美国要采取的措施,以“仅供阅览”的方式,通报给他们的英国伙伴。
防卫战略分三个阶段:空中侦察、辨识船只身份和核查。任何不能令人满意的解释,任何未作解释的偏离航向,都将实行登轮检查。任何抵抗都会引来灭顶之灾。
为确定海上侦察的范围,先以拉布安岛为圆心画了一个半径三百海里的圆圈。贴着这个圆圈的北部圆弧,画一条直线从太平洋一直到阿拉斯加南海岸的安克雷奇。从南部圆弧画第二条直线,从印度尼西亚向东南方延伸,跨过太平洋直抵厄瓜多尔海岸。
划出的这个海域范围包含了太平洋的大部分,与加拿大、美国、墨西哥到厄瓜多尔和巴拿马运河的整条西海岸构成了一个大三角形。
白宫已经决定,现在还没有必要对外宣布,但现在就要监视这个三角形海域内朝东驶向美国海岸的所有船只。离开这个三角形或驶向亚洲的船,就不去管它了。其他的则必须辨认身份、接受核查。
幸亏多年来有些机构坚持施加压力,这方面国际上有一个大家认同的程序。著名的轮渡运输公司都同意报备航行计划,将其作为一项日常的例行工作,就像航空公司报备飞行计划一样。在核查区内有百分之七十的船只是执行报备制度的,而且这些船只的公司可以联络他们的船长。根据新规则,如果船只平安无事,船长们将始终用一个与船东约定的专门词语。如果船长没能使用这个约定的词语,则意味着他已经处在胁迫之下。
在白宫会议结束后七十二小时,第一颗KH-11“锁眼”人造卫星进入了空间轨道,并开始对着印尼周围的大圆圈拍照。它接收到的指令,以拉布安岛为圆心,半径三百海里范围内的所有船只都要拍照,不管它们朝着哪个方向航行。当KH-11人造卫星开始拍照时,朝着正南方向穿越望加锡海峡的里士满伯爵夫人号,正位于拉布安以南三百一十海里处。它没有被拍到。
以伦敦的观点来看,白宫一心只想着袭击肯定是针对太平洋沿岸的,这只是整个画面的一半。埃泽尔会议的警告同时报告给了美英两国政府,进行进一步的调查研究。调研的结果引起了广泛的重视。
唐宁街和白宫通了一次长长的热线电话,商定了马耳他以东的两条最重要狭窄水道的联合安全保卫协议。根据协议,英国皇家海军将与埃及合作,监控苏伊士运河的南口,拦截所有从亚洲过来的船只,除了非常小的舟艇。
在波斯湾、阿拉伯海和印度洋上的美国海军军舰,将在霍尔木兹海峡[27]巡逻。这一带的威胁只能是第一种可能:巨型船只在海峡中间的深水航道上自沉。这里主要往来的船只都是超级油轮,空载从南方进入,到伊朗、阿联酋、巴林、沙特阿拉伯和科威特的油港,装上原油后满载驶出。
美国人的好消息是,拥有这些超级油轮的船舶公司数量相当有限,而且都愿意提供合作,防止灾难发生。让美国海军陆战队员从“海马”直升机降落到三百海里之外朝着霍尔木兹海峡开来的超级油轮甲板上,快速检查一下驾驶台,这用不了多少时间,也不会降低船只的航速。
至于二号和三号威胁,每一个有海港的欧洲政府都接到了警告,可能有一艘恐怖分子指挥操纵的“鬼船”。丹麦要保护哥本哈根,瑞典要照顾斯德哥尔摩和哥德堡,德国要注视汉堡和基尔,法国必须保卫布雷斯特和马赛。从直布罗陀起飞的英国皇家海军飞机开始巡逻夹在西班牙和摩洛哥之间的狭长水道上空,盯住从大西洋过来的所有船只。
在落基山脉上空飞行这一路上,杜瓦尔少校都把战鹰设置在巡航速度,飞得很平稳。在他的身下,天气已经发生了变化。
亚利桑那州无云的蓝天上出现了第一批马尾状的云絮,当他离开内华达州向俄勒冈州飞行时,这些云絮愈发浓厚了。掠过哥伦比亚河进入华盛顿州时,他身下的云已经厚重结实,从树梢一直绵延到两万英尺的高空,正从加拿大边境飘移过来。在三万英尺高度,他仍处在碧空之中,但降落时必须穿过浓厚的云雾。在距目的地二百英里时,他呼叫麦科德空军基地,要求地面指挥飞机下降和着陆。
麦科德要求他贴着东边,越过斯波坎,并按指示下降。战鹰正在向着麦科德左转,这时候,夹在右舷发动机内一条扳手从两根液压管之间滑了出来。战鹰结束转弯刚放平机身,扳手就掉进了涡轮风扇的桨片里。这恐怕要成为美国空军历史上最昂贵的一只扳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