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般锋利的、高速旋转的压缩机桨叶开始撕裂,第一个结果是右舷F100发动机深处一声巨大的闷响。被撕裂的桨叶又堵塞了其余的桨叶。两位机组人员面前同时闪起了红灯。尼基·琼斯上尉惊叫:“怎么回事?”
在琼斯的前面,拉里·杜瓦尔只觉得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大喊:快点关闭!
经过多年的飞行,杜瓦尔的手指几乎不用吩咐就会立即工作,关去一个个开关:燃油、电路、液压管路。但右舷发动机起火了。内置式灭火器自动开启,但已经太晚了。右舷的F100发动机正被撕成碎片,这是灾难性的引擎故障。
在杜瓦尔身后,火控员在向麦科德呼叫:“求救、求救、求救。右侧发生火灾……”
呼救声被他身后又一声呼啸打断。右发动机不但没被关闭,其碎片反而冲破防火墙蔓延到了左舷。更多的红灯亮了起来。第二台发动机也起火了。本来一台发动机仍在运转,还剩下少量燃油,战鹰在杜瓦尔的驾驶下还可以降落。但在两台发动机都停转的情况下,现代化的战斗机不可能像很久以前的战斗机那样滑翔,它就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
琼斯上尉后来回答询问时说,飞行员的声音始终保持着平静。他把无线电开关拨到发射模式,这样在麦科德的空中管制员可以实时听到他们的情况。
“两台发动机都失灵了。”杜瓦尔少校说,“准备弹射跳伞。”
火控员最后看了一眼他面前的仪表。高度:两万四千英尺。飞机在俯冲,急速俯冲。外面阳光依然灿烂,但云层正朝他们迎面扑来。他回过头去最后看了一眼。战鹰已经成了一支火炬,从头到尾都在燃烧。他听到了前面那个仍然平静的声音:“弹射,弹射。”
两个人都伸手到坐椅旁边的那只把手,拉了一下。这就是他们所要做的全部了。现代化弹射坐椅自动化程度相当高,即使飞行员失去了知觉,座椅也能自动完成后面的动作。
拉里·杜瓦尔和尼基·琼斯都没能目睹战机坠毁。在几秒钟之内,他们的身体被弹起来,穿过粉碎的座舱罩被抛进寒冷的同温层。坐椅仍束缚着他们的手脚,保护着它们不会乱舞或被气流冲击得脱落。坐椅还能保护他们的脸部免受狂风的猛烈吹打。
两把下落的弹射椅在微小的拖靶的作用下稳定了,向着地面直冲而下。刹那间,他们迷失在云雾之中。两位机组人员能够通过目镜向外观看,但他们看到的全是疾驰而过的潮湿的灰色云团。
坐椅感受到他们已经接近了地面,于是释放了载重。束缚的带子弹开,现在已经相距一英里的两个人分别脱离了他们的坐椅。空载的坐椅落到了下方的地面上。
降落伞也是自动的,也配有一个小拖靶以稳住跳伞人的身体,然后打开主伞。下降速度突然从每小时一百二十英里骤减到十四英里,两人都感到了被猛地拽紧的感觉。
他们只穿着薄型飞行服和重力服,开始感到寒冷了。他们似乎处于天堂与地狱之间一个怪异、潮湿的灰色边缘地带,最后他们碰到了松树和云杉的顶端枝杈。
在云层下面半明半暗的光线中,杜瓦尔少校落在了一片开阔地上,一层厚厚的、富有弹性的枝叶起到了很好的缓冲作用。经过几秒钟的眩晕,他喘了几口气,解开腰上的主伞搭扣站了起来。然后他开始用无线电联络救援队,以便让他们确定他的位置。
尼基·琼斯上尉也是砸到树枝落下来的,但没落到开阔地,而是在浓密的树丛中。他碰到树枝时,下落的雪块把他全身淋了个透。他等待着落地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始终没来。在他的头顶上方,透过灰蒙蒙的寒气,他看到他的降落伞挂在树上了。向下,他能够看到地面。地上是积雪和松针,他估算高度在十五英尺左右。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放开降落伞搭扣,落了下去。
如果运气好,他落地后就能站起来。可事实上,他感到左腿胫骨“啪”的一声折断了,因为它滑进了雪下两条粗壮的树枝之中。这意味着寒冷和休克将开始毫不留情地消耗他的体能。他也解开无线电开始呼救。
机组人员弹射出去之后,战鹰又飞了几秒钟。它抬起机首,摇摆着,倾斜着,又俯冲下去,一头扎进云层里爆炸了。肯定是油箱也起火了。
战鹰爆炸解体时,两台发动机都从机身上脱离,翻滚着落了下去。从两万英尺的空中,每台重达五吨、烈焰腾腾的两只引擎,以每小时五百英里的速度落到了下面的喀斯喀特山区。一台发动机摧毁了二十棵树,另一台造成了更大的破坏。
在“木屋”担任警卫队长的那位中情局特工,过了两分钟时间才回过神来,他急忙从正在吃午饭的食堂地上爬了起来。他感到头晕目眩,还有点恶心。他倚靠在尘土飞扬的木屋墙上,呼唤同事的名字。他听到了几声呻吟。二十分钟后,他搞清了部下的状况。在游戏房里打台球的两个人死了。其他三个受了伤。那几个在外面散步的人比较幸运,当那颗陨石——他们以为是陨石——击中木屋时,他们都在一百码之外。总共十二名中情局员工中,两个已死,三个需要住院动手术,两个散步的完好,其余五个只是吓坏了,在警卫班确认了这些情况之后,才去检查那个囚徒。
后来有人指责他们行动缓慢,但讯问后又认为他们先寻找自己人是正当合法的。他们透过窥视孔看了一眼那个阿富汗人的房间,发现那里亮堂了许多。他们进去之后,发现居室与院子之间的那扇门洞开着。房间本身由于是用钢筋混凝土建造的,没受到什么损坏。
但院子的围墙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不管是不是混凝土墙,那台坠落的F100喷气飞机发动机在落到宿舍区之前,把围墙砸出了一个五英尺的大豁口。那个阿富汗人不见了。
15
当美国撒下那张从菲律宾、加里曼丹岛和印尼东部横跨太平洋到美国海岸的大网时,里士满伯爵夫人号货船正驶出佛罗勒斯海,穿过巴厘岛与龙目岛之间的龙目海峡,进入印度洋。之后它把航向定在了正西方,朝着非洲航行。
濒死的战鹰发出的求救信号,至少被三个监听站听到了。麦科德空军基地当然是其中之一,因为它实际上正在与机组人员通话。在麦科德北方惠德贝岛的一个海军航空站,也一直在监听十六频道的通话;还有设在贝林汉的美国海岸警卫队也同样。收到呼救信号后几秒钟之内,他们已经在互相联系了,准备三方合作测定机组人员降落的位置。
飞行员躺在橡皮救生筏上或是树林里等待救援队发现的日子,早就成为历史了。现代机组人员的救生衣上配有最先进的信标,体积小,功率强大,还有一台无线电收发报机可用于语言通讯。
这些信标当即就接收到了,三个监听站把那两个机组人员的位置标定在几平方米之内。杜瓦尔少校降落在国家公园的中心,琼斯上尉落到了一个伐木林地里。两个地方都因正值冬季而封闭着。
覆盖在树梢上的云团,妨碍了最便捷的直升机救援。施救只能采用传统的方法了。越野车和半履带车辆将把救援队运送至最近的地点,从那里到机组人员的降落点,只能依靠两条腿的艰难跋涉。
现在的麻烦在于低温,尤其是对断了一条腿动弹不得的琼斯来说。沃特肯郡警长用无线电报告说,他的副手已经准备出发了,他们将于三十分钟后在林子边缘的格雷西亚小镇会合。他们距离摔断腿的火控员尼基·琼斯最近。格雷西亚附近居住着几个伐木工人,他们知道每一条伐木路径。在得到琼斯的确切地点之后,警长上路了。
为了鼓舞伤员的士气,麦科德基地把警长的无线电接到了火控员随身的收发报机上,这样,警长可一边向这位机组人员靠拢,一边鼓励他。
华盛顿州立公园管理处展开了对杜瓦尔少校的营救行动。他们富有经验,每年都能救出几个滑倒摔伤的露营者。他们知道穿越公园的每一条道路、小径和每一个岔路。他们乘上履带式雪上汽车和四轮自行车出发了。由于杜瓦尔少校没有受伤,所以用不着携带担架。
随着时间的推移,机组人员的体温开始缓慢下降,琼斯的体温下降得更快,因为他无法活动。救援队必须争分夺秒赶在那两个人被冻死之前给他们送去手套、靴子、毛毯和热汤。
没人告诉救援队,因为没人知道,那天在荒野上还有一个人,而且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
在被砸烂的木屋里,多少能让中情局警卫班挽回一点面子的是,他们的通讯设备没被砸中。警卫班长只要拨打一个号码就够了。这个电话由保密线路转到了兰利的中情局副局长马雷克·古米尼那里。在相隔三个时区的美国东部,此时下午四点刚过,古米尼接听了电话。
他听着听着就沉默了。他没有责骂或怒吼,虽然他听到的是中情局的一场大灾难。在喀斯喀特山区的下属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在分析这次灾祸了。在冰冷的气温下,两具尸体也许可以放上几天。三个伤员需要紧急外科手术。而那个逃犯则必须迅速追捕归案。
“能派直升机到那里把你们接走吗?”他问道。
“不行,先生,我们这边的云层就压在树梢上,而且可能还要下雪。”
“离你们最近的有土路可通达的镇子叫什么名字?”
“叫梅扎马,在荒野之外,有一条土路从镇子通往哈特山口。那山口也离我们有一英里多,是没有土路的。”
“你们那里是一个秘密的研究机构,明白吗?现在你们那里出了一个很大的意外事故。你们需要紧急援助。联络梅扎马镇警长,让他带上必要的设备来救援你们。半履带式汽车、雪上汽车、越野汽车,尽可能靠近你们。最后的一英里路程使用滑雪板、雪鞋和雪橇。把那几个伤员送去医院。另外,你们还能保持取暖吗?”
“能,先生。两个房间被砸烂了,但我们还有三间完好的。中央供暖系统瘫痪,我们在堆积柴禾,准备生火取暖。”
“好的。救援队抵达后,锁好所有的物品,砸毁所有的秘密通讯设备,带上所有的密码本,与伤员一起撤出来。”
“就这些吗,先生?”
“就这些。”
“那个阿富汗人怎么办?”
“我来处理。”
马雷克·古米尼思考了一会儿国家情报局局长约翰·内格罗蓬特在“撬棍行动”开始时给他的那封信。无限权力。没有限制。该是让军队出力效劳的时候了。他拨打了五角大楼的电话。
多亏了多年的中情局工作,以及情报共享的新精神,他在国防情报局里有几个密友,而他们在特种部队里也有好朋友。二十分钟后,他觉得他这最糟糕的一天终于获得了第一个突破性进展。
在距离麦科德空军基地不超过四英里的地方,坐落着美国陆军的刘易斯堡。这是一个很大的军营,其中有一个角落必须要经过特许才能进入,这就是美军第一特种部队“阿尔法”143分队的队部。最后一个数字“3”表示这是一个山地连。连长是迈克尔·林内特上尉。
连队的中尉副官接听了这个从五角大楼打来的电话,不过,尽管对方是一位二星上将,他也是爱莫能助。
“长官,现在人都不在基地里。他们在雷纳山区参加战术训练。”副官回答说。
在华盛顿工作的这位将军从来没有听说过皮尔斯郡塔科马东南方向的这座高山。
“你能用直升机把他们载回到基地吗,中尉?”
“我想是可以的。现在云层已经够高了。”
“你能把他们空运到梅扎马吗?那是靠近哈特山口荒野边缘上的一个村镇。”
“这个我要核查一下,长官。”他要离开三分钟时间。将军等待着。
“不行,长官。那里的云层太厚,似乎还要下雪。要去那里只能用卡车。”
“哦,那就送他们去那里,用最快的方式,走最短的路线。你刚才说他们在操练?”
“是的,长官。”
“那他们是否携带着在帕赛顿荒野里开展行动需要的所有装备?”
“严寒气候下荒野里需要的一切装备,将军。”
“实弹呢?”
“有。这是在雷纳山国家公园里举行的一次追猎恐怖分子的模拟行动。”
“嗯,现在不是‘模拟’了,中尉。把整个部队拉到梅扎马镇的警长那里去,与一个叫奥尔森的中情局特工协同行动。随时与‘阿尔法’队部保持联络,随时向我报告进展。”
为了节省时间,林内特上尉一边从山上往下走,一边报告说情况紧急,要求派飞机帮助他们撤离。刘易斯堡配有自己的“奇努克”运兵直升机。三十分钟后,直升机在山脚下的游客停车场接上了“阿尔法”分队。
“奇努克”把他们载运到云层能允许的尽可能往北的地方,降落在伯林顿西边的一个小机场里。一辆卡车一小时前出发朝这边赶来。他们几乎同时抵达。
20号公路从伯林顿开始沿着蜿蜒曲折的斯卡吉特河通向喀斯喀特山区。这是一条荒凉的土路,冬天车辆禁行,除非是官方车辆或配有特殊装置的车辆。特种部队的这辆卡车配有适合各种地形行驶的装置,但行进速度很慢。四个小时后,筋疲力尽的司机才把汽车吱吱嘎嘎地驶进了梅扎马镇。
中情局警卫班也已经疲惫不堪,但至少他们那几个受伤的同事在打过吗啡之后,坐上了真正的救护车,往南方去搭乘直升机,最终转往塔科马总医院去了。
中情局警卫班长奥尔森只把他认为要通报的内容报告给了林内特上尉。但林内特厉声说他是经过安全审查的,坚持要求了解所有情况。
“这个逃犯,有没有携带高寒地带的御寒衣物和鞋子?”
“没有。他只穿着旅行靴、保暖裤和轻便外套。”
“没有滑雪板、雪鞋?他有武器吗?”
“没有,没有这些装备。”
“现在天已经黑了。他有夜视镜吗?他有夜行的装备吗?”
“没有,肯定没有。他之前是一名囚徒,被严加看管。”
“他完蛋了。”林内特说,“在这种气温下,没有指南针在一米深的雪地里跋涉,他肯定在兜圈子呢。我们会抓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