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间谍课系列(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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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世仇(2)

“我相信我是来拜访一位爱好和平的人。”追踪者说道。霍金斯给他翻译成普什图语。老人点点头,冲着街上喊了句什么。

“他在告诉村民没有危险。”霍金斯低声说道。

追踪者让马哈茂德·居尔回忆上个星期五做完礼拜后,和“重返社会”小组会谈的事。他只在等待翻译的时候停了停。阿富汗人一直盯着他,深棕色的眼睛眨也不眨。最后,他点点头。

“很多年前了。不过是同一个人的声音。”

“可电视上他说的是英语。你听不懂英语,是怎么知道的呢?”

马哈茂德·居尔耸了耸肩膀。

“他讲话的方式。”他说道,似乎不需要再考虑什么别的。莫扎特据称拥有完美的音高辨识能力——他能记录并且重现声音的原貌,完全一模一样。马哈茂德·居尔可能是一个没有受过良好教育的农民,但如果他的判断是对的,那他一定也拥有这样的耳朵。

“请告诉我事情的始末。”

老人停了一下,目光看向美国人从街上走过来时带着的包裹。

“该给礼物了。”澳大利亚人小声说道。

“请原谅。”追踪者说道,伸手解开包裹的绑绳,摊开他带来的东西:两件在印第安人纪念品商店购买的水牛皮长袍,衬里是暖和的羊毛。

“很久以前,我们国家的人曾经为了肉和毛皮猎杀水牛。这是目前人类已知的最暖和的皮革。冬天的时候你穿它,睡觉的时候一个盖在上面,一个垫在下面,你再也不会觉得冷了。”

马哈茂德胡桃一样的脸上绽开了笑容。这是霍金斯上尉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虽然只剩下四颗牙齿,但他还是尽可能地把嘴咧得很大。他用手指从厚厚的毛皮上掠过。就算是希巴女王[28]的珠宝箱也无法给他比这更多的喜悦。于是他开始讲他的故事。

“那是在对美国人的战斗里,就是在美国刚刚入侵,反对毛拉奥马尔政府之后。东北部飞地的那些塔吉克和乌兹别克人纷纷跑了出来。我们本来能够对付他们,但他们有美国人支持。外国佬指挥着飞机,带着炸弹和火箭弹,从空中俯冲下来。美国兵能和飞机通话,告诉他们我们在哪儿,所以炸弹很少不命中。情况很糟糕。”

“在巴格拉姆的北面,向萨朗山谷撤退的时候,我在野外被发现。一架美军的战斗机向我开火打了很多次。我藏在岩石后面,它飞走之后,我发现我的臀部中了一枪。我的人背着我来到喀布尔。在那儿,我被放到一辆卡车上,继续向南走。”

“我们穿过了坎大哈,在斯平布尔达克越过边界,进入巴基斯坦。他们是我们的朋友,给我们提供庇护。我们来到奎达。这时才第一次有医生来看我,我的臀部得到了治疗。”

“到了春天,我又开始能走了。那时候,我年轻,也很健壮,打碎的骨头痊愈得很好。但总是疼,于是我拄了个拐杖。春天的时候,我得到邀请,参加奎达人民议会,和毛拉一起坐在议会里。”

“还是在春天,从伊斯兰堡来了个代表团到奎达,和毛拉奥马尔开会。有两个将军不懂普什图语,只会说乌尔都语。不过有名军官带了他的儿子来,他还是个孩子,但可以说一口非常流利的普什图语,并带有锡亚琴高原地带口音。他给旁遮普的将军们做翻译。他们告诉我们,他们假装帮美国人做事,但他们永远也不会抛弃我们,不会让我们的塔利班运动被毁掉。就是这样。”

“我和那个从伊斯兰堡来的孩子讲过话。就是那个在白色屏幕上讲话的人,面具后面一定是他。另外,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追踪者谢过他,然后离开了。他顺着街道走回打谷场。男人们或坐或立,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女人们从百叶窗的缝隙里偷偷地瞟着。孩子们躲在他们的父亲和叔叔身后。不过没有人干扰他。

游骑兵们脸冲外围成一圈。他们先把两名军官引上黑鹰直升机,然后自己才登机。直升机起飞了,尘土和谷壳被吹向四面八方。他们朝巴格拉姆返航。基地的军官宿舍相当舒适,饭食精美,只是没有酒。不过追踪者只需要一样——睡上十个钟头。他睡觉的时候,他的情报已经被传往中情局在喀布尔大使馆的站点。

尽管存在部门内部的竞争,追踪者离开美国的时候,中情局还是告诉他,他们会从旁充分配合他。有两个原因,让追踪者很需要这些。

一个原因是,中情局在喀布尔和伊斯兰堡有庞大的机构。任何访问这两个大都市的美国人都可以被秘密警察严密监视。另外一个原因是,在兰利,中情局有一个超级机构,可以制造假文件在海外使用。

他醒来的时候,情报站的副站长已经应邀从喀布尔飞来开会。追踪者把自己的需要列了个单子,情报局的军官仔细地做了记录。详细内容将被加密,当天发往兰利。他没有意见。当需要的文件准备好,信使会从美国专门带过来。

中情局的人从巴格拉姆美军基地乘直升机起飞,返回喀布尔,降落在大使馆的院子里。与此同时,追踪者乘坐早已等候在那儿的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的公务机,飞往波斯湾卡塔尔的巨大美军基地。根据官方记录显示,这个国家里甚至从来没有过一个叫卡尔森的人。

在卡塔尔也是一样。他还得打发三天时间,等着他在美军基地里所需要的文件准备好。在多哈郊外降落的时候,他让格鲁曼商务机返回本土,然后从基地里订了两张飞机票。

一张是本地航空公司的短途经济舱客票,沿着海岸飞往迪拜,用的名字是克里斯托弗·卡尔森先生。另外一张是从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旅行社订的,从迪拜经伦敦飞往华盛顿的英国航空公司商务舱客票,用的是假名约翰·史密斯。收到等待着的消息后,他飞去了迪拜。

落地后,他直奔中转大厅。这里巨大的免税商贸中心人满为患,数以千计的游客塞满了这座中东最大的空中交通枢纽。他没有打扰中转大厅的问询台,直接走进了会员俱乐部中转候机厅。

从兰利来的信使已经在事先说好的男洗手间入口处等着了。他们小声交换了一下识别暗号。程序很老套,有一百年历史了,不过仍然有效。他们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和两把位置较偏僻的扶手椅。

两个人都只带了随身行李。他们长得不像,不过这不要紧。信使来的时候用的是那本真的美国护照,名字是约翰·史密斯,刚好配上那张同样姓名的返回美国的机票。他将从楼下英国航空公司的柜台换取登机牌。约翰·史密斯是乘坐阿联酋航空公司的航班抵达,在中途令人愉快短暂停留后,将乘坐不同的航空公司航班离开回国。不过不会有人知道这些。

他们还交换了手提箱。追踪者给信使的东西不重要。他拿到的是个轮式箱包,里面装着衬衫、套装、化妆用品、鞋子,以及所有短程旅途旅行者的随身物品。散落在衣服和机场买的惊悚小说之间的,是各种账单、收据和信件,表明主人的身份是丹尼尔牧师。

他把所有用卡尔森名字的纸质物品都交给了信使。这些东西也不会出现在美国。他拿到的是一个钱包,里面的证件是情报局花了三天给他准备的。

有一本姓名是丹尼尔牧师的护照。他是《华盛顿邮报》的高级职员。护照上有巴基斯坦驻华盛顿领事馆签发的有效签证,许可牧师先生进入巴基斯坦。这份签批的签证意味着巴基斯坦警察知道他要来,他们会恭候大驾。记者对敏感的政体总是极其感兴趣的。

还有一封《华盛顿邮报》出版人写的信,确认牧师先生正在就“伊斯兰堡——一个成功的现代都市的建成”准备一个大型系列文章。还有一张经伦敦返回的机票。

其他还有信用卡、驾驶证、通常的纸质文书,以及一个遵纪守法的美国公民和高级主管钱包里都会有的那些塑料卡片。此外还有一张伊斯兰堡塞雷纳酒店的房间确认函。酒店的汽车会来接他。

追踪者很了解情况,他不会从伊斯兰堡国际机场到处是人的旅客大厅,跟着人流蜂拥进入机场外面的一片混乱之中,然后让自己被塞进随便一辆老旧的出租车里。

信使给他的还有从华盛顿飞往迪拜的登机牌存根,以及没有用过的从迪拜飞往“斯兰米”(特种部队的人都这样称呼伊斯兰堡)的续程票。

彻底搜查他的房间只会表明,丹牧师是一名合法的外国记者,从华盛顿来,持有有效的签证,在巴基斯坦逗留的原因符合逻辑;而且,他会待上几天,然后回国。

身份和故事交换完毕,两个人去楼下不同的航空公司柜台换登机牌,继续他们下一段航程。

现在差不多已是午夜,可追踪者的EK612次航班凌晨三点二十五分才起飞。他随便逛着,打发时间,回到候机厅登机口时还有一个小时。他退了回来,打量着和他同一个航班的旅客。他知道,如果有风的话,他应该站在他们大多数人的上风处。

正如他所想,经济舱的旅客绝大多数是巴基斯坦劳工。他们在建筑工地完成了法定两年的强制劳作,现在返回家乡。通常建筑行业的工头们在这些劳工来的时候会没收他们的护照,在两年合同终止时才会还给他们。

在合同期间,这些劳工住在只有最最基本设施的简陋小屋里,在令人生畏的高温下辛苦工作,得到的工钱十分微薄,其中一部分他们还要寄给家里。他们涌向登机口时,他闻到了第一股污浊的汗味儿,里面还夹杂着咖喱的味道,这是经常吃咖喱导致的。很幸运,经济舱和商务舱很快就被隔离开了。前面的座位都装了软垫,他觉得很舒适。和他在一起的是海湾国家的阿拉伯人,还有巴基斯坦商人。

航程时间也就三个小时多一点。阿联酋航空公司的波音777-300型客机当地时间七点三十分准点降落。透过舷窗,他看见飞机慢慢滑行经过停放在机场的军用C-130大力神运输机和总统的波音737座机。

在出入境大厅,他和挤拥成群的巴基斯坦人分离开来,排在外国人的护照检验队伍里。新证件上面的名字是丹尼尔牧师,上面只有几个欧洲国家的海关出入印章,和巴基斯坦签证。护照被一页一页仔细地查验。问题很简单,问得也很有礼貌,非常容易回答。他出示了自己在塞雷纳酒店的预订单。便衣警察站在后面挺远的地方,注视着这一切。

他拖着轮式箱包,努力穿过行李大厅吵吵嚷嚷、推推搡搡的人群。他知道,和外面的混乱比较起来,这里简直是日耳曼式的秩序井然。巴基斯坦人不排队。

最后一个大厅外面,阳光普照。看着似乎来了有好几千人——全家人都来了,迎接从海湾回来的人。追踪者扫视着人群,直到发现有个穿着塞雷纳酒店制服的年轻人,他举着块牌子,上面写着“牧师”。他打了个电话,然后被护卫着走向航站楼的右侧。那里有块很小的VIP停车区,汽车停在那里。

飞机场坐落在拉瓦尔品第老城区里。出了这个航空枢纽港,便拐上了通往首都的伊斯兰堡高速路。塞雷纳酒店则位于市郊,是“斯兰米”唯一的一家防震酒店。车子猛然拐进一小截急弯路段,把追踪者吓了一跳:向右,然后又向左,越过了一个路障。客人的汽车来时,路障会放下;如果是酒店自己的车,就会抬起来。车子继续向上开过一小段较陡的坡路,来到了酒店大门口。

酒店前台对丹尼尔牧师的到来表示欢迎,然后送他去房间。有封他的信。上面有美国大使馆的标识。他满脸堆笑,给了行李员小费,装作不知道反间谍警察已经彻查过这间屋子,还打开过那封信。信是大使馆新闻参赞写来的,欢迎他来巴基斯坦,并且邀请他当晚在参赞官邸共进晚餐。署名:格里·拜恩。

他让酒店接线员帮他接通大使馆,要求和参赞通话。电话接通了格里·拜恩,他们很平常地互致寒暄。是的,旅途飞行很好,酒店很好,房间很好,他很高兴晚餐时候过来。

格里·拜恩也很高兴。他住在城里,F7区,第43大街。道路有些复杂,他会派车来。这太好了。只有一小拨人,都是朋友,有美国人,还有些巴基斯坦人。

两个人都知道,这番对话的另外一端,坐在地下室控制台边的人很可能一点也不高兴,觉得无聊透了。草坪和喷泉之间集聚着一组砖砌的建筑。看起来更像是一所大学或是一座普通的医院,而不是秘密警察的总部。不过,坐落在卡亚班·苏拉瓦底大道的三军情报局总部,看起来就是那个样子。

追踪者把电话放回原位,想着:目前为止,一切还不错。他冲了个澡,把胡子刮了,换了身衣服。快到中午了,他决定早点吃午餐,然后睡一会儿,补一补昨晚没睡的觉。午餐前,他在房间里要了一大瓶冰啤酒,还签了一份声明,确认自己不是穆斯林。巴基斯坦是严格的伊斯兰教国家,全国禁酒。不过塞雷纳有许可证,尽管只针对顾客。

汽车七点准时到的。出于某种考虑,只是一辆很普通的四门日本车。在“斯兰米”的街道上,像这样的车有好几千辆,不会引起任何注意。开车的是大使馆雇的巴基斯坦司机。

司机知道路——从阿塔图尔克大道向上,穿过吉纳大街,然后左转,沿着纳兹穆丁路开。追踪者也认得路,不过只是因为这都写在兰利来的信使在迪拜机场交给他的摘要里。只是个预防措施。他发现了三军情报局的跟梢儿。和塞雷纳在一个街区。它一路跟着他们的汽车,穿过高楼大厦,开上马尔维路,朝第43大街开去。这不意外。追踪者不喜欢意外,除非是他自己制造的。

房子的门上并没有贴“政府配发”的字样,不过可能已经贴了。房子很不错,非常宽敞,只有十二分之一的大使馆工作人员住在使馆外面。迎接他的是格里·拜恩和他的妻子,他们领着他穿过房间,来到后面的草坪,给他上了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