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山海战后的一个月,海上虽有点轻雾,但海面风轻浪静,相对平稳。海陵岛上一片忙碌。从清晨开始,战船上早已装完了士兵,并提前开同小海湾,泊在不远处。船上的士兵们都是近来训练过抢滩的精壮。但他们上船后,首先发现的是船上多了几架小型的弩炮,中间还夹杂着床弩。只不过,这些弩炮和床弩旁边站立的军士却各各神色庄重,身边还堆满了一箱箱的东西,只是用苫布严实地包裹着。每艘战船的后面还拖着若干平底的小船,正是这些日子用来抢滩训练的用的小船。
两个时辰后,小海湾里驶出了一艘艘装满人员和物品的船只,其中赵昺乘坐着那艘张弘范的的座船,在各艘船中间,显得格外醒目。船头上站着赵昺,两侧陪护着文天祥后陆秀夫,身后还跟随着一帮子大臣。
等各船都按部就班排好了阵型,赵昺一声令下,大船上升起一面红旗,一声炮响,前边的战船纷纷拉起铁锚,向着西南方向驶去。后面的运输船也紧跟着往海南岛方向,张帆向前。
元军海北海南道宣慰使朱国宝立在海口的衙门前,看着北面的海面上轻风细浪,但心里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妥。这两天,他总感到心神不定,好象要有什么事会发生。但想前想后,又发现不了哪里有问题。
“报,大人,府中又有几个仆从生病了。”一个打扮成管家模样的人站在朱国宝的身后,弯腰小声禀报。
朱国宝皱了一下眉。自阿里海牙占领琼州撤回雷州半岛后,朱国宝开始主政这里。但随之而来的是蒙古人开始大量的生病,纷纷离岛而去,新附军虽说很快就补充过来,可新附军军中也时不时的就有人生了怪病。可是新附军可没有蒙古人那么好的待遇了,他们生病也只能待在岛上,生死由命。更可气的是岛上黎民开始还对元军有所好感,认为是元军赶走了压迫自己的宋军,但很快恶劣的元军军纪就让黎民发觉,元人比宋军更可恶。他们不甘元军的劫掠压榨,纷纷或逃入深山,或直接拉起族人反抗元军,各地战火不断,虽然起义声势不大,但在于岛上各处都起战火,搞得朱国宝头疼不巳。他也采取了许多怀柔政策,分化瓦解了一些黎人的反抗,但谢有奎和李实,作为两股最大的反抗势力,却至今不听招安。最近似乎这两股势力气焰更是壮大了,似乎有合力进军海口的趋势。
然后他担心什么就来什么。一个一身盔甲的小将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眼前,爬在地上,气也没有喘匀,就结结巴巴地报告:“大人,不好了,许多人马占领了旧州岭。岭上寨堡一时反应不及,守将派我杀出来向大人报告。他们人太多,堡寨很难守住。大人,请赶快派人增援吧。”
朱国宝一惊,但马上想到了谢有奎和李实,马上问道:“是不是谢有奎和李实闹事?”
那个小将抬起头来,喘了口气说道:“似乎不像。他们都穿的是宋军的服装,而且装备精良,箭矢如雨。”
朱国宝一听,更感到奇怪。虽然前段时间阿里海牙已发来的通报,言明崖山海战中因风雨原因,赵昺已逃离,但他也想不到宋军会跑到这里来。琼州离雷州半岛太近了,最近处才四十里,绝对不是宋军跑到这里来躲藏的最佳处所。
“好,你先下去吧。”朱国宝看着来报告的小将身上有伤,打发走了他,又回头对跟随的人说,“马上组织人手去查看一下,同时,召集队伍,发兵旧州岭。告诉水军,船都停靠在港内,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出海。”
旧州岭上,凌震亲自领着人马往山上攻打。由于有当地黎族人作向导,凌震带着几百人顺着山间小道悄悄接近岭目上,方兴日、左大亲迎飞矢,带着一队人马,只一个冲锋就拿下了外围阵地,接着弓箭手掩护,其他人以山上树木岩石做掩护,没有半个时辰,就把百十来个守卫的元军士兵全部杀死,占领了旧州岭。有这个制高点,就可以防止元军南窜山区,同时也可以有效地控制南渡江,防止元军从南渡江向南逃走。同时,还可以对港口的元军形成压力势态,辅助海上登陆作战。
而张世杰却领另一队人马,在谢有奎的带领下,以树木为掩护,悄悄潜入到旧州岭北边的南渡江边。他们先摸了几条较大一点船,载满石头,顺流而下,在靠近海口外不远处,找一江水较浅的地方,凿沉了船,封住江道,然后,顺势向北发展,有效控制住南渡江两岸险要地形。
等朱国宝领着为数不多的守军向南试探性的进攻过来时,正好钻到了张世杰张开的口袋。只一个冲锋,那些新附军就死的死,逃的逃的,逃不走又不想死的,早就扔下刀枪就地跪下投降了。
朱国宝在自己的亲兵护卫下,杀出一条生路,一路向北逃到白沙津,退入神应港内,登上船头,就想着往北出海逃生。
当朱国宝领着几十只大大小小的船刚刚走到南渡江入海口处,就发现海面上一片帆影,许多巨大的战船纵横有序,排成海战的常用阵式,向着江口慢慢推进过来。而且还有许多小船也开始飞快地划向江口两岸的滩涂。
朱国宝现在死的心都有了。真不知什么时候,对方竟然如此大手笔,只是为了自己这个小小的宣慰使和这几条破船、不足千人的队伍,大动干戈。
“快,快点整队迎战。”朱国宝下达了一个让他终生后悔的命令。
宋军看着朱国宝这边排兵布阵,似乎并不急着进攻,仍然以原来的速度向着江口推进过来。等朱国宝的几十条大小船都排好了迎战的阵式时,宋军已马上要进入弓箭的射程了。
这时,他看到了一副奇怪的景象。那些前方的上百艘大船竟然横过了船身,以船侧对着自己的战船。朱国宝虽不是海战高手,但也知道,船侧是最簿弱的地方,最怕的就是海战中船侧被敌方船头冲撞。但,这些个船?不对,朱国宝突然发现了一件让他害怕的事。
因为他看见那些个横转身子的船上,此起彼伏的升起了一溜溜地青烟,然后,小酒罈一般大小的黑乎乎的东西朝着自己的船落了下来。然后,就是在船的四周和一些船上响起了惊雷一般的爆炸声。
朱国宝两眼瞪到最大的程度,看着那些黑色的圆家伙落下来,在甲板下弹跳两下,火光和白烟夹着巨响瞬时就把自己的眼睛闪得什么也看不到了,同时,耳朵里也安静得如同进入一间密闭的房间里,什么声音也没有。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慢慢恢复了视光,只不过看任何东西都是红色的,而耳朵里却不停地响着尖利的哨音。
朱国宝扯开了嗓子大叫起来:“快点,传令下去,所有的船都靠岸,所有的人都下船去。”但这声音似乎没有发出来,他都听不到自己说些什么。一时急得朱国宝猛跑向船中,拉扯着一个舵手,用手指着岸边,一边又大声的重复着刚才的命令。
其实,不用朱国宝下令,大家就知道该如何逃避了。许多船开始转向,纷纷抢夺有利位置,转向南渡江出海口的两侧。一时,刚才还算整齐的船队,一下子变得乱了起来,你碰我撞的,你抢我夺的,有向前窜的,有向后逃的,把个阵形搅得乱七八糟。
但马上,第二轮弩炮又飞了过来,依然是黑乎乎的一大片黑点,飞入混乱的船队里,火光、白烟夹杂着巨响,空中飞舞着残肢断足或整个的躯体,还有破碎的骨碴,飞溅向四周的血肉。几只船看来已经倾侧,随时都有翻沉的可能。
这正是大宋兵器研发所抓紧时间制造的震天雷。不过,元军的战船刚刚打横了要向江的两岸逃走,但那些横着的船上却又射来一阵床弩发射的粗大箭枝。只不过这些箭枝上都绑着一个小号的震天雷,正是赵昺所说的“手雷”。朱国宝眼巴巴地看见那一支箭射中了船楼,然后就是一声爆炸声,虽说声音比那些大家伙小多了,但这小东西炸开来,里面却飞溅出许多铁钉和小小的铁蒺藜。这些东西只要飞溅到人身,非死既伤。一时,满船惨叫声一片。
朱国宝现在终于知道自己这次是非败不可了。他也顾不上别的船了,自己先逃吧。但是很快他就发现,想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许多船乱纷纷地拥挤在一起,而自己的船又居中,左冲右突,几次也没有跑出那堆船围成的圈子。可对面的宋军船队里,打横的船后却飞快地又驶出上百艘的战船来。这些战船很快就到了元军的船队面前。元军刚才被震天雷炸得一魂出窍,二魄离身,这时看到宋船靠了过来。有些个凶残的元军就想着等船靠帮了好近身撕杀。但这些船并不急着靠帮,而是许多人躲在盾牌后面,躲避着元军射过来的箭雨,一手拿着手雷,一手拿着个火折子,点燃了手雷,就探头扔过来。一时,没来得及跑的船上又是雷声滚滚,鬼哭狼嚎。靠后一点的船终于发现,这远战被炸,近战也被炸,反正都是个挨炸,那就快跑点跑吧。
一时,江面上乱船争先,落水的士兵更是手脚并用,拼命往岸上爬去。
但那些打横的船却不放过上岸的人,又是一轮弩炮发射,那些个震天雷的轰鸣声中,许多人又手舞足蹈地飞向空中。而离岸远的,自有床弩射来,弩箭上捆着的手雷又是了一阵轰响,一时江岸两侧人仰马翻。
那些早就划向岸边的小船也开始靠岸,接着爆炸,每船十人,按着早已经练熟的抢滩动作,飞快地冲到岸上,快速结阵,然后前面是盾牌刀手,后面是两排长枪手,再后面就是那些个身材巨大的壮汉,只要靠近敌人,先扔过来一排手雷,再由盾牌刀手掩护着长枪手前刺。只是几波进攻,那岸上的人已是活的少死得多了。
不到一个时辰,元军除了死的,活的都投降了,连朱国宝也被靠帮的船上军士生擒。
赵昺看着古代战争,开始还有点好奇,但加入了许多“现代化”的武器元素,看着一边倒的杀戮,一点精神头也提不起来了。他伸个懒腰,回头向船舱走去,顺扔下一句话:“小杜子,你瞅着,船靠了岸,叫朕一声。朕先去休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