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韩家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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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嬉春种树

哄好乐姐儿后,李家二老也给尤氏发了见面礼,同样得了两套衣服,二老也没介意东西,比较尤家的家底比不上韩、李两家,不能苛刻要求太多,只要她孝顺长辈,爱护小辈,将昌哥儿照顾好就行。

正月十二,李家的老幺女李香凤要十二要出嫁,李家也风风光光地给女儿操办了,男方于家也很办得很体面,不过这场喜事倒是将李家的家底掏了大半。

李香凤已经对韩文昌没有非分之想了,带着一份愉悦的憧憬向往之情,穿上火红嫁衣,盘了发髻,五彩丝线开了粉脸,只愿做一个贤妻良母,安守余生,曾经的年少轻狂,美好回忆都只能深深埋在心底,成为永恒的烙印。

入冬前的猎狼,韩家添的几匹狼皮和李家兄弟添的狼皮,给四凤涨了脸,嫁去于家村也是极有面子的,娘家兄弟众多,又能干,村里的其他妇人都要高看她一眼。

出嫁后,李香凤才懂得,母亲平日的教导是多么重要,出嫁从夫,于郎对她很体贴,公公婆婆和大哥大嫂也很对她很好,她还想为相公生几个娃儿,此生便幸福圆满了。

正月十八,村头杨家摆满月酒,因为去年收获颇丰,这场满月酒也办得不错,六荤四素,在村里的待客宴席里也是上好的。

村里的三场喜事办完,孟春正月已经过了大半,又过了两天,今日已是正月二十。

初春的宁川村,穿起了万紫千红的艳装,树枝上已微微露出了一些嫩绿,一串串迎春花嫣红姹紫,窗子外面开始听得见唧唧的鸟鸣,道是鸟语花香春最美。

清晨,一阵细碎春雨后,滋润了才播种下去的春小麦,田园里万物生辉,野菜嫩得喜人,嫩绿肥厚的叶子,在微阳照耀下似乎能看清叶子脉络,晶莹剔透的露珠,更增添了几分春意。

宁川河和村里的几条小溪,在微阳下显得更加清澈,微波荡漾,泛着金色的光,细碎的波纹荡开,平静的世界被顽强的生命打破,各类生物,不管精心照料的家养还是漫无目的野生杂草,柔嫩的芽头从泥土里冒出头,纤细的茎挺拔生长,争相迎春,显得生机勃勃,富有活力。

家有一片树,不愁吃和住。

前几日,村人又组织了进山寻树的队伍,大青山外围的果树都被挖回村子栽了,有的在坡地周围,有的沿河,各家都有田地,这些树便在田地旁扎根而生,像士兵一样守卫村里的田地。

无灾人养树,有灾树养人,村里以往的灾难都是榆树的榆钱和洋槐树的槐芽、槐花帮着过的,故此村里空地上最多的树便是这两类。

一年栽桑,多年养蚕,栽桑如栽摇钱树,养蚕似得聚宝盆,村里有的妇人养蚕,也会在坡地周围密密种上桑树,多汁甜美的桑葚还是孩子们夏季的零食。

山里的树种类很多,以柏树、杨树为主,可谓是“四年椽,十年檩,十五年做梁”,村里建房时都是去大青山砍树做房梁。

树木成林,风调雨顺,洪涝灾害轻与重,树多树少大不同;平原绿葱葱,旱涝无影踪,故此宁川村几十年来也没发生过什么特别严重的灾害,每次都有树神帮忙应付过去。

对,就是树神,宁川村的村人每年都要祭祀树神、瓜神、山神,又言曰:“树神、瓜神乃山神座下小神”,于是大青山便成了养活村人的神秘之山,村人也懂得感恩,遇到有多的农家肥时,也去山上施肥浇水。

如此,树养人来人奉树,大青山下村民富。

大青山下只有两个村子,除去宁川村,就只有另一个归属西江镇管辖的村子了,不过两个村子隔了几座山,若要从官道走,至少得走上四五天。

两个村子只闻对方的存在,却少有碰面,不过偶尔共同听见深山里传来的狼嚎虎啸,共同担惊受怕罢了。

许是这几年韩家人常常进山,宁川村周围的几个山头倒是少有狼迹了,野鸡野兔倒是多了不少,估计是因为天敌退走的原因。

一方欣喜一方愁,宁川村这边安全了,山的那面却忧愁了,村里的人都不敢上山了,只得在村外建了结实高大的木围栏,但愿挡住这些狼子野心。

及早盘好地瓜炕,春分瓜种把炕上。

坡地被陆续翻耕,犁出沟壑或是挖凿成壤,刨了坑抑或堆成土垒畦棱,种上地瓜种,待到清明时刻,便有绿油油的瓜秧可以下土栽了。

每年秋收后,通州都要召集徭役,修官道栈道,美其名曰“要想富,先修路”,宁川村因地制宜,也有“要想富,多栽树”的长远认识。

当然,要想长远富,多种果木树,宁川村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卖瓜果,每到丰收的秋季,整个村子都是浓郁的瓜果香飘远,也意味着一年的努力有了回报。

一年之计莫如种谷,十年之计莫如种树。

暮春三月,莺飞草长,杂花生树,无知小儿嬉笑打闹,尽情享受春日的美好,又不用帮着家里干重活,只需要挎个小篮子,提个小竹刀,挖些野菜即可。

这么美好的春,却是胡家四丫和十丫的悲惨生活始端。

三月初五,田氏因为久病不愈,身子被病魔蚕食掏空,死的那天还栽了一片菜,据说是在半夜静静地死去,被人发现时已经浑身冰凉,双眼黯淡无光,嘴唇嗫嚅着,似乎想交代些什么。

辰时田氏还未起床做饭,胡老婆子骂骂咧咧,走进屋里,发现人已经去了,暗骂着晦气,只叫胡二柱用一床破席子裹了,让胡三柱用几块薄木板钉了个简易的木棺,在北坡选了一块杂草丛生的空地,就如此收殓下葬了。

田氏的死去似乎对胡二柱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依然做着没人性的人贩子走狗,对两个女儿也不管,倒是对杨媚娘越来越好,首饰布料,源源不断流入大房,只把胡四丫看到双眼欲裂,心如火烧。

摊上这样的爹,大约一辈子都只能生活在水火之中了,然而这不过是开端,真正的痛苦还在后面等着她们姐妹俩,那承受不住的痛,却是亲生父亲一手造成,比万箭穿心还要痛苦。

冥冥氛祲几时消,孤负嬉春两粉桡。

不同于胡家姐妹的凄凉生活,其他家的小孩都在尽情地玩耍,村头大树下,晒谷子的坝子,村尾韩家的藕塘,都有他们快乐的足迹。

小孩子的世界都是天真无邪的,他们还没有当年是否风调雨顺,粮食是否丰收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关心的是草丛里的蟋蟀,溪涧的小鱼虾。

春日的小鱼虾最是鲜嫩,稍微疼孩子的农家都会用搓麻绳剩下的纤维,搓成细线编成简易的渔网兜,或是竹篾做的竹网兜,用来捞些小鱼虾打牙祭。

今年大约是由于去年雪期特别长,春天处处是水洼水塘,农田里的沟渠也是半沟渠黄泥色的水,只增不减。

虽说春雨贵如油,可是这水多了也不好,夏季还有雷阵雨和山洪,他们害怕宁川河装不下滚滚洪水,漫了宁川村,里正和年长的老一辈商量一番后,决定今年将宁川河边缘挖宽些,再用石块垒上高高的坎。

如此,四月初到中旬,村里忙着把各家的农事做完,妇人们收花挖笋拾掇家务,小孩儿拾柴淘山货,男人们则把光着膀子,咬紧牙齿干完田里的活计。

这段时日,槐花开得正旺,家家户户都有一两颗大槐树,妇人需要将槐花掏下来做成洁白泛黄的槐花干,或是趁槐花新鲜,大清早地送往镇里换钱。

韩家外院门口的大槐树也开了满树鲜花,或是平日大黄都在这里睡觉的原因,槐树下的地十分平整光滑,乐姐儿也时常在那里荡秋千玩,四月还能收获几篮子馨香,做成洁白的槐花糕,或是美味的槐花面,这个槐树在韩家也算得上功臣了。

因为家里的牲口家禽多,韩家是最不缺肥水的,每年院子里的几棵树都吃满了肥,长得又高又壮,结的果子大又甜。

经过这几年的积淀,韩、李两家都如本地农人一样生活,掏花、拾柴、农耕、寻山货,倒是忘了曾经的仕途不愉,种种辛酸困难。

不管人生道路上有什么痛苦等着他们,只要能一家团聚,共同努力,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众人拾柴火焰高,现在连乐姐儿都会跟着韩武峰上山拾柴了,不过是拾柴还是玩乐,不好说,不好说。

二月坡地里种下的槐树苗已经苏醒成活了,以往两年种下的也可以掐苗打顶了,这些嫩槐苗仔细烹饪一番,也算得上美味。

乡下人家做得出的美味便是用鸡蛋和白面来裹槐苗,清蒸、或是煎炸,总有不同的风味,不过这也是不多的情况,一般人家的鸡蛋都是攒下送镇子里换钱的,只有像韩家、李家这些富裕人家才会去琢磨这些吃食,一般的都求地里丰收,尚能温饱即可。

韩家的田地今年请了李四家的几个儿子,按八十文一天的工钱,另管中午一顿饭食,三十亩田地也只花了十来天日子,尔后便开始捣弄赚钱的活计,做些吃食上镇上卖,或是淘山货,或是李氏带着尤氏去镇上接绣活做,依然和寻常人家一样,为了一年四季的生计而奔波,只是要轻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