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子夜谭(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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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夜 栖迟之地(19)

这是一座空寺,看样子大概至少废弃了一年多。没有人在这里,除了林间的虫鸣声、谷中的流水声和掠过殿上飞甍的嘶哑风声,再没有其他声响了。怎么会这样?木留实疑惑着,开始往寺外走,莫莲紧随其后,同样困惑。两人站在寺门外的小路上,面对着幽深的河谷相对而立。

“难道是记错了地址吗?不可能啊,就连报名之后打印出来的邀请函上也是这么写着的。”莫莲取出邀请函,仔细看了又看。会员报名后将显示出一张邀请函页面,将页面打印下来就可以作为入场券了,上面的信息不可能有错,莫莲收起纸张一脸茫然。

“不会错的,就是这里。已经快要开始了,怎么会没有人呢?”木留实环顾四周。

“时间也没有错,该不会是取消了吧。”莫莲望着破败的寺门说。

“没有通知啊。还有,叶子婧怎么还没有过来?”木留实问道。

“呃,还没好起来吧。应该不会太久的。”莫莲想到,现在叶子婧恐怕已经发现门被锁上了吧,她也许正在大喊大叫使劲撞门吧,可是长忍冬没有来,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把她放出来好了,她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只要说是门锁卡住了就可以。

“我在这里等,几个小时都可以,如果没有人来我就一直等下去。”木留实不知中了什么邪,语气异常坚定。

“为什么?很有可能是取消了,我们不知道而已。回去吧,要是天晚了就不安全了。”莫莲十分惊讶,她担心如果木留实一直这么等下去,自己又不敢一个人回去,那叶子婧该怎么办,要一直被锁在里面吗?而且若是时间长了,有其他人上山来听到叶子婧的呼喊,自己将她锁起来的事情就会暴露了。那个时候,自己该如何面对叶子婧?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来?搞不好还会牵扯到父亲,那可就麻烦了。莫莲忽然心虚了起来,她有些后悔刚才做出的决定,早知道长忍冬没有来的话,就不去将叶子婧锁起来了。真是讽刺,时隔五年之后,自己又做了同样的事情,将一扇门锁起,将自己推向深渊。

木留实没有回答,他面向河谷,无论如何,要等到人来,准确地说,是等待长忍冬出现。木留实想要问长忍冬,他究竟知道多少?包括叶子姝和叶子嫹的死?甚至说,他一开始就明白,却一直在保守着自己的秘密?木留实一定要弄清楚。

“我们回去吧,去找叶子婧,她一个人出来万一迷路了怎么办?”莫莲小心地询问着。

“她会迷路?那就让她迷路好了。”木留实听到磨练这样说,不由得恼火了起来,尽管早已不再是曾经那个莽撞的少年,可本质上容易冲动的性格却依旧残留着。

“你在说什么?难道她出事了你会很开心吗?”莫莲吃了一惊,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你知道什么?她刚才想要杀了我!哦不,说不定她也想要杀了你,都是迟早的事情。还有,莫莲。你不要再虚伪了。”木留实一字一顿地说下去:“不、要、以、为、自、己、很、高、尚。”木留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莫莲愣住了,没错,自己就是这么虚伪。明明是自己将叶子婧锁起来的,现在却说要去看看她有没有事,明明自己早就希望叶子婧死掉,此刻居然担心起她的安危。说到底,自己不过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罢了。莫莲感到呼吸困难,艾悉茗是被自己锁在办公室里的,叶子婧是被自己锁在洗手间的,卑鄙的事情明明都是自己做出的,却假装是高尚的人……

“我没有告诉过你,其实长忍冬在短信里所说的不止是叶子婧对艾悉茗见死不救的事情,还有你将办公室锁起来的事,他都告诉我了。不要说那是叶子婧指使你的,你完全可以不那么做的!”说这些的时候,木留实猛然想到,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自己不是也可以不去推叶子姝的吗?那样的话,她们或许都不会死的。木留实没有注意到莫莲的身体在不停地战栗抽搐着。

“那我也告诉你好了!木留实!叶子婧早就怀疑你了,她地震后去找过长忍冬,那天长忍冬在办公室听到有东西落地的声音才跑出去看的,那声音其实就是你把叶子姝推落坠楼的声音吧。那声音发出的时候根本还没有地震,叶子姝不会是因为地震才惊慌跳楼的。你也是杀人者,有什么资格攻击我!”莫莲几乎是吼出来,她知不道自己此刻是怎么了,一定是疯了,彻底地疯了。

木留实感到脖子开始僵硬了起来,没错,如果那个时候再冷静一些,就不会发生那种事。可是,就算自己没有推落叶子姝,她就能活下去吗?如果没有那场地震,自己早就完了,从那时候起自己就变成了杀人者,恐怕再也难以洗清了。这么说来还要感谢那次地震,可是也正因为那次地震,叶子嫹死了,对于木留实来说,叶子嫹死了,自己也就没有动力继续向前了。真是造化弄人。木留实抬眼,却看到莫莲竟然向自己猛冲了过来,她想干什么?等等,木留实想到,身后就是幽深的河谷,莫莲她是想把自己撞下去!回过神来,眼看莫莲就朝这边撞来,木留实立刻闪开。可是,由于自己的闪开,莫莲一定会因为惯性掉到河谷里去的……

莫莲设法在深渊前刹住脚步,可是没有成功,她整个人正向河谷中倾斜,自己要完了,莫莲闭上了眼睛。不知为何,木留实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五年前自己推落叶子姝时的景象。就在这时,莫莲却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将自己拽回去,身体不再倾斜,自己终于没有摔落河谷中粉身碎骨。穿黑色外套,带着灰色口罩和灰色帽子的人出现在眼前。那是谁?木留实看到这个人忽然出现,将险些跌入河谷的莫莲拽了回来,他究竟是谁?莫莲还处在震惊之中,一动不动地坐在路边,呆滞地望着河谷,木偶一般。

叶子婧正疯狂地拍打着门,她不明白为什么门会打不开,是锁坏掉了。在莫莲离开后十多分钟的时候,叶子婧才发现无论自己如何转动把手,那门都纹丝不动。也不知道这样叫喊了多长时间,无论如何撞,门都始终无法打开。明明是看上去很单薄的木门,却会如此轻易地把自己困住。叶子婧累了,她停止呼喊,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包里掏出了手机。可是,在这样的山里却没有信号。叶子婧想到曾经在网上看到过,没有信号时也可以拨打报警电话,于是她尝试了一次,依旧是呼叫失败。那样的方法似乎仅限于还有一点点信号的时候才管用,可是在这样的地方连一丁点儿的信号号都没有。手机上的时间显示,聚会已经开始半个小时了。叶子婧感到绝望,看来只能等人来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