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子夜谭(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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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夜 小木屋(3)

可是,高远辰怎么会死了呢?早上我还看见他坐着轮椅在窗边看风景的。回到屋里,我却发现护工和其他小孩都不在一楼厅室玩耍,苏曼笑了笑,说:“你总是喜欢乱跑,今天护工姐姐带其他小朋友在阁楼上看动画片哦。好了,快上去一起看吧。”我点了点头,跑上楼梯。一边上楼,我一边更加觉得奇怪,平时这时候大家都是在玩耍的,看动画是晚上的事情了,而且为什么要去阁楼上呢?在厅室不行吗?那么这样的话,他们一定是不知道高远辰被强行带走了吧…我走进阁楼,护工姐姐招呼我过去,那儿正在放《兔八哥的故事》,除了一直在睡觉的睡莲和被带走的高远辰外,其他人都在这里。我小声在护工姐姐耳边问:“高远辰去哪里了?”护工姐姐看着我微笑,她神秘地告诉我:“他要去外面的世界继续念书了哦,希望有一天你也能碰上好心人呢”。于是很快我否定了自己,说不定是我想多了了呢,如果高远辰真的能好好生活,那不是很好的事情吗。我坐下来,爱丽丝忽然吓得大叫起来,又跑过来紧紧抱住了我,还不停地嘀咕:“小海你跑到哪里去了?这个动画片好可怕!那只兔子变得好可怕!”我推开她,叫她别吵,然后把头发上扎着的那朵蜀葵取下来,递给她。爱丽丝拿着花痴痴地笑,我便放心地坐到了一旁。

第二天,护工开始整理高远辰的房间,现在那里没有人住了,他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还一同带来好多书本。听说他在出车祸前可是个爱读书的好孩子,那场车祸让他变成了残疾人,也失去了父母,他的叔叔不肯收养它,就把他送到了这里。我希望得到那些书,护工同意了,于是把把一沓一沓的书本全都搬到了我的房间里去,这可是个不小的工程。爱丽丝主动要来帮忙,我默许了,看着她疯疯颠颠地在屋里到处乱跑,把书撒的满地都是,我也只能跟在后面收拾。忽然,蹲在墙角不知在看什么的爱丽丝有惊声尖叫了起来,本来我没当回事,可她拽着我的胳膊要我过去看。我不太情愿地来到墙角,我蹲在刚才爱丽丝蹲着的位置,什么也没有啊。我困惑地回头看着爱丽丝,她手舞足蹈地说:“不,仔细看,看这里啊,是红色的字呢!刚才我蹲在这里,那些字忽然就变大了,看的好清楚!可惜我不认识。”我再次低头看墙角,在墙根离地面几公分的地方,用细细的红色油笔写着两个小字。“快…”后面那个字我也不认识,对于当时七岁还没有上小学的我来说,的确有些困难,而且那字写的歪歪扭扭,我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字典里找出了它,后面那个字是“逃”。

“快逃!”我和爱丽丝异口同声地念了出来,立刻呆住了。高远辰为什么要在房间里这样一个角落写下这两个字呢?如果不是恶作剧的话,又会是怎么回事?爱丽丝吓得快要哭了,我怕她引来护工,于是冲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听话地安静了下来。“不要让大人知道。”我说着,随手用涂改液涂掉了墙上的字。“为什么?”爱丽丝不解地问,“这个要是真的话。被大人看到了,我们就逃不了了。”我觉得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不动声色地离开了高远辰的房间。那天一整晚我都无法入睡,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我感到恐惧不安,感到困惑不解,这里真的安全么?小木屋真的是温暖的家园么?为什么高远辰要我们快逃呢》或者这只是一个无聊的玩笑…

我来到高远辰的房间时,还不到凌晨五点,因为实在无法入眠,我决定再来勘察一次。我轻手轻脚打开那个房间的门,只是细微的一声“吱呀”,并没有引起值夜班的苏曼的注意,她在一楼厅室旁的小房间,而孩子们的房间都在二楼。三个护工现在都在阁楼睡觉,应该不会被发现的,我小心翼翼地从打开的门缝溜了进去。我拿了一只铅笔和一小块橡皮,我想要模拟一下高远辰是在什么样的状态下在墙角写字的。

我在那个墙角蹲下来,这样还是太高了,而且高远辰没有了双臂,他要写字的话,只能用嘴叼着笔,或者用左脚的脚趾。我趴下来,用嘴的话,必须完全匍匐在地面上,面向墙角,我把笔塞进嘴里叼着,这似乎很困难。字只有小拇指甲盖大,用叼着笔的方法不经过练习根本写不出这么小的字,因为牙齿轻微的动作,都会使笔尖划出很远的距离,实在难以控制。我又试试脚趾,用左脚脚趾夹住铅笔,可是我发现这更加困难,在水平的地面上写字还勉强可以,但是要在垂直的墙面上就实在很难写好了。奇怪了,这样的话,他该如何留下这个讯息呢。我坐在墙边有些困惑,我用橡皮清除了留下的铅笔痕迹,对了!那只红色油笔在哪里?如果留下字迹,那写字的工具应该就在附近才对。可是,从昨天到今天,我始终没有发现那支笔呢,这是怎么回事?有可能是护工收拾房间的时候拿走了吧,我起初这样推测。不过,很快我觉得不太对头,如果高远辰留下字迹后,他会把笔扔在地上吗?那样若是护工去捡笔,很容易就会发现墙角的字迹,如果字迹不是被我们发现而是被那些人看到,那早就会被那些人清理掉了。这样的话,他写完字就得把笔藏起来吧。这么做,字迹被小孩子无意发现的机会才会更大一些,我想高远辰应该是个聪明的人,他很有可能是把笔藏起来了。可是,会藏在哪里?

由远而近,一阵脚步声打断了我,我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应该是有个护工起来上厕所,厕所在二层走廊的尽头,紧挨着高远辰的房间。门还开着一条缝,来不及去关了。我躲到了窗边书桌的底下,用一把椅子遮住自己。她走过来,脚步声停了,应该是在奇怪为什么这个房间的门是开着的,果然她推开门四下看了看,还好她并没有发现我,随后她关上了房门,我听到了细碎的金属撞击声。大约五分钟后,外面没有了声音,那个护工离开厕所回去睡觉了。再过两个小时就是起床时间,我也得回去了,我轻轻移开椅子从桌子下面钻出来,蹑手蹑脚来到门边,转动门把手,可是,门却没能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