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一直注视着抽屉里的东西,林奶奶走了过来,她看到那些整整齐齐码在抽屉里的信件时只是淡淡一笑。随后她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这些信不是寄给我的。这个男人犯了事关在监狱里,几乎每年都会写一封信,这些信是他写给他的孩子的。可惜地址好像弄错了,这些年来信总是被寄到我以前上班的托儿所里,我怕要是以后能有人来认领,却找不到信了,所以就都带回家来了。现在我退休了,但听说信还是年年送来,于是我每年都会把信取回来,保存在一起。喏,已经有九封了呢。”说罢,林奶奶摩挲着那些信封,神情略带遗憾地说:“我没有打开看过,寄件人名叫孟子兴,他的地址一直都是海城露枫山监狱。而收件人在头五年写的是‘苏文希转我的孩子’,而从第五年往后开始就变成了‘我的孩子’。收件地址则一直是新月路101号,刚好就是我以前工作的托儿所,可是我们那里根本没有一个叫苏文希的人,就更别说那个‘孩子’了。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信才能交到那个孩子手上。”我只是安静地听着,然后默默关上了抽屉。我无心思考下去,向四下里张望片刻,要怎么样继续?这些问题终归要有一个答案的,不是么?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所期待的,不,我必须要知道这个答案,无论如何。
“或许,我们可以找到这个孩子。”听良目这么说,我有些不解。“怎么找?”“暑假这么长,你不想一直闷在小木屋里吧?找点事情做总是好的。”的确,如果真的能找到收件人,也算一件好事,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林奶奶,意外的是她很信任我们,“我是老啦,走不了那么多地方,你们能来帮我这个忙,当然乐意了。”说着她用一个纸袋把所有的信都装起来,交给了我,我向她承诺一定会尽力寻找的,如果不幸没有找到,我会把这些信重新归还给她。隔天中午,苏曼阿姨的车停在了楼下,是来接我们回去的,我把要带回去的东西搬上车,竟然比来时带的还要多一些。再次穿行于城市间,已经没有了来时那样强烈的好奇与渴望,一切都成为了自然的事。当我们回到小木屋,傍晚的天边开始卷起灿烂的火烧云,然而我们发现除了苏曼阿姨的车外,小木屋旁还停着另一辆香槟色的轿车,看上去崭新漂亮,那是谁的?而苏曼看到那辆车时,轻轻皱起了眉头,她兀自下了车,向屋内走去,我们只好自己搬着东西往回走。回到小木屋门口时我们看到,其他孩子貌似都在楼上,空荡荡的厅室内只有苏曼和另一个人,那个人我认识,就是春天来过这里的那个园艺师。
我们站在门口观望,苏曼就和园艺师对峙着,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紧张气氛,两个人的神情都是说不出的凝重且复杂,我猜不出其中的含义。苏曼首先开口了,她冷冷地说道:“你又来了?已经买了车子,你还想怎样?”“噢,这样,我的公司才刚起步,现在呢手头紧了点。”园艺师不慌不忙地回答。气温似乎又降了几度,四周的空气都好像渐渐稀薄起来。园艺师坐在椅子上,而苏曼站在对面,脸色非常难看,但似乎又无法反驳什么。“不帮忙?无所谓。但那个孩子…”园艺术笑着说,他还没有说完,苏曼咬着牙地说:“好吧。”随即她扭头看到了站在门口观望的我们,神色略显慌张,她急忙走过来将我们推搡上了楼梯“快回房间去,把东西收拾好。”她催促着。一旁的园艺师起身说:“我不着急,你晚个两三年也是可以的,祝你好运,先告辞了。”看着他推门离开上了那辆新车,一时间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回到房间后,我把那些带回来的小礼物一一分好,把从林奶奶那里取来的信件塞进最底层的抽屉,我并不想让苏曼知道这件事。这时,两个护工从楼上走了下来,其中一个在楼梯口问了一声“可以开始做晚餐了吗?”我听到苏曼说好的,于是她们就走了下去。我拿着给爱丽丝的礼物,走出房间,来到爱丽丝门前敲门,里面像小鹿奔跑般欢腾的脚步声响起,门啪嚓一声就弹开了,爱丽丝用力抱住了我,为了能继续呼吸,我不得不把她的手臂扯开。“这是给你的。”我把糖果和一个兔子玩偶递给她。
我坐在爱丽丝房间里,看着她又笑又跳,在地板上陀螺一般旋转,觉得哭笑不得,这几个月她一定很抑郁吧。“刚才那个园艺师来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我问爱丽丝。“哦,那个卷毛?”爱丽丝停下来看着我,她做思考状继续说:“他一进门就问护工姐姐,苏曼阿姨在不在。然后护工说不在。他就一直在厅室等着,护工姐姐也没办法,就让我们回房间去。那个人就一直一个人在厅室等。”然后,她自己点点头说:“嗯,就是这样的。”我耸了一下肩表示好吧就这样,然后回到我自己的房间去了。我不知道苏曼和园艺师有什么疙瘩,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苏曼有什么把柄在那个园艺师手里,那个园艺师提到过“那个孩子”。说到孩子,我又一次拉开了底层的抽屉,看了看那些从监狱寄出的信件,“我的孩子”,这个男人的孩子究竟是谁?为什么不直接写上孩子的名字呢?那除非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孩子叫什么名字。一个做父亲的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呢?我从第一封开始查看那些信件,刚开始收件人的确写的是“苏文希转我的孩子”,这种情况一般是孩子不能够直接接收信件,才会让别人代转,而这个苏文希,大概就是孩子的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