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番鬼炮轰省城,飞**凤心情总是忐忑甚是不安。她很想向义父颜浩长提出进城看望周阿春,可这样的话一个姑娘家怎么说得出口?阿春又不是你什么人,而且义父绝对不同意自己眼下冒险进城。如果私下进城,自己已经答应过义父不再鲁莽行事。她由于心事,左右为难,一连两天打不起精神练武。
颜浩长看出义女有心事,但由于日夜忙于向乡勇教授武术操练人马抓紧战备——他整副心思放在教练上,以报答何举人知遇——故此无暇顾及义女那些儿女私情之事,而且省城遭到炮轰,米旗兵的驻军离萧岗不远,他做教头的这些日子里连睡觉也睁着一只眼。尽管天塌下来当被盖,那是自己看问题的态度,就算真是事儿来了也是自己去应对,而对于别人就不可以用“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态度来对待,因为自己是教头,我是教头我担当,我理所当然有责任在那危局来临时候站出来,男子汉就要顶天立地嘛。他遂随她的便——打不起精神练武也罢,只要不再做出上次鲁莽进城的傻事就得了——其实他见义女踌躇的样子他便知晓她学乖了,于是他埋头干自己的分内事。
这天,飞**凤听闻番鬼兵停炮,觉得机会来了,遂向颜浩长说了进省城看望阿春妈的事。颜浩长知道她其实是去见周阿春,但他不说破替她保留那份女儿家的矜持。嗯,话说回来,女大就是不中留,她有儿女私情及相思是好自然的事情,怎么管也管不着,凡事还是顺其自然吧,对的,对这个事是完全可以这样对待的。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他派乡勇进城打探,得到确切消息后报告何玉成,然后才准了飞**凤第二天进省城。他再三叮嘱飞**凤要从东门进城,路上小心,千万不要鲁莽行事。
飞**凤一一应承,她心高兴得似乎一只兔子奔跑跳跃,恨不得即刻就奔进了城。她马上回房间收拾一个简单包袱,又练了一个时辰武功。翌日一早,她将包袱斜挎在肩背,迎着朝阳上路。
进了城,路经大北直街路口附近,街边一群人在议论一件事引起了她注意,便驻足聆听。只见一个招风耳绘声绘色说一个痘皮后生痛打把总多图,两下功夫打到多图掉了门牙,夺马出城,还说认得那痘皮后生,曾经当过水勇,在白鹅潭夜袭烧了番鬼兵火轮船,“嘿!他认真叻仔!”
飞**凤挤进人群,问招风耳所讲的事是什么时候发生。招风耳应她说,就在刚才不久。招风耳一下子认出了飞**凤:“啊,姑娘你不就是飞**凤?在归如楼前卖武的……”飞**凤对他莞尔一笑,拱拱手,转身快步走出了人群。她边走边想:阿春出了城,可能去了三元里找韦绍光。唉,这么不巧,我专程进城他却出城……她苦笑一下,一时感觉无可奈何,最后还是拿定主意去三元里找阿春碰下运气。于是,她从原路折回打算出东门。
她走到惠爱路口附近,忽然听见一把女子声音喊:“将军府的东西你敢抢?”将军府?飞**凤一怔,连忙走过去。只见三四个乞丐拦住两个年轻女子去路,看样子她俩一个是富家小姐一个是侍女,有一个乞丐动手欲抢侍女手里抱着的一捆绸缎。飞**凤即刻上前,喝道:“好男不跟女斗。光天化日,你们干什么欺负女人?”为首一个乞丐见飞**凤这般来势,知道对方有料,便说:“我们只是想化缘讨个饭钱。”飞**凤从衣袋里取出三个铜钱给了那乞丐。那乞丐连声多谢,带着众乞丐离开。
那富家女子上前来向飞**凤道谢。飞**凤说:
“不用多谢,我只是路见不平罢了。”
“看得出,姐姐会功夫?”
“会一点。你们准备去哪里?”
“我们去贡院将军的行营。”
“你是将军府的人?”
“我是将军的义女,叫兰儿。是了,敢问姐姐大名。”
“我叫阿凤。兰儿小姐,你能不能带我见将军?我有打番鬼的计策向他说。”
“打番鬼?好啊!将军整天为番鬼兵的事发愁呢。”
飞**凤见兰儿这般爽快,满心欢喜,向兰儿拱拱手,说:“多谢兰儿小姐。”
一路无事。兰儿在前走,带着飞**凤,侍女在后跟随,来到了贡院,直入到靖逆将军奕山行营门前。门口侍卫见飞**凤脸生拦住。兰儿说:“军爷,这是我姐姐,来看我的。”侍卫便不再拦阻。
进到内宅,兰儿招呼飞**凤安坐,又吩咐侍女去请将军来。
过一阵间,奕山笑眯眯出现在房间门口,轻唤一声“兰儿”。原来,自从那天余保纯将兰儿送予奕山做歌姬,说是弹琴献曲,实是向奕山献美人进行贿赂。奕山心知肚明,自然受落,当天就把一个妙龄如花似玉色艺俱佳兰儿身子占了。兰儿自叹人在屋檐下那得不低头,无奈依顺了他,而且他也对她呵护有加,虽然年过半百可手握权柄是钦差大臣靖逆将军,而且身体尚壮。奕山这次南下当钦差,权色独享,可谓天上人间,胜却京师无数。连日房事,奕山勉为其力,幸好是侍卫出身,又逢“食在广州”,及时饮食调理,他才不至于精气太损而落形。他视兰儿如掌上明珠,十分宠爱。这时候,他见房间内多了一个面生女子,顿时收了笑容,但发现眼前女子年轻貌美又身材姣好,即刻又堆满笑容,问兰儿:“兰儿,这位是谁啊?”
飞**凤听闻有人叫兰儿,知道是将军来到,即刻站起身来,看着奕山。
兰儿马上撒娇,嗲声里故意带点嗔气,说:“将军,刚才回府路上,差点被几个乞丐欺负,幸好凤姐姐路过……否则,兰儿就惨了,那些乞丐脏兮兮的,邋邋遢遢,浑身酸臭味。将军,你不可怜兰儿?”
奕山呵呵一笑:“我怎会不怜香惜玉?不疼兰儿宝贝?我马上叫厨事炒几样好菜,陪你喝酒,给你压惊。”
“我要吃燕窝莲子羹。”兰儿说。
“好好,就吃燕窝莲子羹。来人——”奕山说道。
将军府执事闻声恭敬站在门口听候使唤。奕山让他吩咐厨房立即做两份燕窝莲子羹,“其中一份要给兰儿的凤姐姐尝尝。”说着给执事使了一个眼色。执事会意,退下。
兰儿又将新买的绸缎一角披上身,问奕山好看不好看?奕山笑眯眯连声说好看漂亮。
飞**凤性急且直,见奕山堂堂一个将军沉迷于讲饮讲食讲衣着,早已经不耐烦,只是碍于礼貌,忍住不做声,这时候见是说话机会,遂向奕山拱手行礼,说:“将军,阿凤有一事当面相告。”
“哦?凤姐姐有事?”奕山热情又亲切招呼飞**凤,“来,坐下慢慢讲。”
飞**凤谢过奕山,坐下,将何玉成所讲的抗英计策大意讲了。末了,她说:“将军,时下省城郊区各乡都搞了团练乡勇,只要将军一声令下,在白云山摆下战场,一定全歼番鬼兵叫他们有来无回。”
奕山听了,呵呵一笑:“看不出凤姐姐是巾帼英豪。好好,本将军自有安排。凤姐姐在此安歇,等我好消息便是。”
这时,侍女捧着托盘进来,把托盘上两碗燕窝莲子羹放在桌子上,转身出去。奕山立即热情招呼飞**凤趁热吃,又哄兰儿吃。飞**凤看在眼里感觉甚是不畅,心想一个统领大军的将军怎么这般婆婆妈妈样子?即使对义女亲爱也无须这般吧?她看不惯,扭转头。这时奕山笑嘻嘻过来热情劝吃。她本不想吃,但经不住劝,便拿起汤匙随便吃了两口,尽管莲子羹味道可口,可她没有吃的心情。奕山见她吃了,笑眯眯说有军机事务要处理,你们慢慢吃,便满意地离开房间。
在廊道,奕山问执事是不是下了。执事说两碗都下了。奕山颔首称好,示意执事下去,他自个在廊道来回踱步,似乎在等待什么事情。这时,余保纯笑口兮兮点头哈腰来到,向奕山请过安,说:“《广州和约》已经签订第三天,省城内官军是否要撤出?万一撤出,城内空虚,夷人背信打进城,如之奈何?”奕山听了,皱了皱眉:“是啊,的确是个问题。余知府,你看怎么办?”余保纯连忙躬身应他:“下官一介文官小吏,不懂军事。”奕山哈哈一笑:
“哈哈,你一句不懂军事便推得一干二净,和约可是你签的哟?”
“哎哟,下官担当不起啊,请将军恕罪啊。”
“好了,暂且再静观两天,看英夷动静如何。”奕山这时心里已经想好了主意:到时撤一半兵马出城,留一半驻城,倘若城中真是有变也可形成内外夹击的军事态势,以保万全。忽然,他“哎呀”一声,醒悟了什么事情,对余保纯说有一件大事要做,几乎耽误了,你先退下回府。他说完转身快步走回内宅。
他推开房门,见兰儿倒睡在床上,飞**凤也在床边地上闭着眼迷糊了,看情形是她见兰儿困了扶兰儿上床,自己经不起迷药也昏倒在一边。他喜不自禁,搓着手板,笑嘻嘻地轻手轻脚走进房间,抱起飞**凤放上床,然后动手解她的衣襟。原来,兰儿来红了,奕山憋了两天,今天居然在内宅邂逅美女飞**凤,他哪里肯放过送上门来这等好事?遂暗示执事在燕窝莲子羹里下了迷药,就是想迷了飞**凤占她的便宜。
恰好这时,飞**凤苏醒。她因为吃莲子羹吃得少,药力时间也过了,惺忪睁开眼睛,见奕山正在解她衣襟,这还了得!她本能地一脚踢开奕山,弹起身,“你想干什么?”她吼叫了一声,坐在床边连忙把解开了的衣襟扣好。
奕山被她冷不防踢了一脚,胸口隐隐作痛,心暗暗吃惊,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柔弱女子脚力竟然如此狠猛。他镇定一下,说:“凤姑娘,你住我这里,与兰儿做伴,我不会亏待你。”
“哼,我看走眼了,把你当成威武正义将军,来献计策。无想到你是狼心狗肺的坏人,一个窝囊废的将军!”飞**凤一双杏眼睁圆,指斥奕山。她羞恼起来还向奕山“呸”了一下口水。
“你敢教训本将军?”奕山见眼前女子如此粗野无礼,也恼火起来,但他自恃有一身功夫,不把她放在眼里,他双手交臂在胸前,冷冷地说:“你走?走得了吗?只要我一喊……”
飞**凤风风火火正欲走出房间,听奕山这样一说,即时转身,“我先打你这个窝囊废!”话刚说出口飞**已经出手。奕山不知道她有甩飞**这一着,距离又近,见有东西打来,闪避不及,立即用手挡隔,被飞**打中左臂,他“哎呀”一声,顿时一阵剧痛,用手捂住伤口鲜血从指缝流出,他情急中飞起右脚踢飞凳子打飞**凤,大喊“来人——”。飞**凤欲再打出飞**,见凳子飞来,闪身躲过,趁隙再出手,又将奕山大腿打中,连忙收**飞奔出房门。
飞**凤跑到行营门口,身后几个侍卫喊着“抓刺客”追来。门口侍卫见状,连忙上前阻拦飞**凤。飞**凤毫无惧色,看准目标打出飞**,打得为首一个侍卫头破血流,大声惨叫倒地。她轻转身姿舞动飞**连打连中,转眼间就将几个侍卫打翻倒地,个个痛苦呻吟。飞**凤也不敢恋战夺门而出,望东门奔去。
这正是:奕山起歹心,结果吃飞**。
究竟飞**凤能否脱险逃走,留待下章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