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飞铊凤(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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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何举人飞传书柬召义勇

这里暂且按下飞**凤的事情不提,皆因这同一天里发生的事都需要分头叙说。现在说周阿春飞马报信去的三元里近邻萧冈,它位于三元里北面,相距不过三四里地。就在下午,萧冈何家大宅里传出古曲《十面埋伏》琴声。何玉成稍午睡后起身,伸展活动了几下手脚,来到书房,神情专注,双手十指在拨动琴弦。这些天他一直心情郁闷。

萧冈乡勇在颜浩长父女俩的悉心教练下进步明显,团练的战力大为提高,何玉成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郁闷的是时下广州困局。那天他在书房笔走龙蛇时候,管家来报一个坏消息。“什么?四方炮台失守?!”何玉成听闻吃了一惊,手中的笔停滞在纸上墨染一大片,他一扔笔,顿时没了闲逸心情,转而忧心忡忡。他望着书房外生长茁壮的鸡蛋花树,摇摇头,百般无奈地长叹一声,自言自语:“花好而事不美也,——恐怕省城要遭大难了。”管家说:“我还听说城郊各汛地的官兵全都退回省城了。老爷,这战祸会不会延至北郊,祸及萧冈?”何玉成说:“我们要及早做好准备,多派探子去侦探,多募集乡勇以扩大团练,并要加强训练,以防夷人进犯。”接连两天,坏消息又不断传来:英军占据四方炮台后,炮轰广州城;随后官府投降,签订城下之盟《广州和约》,官府要赔偿六百万元;近日,英军派出的粮食征收队到四乡大肆抢掠,淫辱妇女,无恶不作。

广州战事如此急转直下,大大超乎何玉成的想象:官军太无为,英夷太能战。他一方面加紧派人打探英军动态,一方面要求颜浩长抓紧团练备战。

可是,家里人担心英军有朝一日窜到萧冈,提出举家内迁以避战乱。是去?是留?何玉成内心矛盾得很,心里也有时嘀咕:明朝嘉靖年间,葡萄牙舰船也曾进犯广州,结果,明军在屯门和西草湾鏖战,打败葡国军队,葡人转而占据澳门再不敢犯广州。此次英夷进犯,犯下兵家数忌却屡屡得手,何故?英军炮轰广州城,生灵为之涂炭,人命关天,《和约》为何只字不提?反而要向英夷赔偿?这分明姑息养奸不成?从来两国开战不是为利益就是为美人,英夷为争鸦片大烟之利——鸦片荼毒生灵,英夷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寻衅开战,难道应验太史公司马迁“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之言?不远万里兴师动众而来,仅仅是为利这么简单?古人云“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我何某在此关头趋避之,岂不枉读圣贤书?楚汉垓下决战,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一战定乾坤,何等壮哉!眼下,英夷孤军深入,不服水土,给其一个十面埋伏也可一战……

此刻,何玉成弹琴到激越处,突然“嘣”的一声,琴弦断了。他看了断了弦的琴片刻,苦笑沉吟一下,又嗟叹一声:“弦断……曲断,国运、家运也随之断矣。”

这时,管家进屋,“先生,老太太催问,举家迁徙避战乱之事……”

何玉成站起身,背着手看着窗外,说:“这事容我再考虑考虑。”

忽然,屋外传来由远而近的连续急促锣声,锣声还伴随“三元里打番鬼,十万火急!”的喊声。

何玉成静听一下,说:“锣声?这是告急信号。快出去打探打探。”管家连忙走出屋,刚到门口,一骑飞奔而至。

来的正是周阿春。他策马来到门前,收住缰绳,问何举人住所。管家说这里便是。周阿春飞身下马,说:“快带我去见何举人。”

管家领着周阿春入到大厅,然后进内通报主人。

过一阵间,何玉成从里屋出来。周阿春拱手上前行礼,说:“何举人。”何玉成打量:“你是——,是阿春兄弟。”连忙吩咐家人沏茶。坐定,问:“阿春兄弟,你从何来,这等匆忙?还鸣锣告急?”

周阿春放下锣及槌,抹抹额头汗水,说:“我从三元里村来。何举人,痛快事呀!今日,一队番鬼兵进村被我们杀死了几个,其他的被打得一仆一碌,逃走啦!”何玉成大喜,说:“真的?!好,打得好!终于出口气啦!——不过,义律一定不肯罢休,必然派出大兵报复,血洗三元里。”周阿春说:“韦二哥也料到番鬼兵会来报复,便召集全村人开会商议,大家摩拳擦掌,斗志很高,誓与番鬼兵不共戴天,血战到底。同时,派人联络近郊四乡,约定今日晚饭后到牛栏冈会盟,商议合力打番鬼兵。”

何玉成说:“此主意甚妙!萧冈与三元里乃唇齿相依,唇亡则齿寒。回去告诉韦绍光,我们会鼎力相助,萧冈的团练乡勇即可出护以助阵杀夷。今晚会盟的地点也选得好……嗯,我想,今天三元里痛杀英夷之义举传将开来,必将燃起城郊万民抗击英夷之熊熊大火。民族大义高涨,驱逐英夷指日可待!管家——,给我准备文房四宝……我还要写书柬,飞鸽传至南海、番禺、增城,联络更多村乡,请各乡派出义勇丁壮策应救护三元里。”

周阿春一拍手掌,说:“太好啦!这样一来,人多力量大,蚁多咬死象。番鬼义律今回一定有来无回。”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顿感清香沁腑,不禁赞叹:“啊,何举人,你的茶正啊!”

何玉成微笑,说:“我把新鲜的鸡蛋花与茶叶混一起泡。”

“难怪好饮,何举人真是识叹茶。”

“阿春兄弟,好饮就多饮几杯。”

管家备好了文房四宝。何玉成向周阿春说声“阿春兄弟自便”,便离座走到书案后,坐下,提笔写书。不一会,几封书柬写毕。何玉成吩咐管家,立即通知团练即刻派人传书送柬。管家领命出屋办事。

何玉成这才回坐茶几旁,又给周阿春的杯子斟了茶。周阿春连忙食指叩茶几面,“不敢当不敢当。何举人,我自己来。”

何玉成说:“阿春兄弟无需客气。不管怎说,你是客人嘛。”周阿春笑着应道:“好,阿春不客气。何举人,上次城门口幸会,就想尊前问道。”

“好啊。‘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何玉成脱口而出。周阿春听了觉得不解,即向何玉成请教。何玉成告诉他,这是古人老子所著《道德经》开篇之语。“来,我写出来,逐一讲解。”说完,何玉成离座走到书案旁,提笔在纸上写起来。他每写一句,便向周阿春解析一番。最后,他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人合一乃是最高境界。凡事做到顺天道,则万事无不成。”

“啊!何举人,我今天收获大啦!”周阿春兴致勃勃,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但见时间不早了,他只好向何玉成告辞。

周阿春在何家门口正欲上马,遇见了匆匆而来的颜浩长。颜浩长乐呵呵地说,听闻三元里痛打了来犯的番鬼兵,故此特来与何举人商量会盟及团练出护三元里的事,没有想到原来是阿春兄弟飞马来报的信。周阿春遂把韦绍光在村中东华里巷口打番鬼的事再简单讲了一遍。颜浩长大手一拍阿春肩膀,连声说好啊打米旗兵打得好,又笑呵呵地看着周阿春,说今回可以一同会盟打米旗番鬼。周阿春也高兴地说与颜师傅一同打番鬼兵可以学到东西啦。他们惺惺相惜,又互相寒暄一番。倒是何举人的管家在门口提醒了颜浩长一下,周阿春遂向颜浩长拱手行礼,说声“后会有期”便踏镫上马,又回头向颜浩长问起飞**凤。颜浩长告诉他,她今天一早从东门进城去找你,至今时未归,想落有点担心。

周阿春便说知道了,请颜师傅放心,我这就去路上接她。说完又向颜浩长拱手,即策马出村。

他骑在马上,心想:眼下番鬼兵四出抢掠,她一个女子独自出行——番鬼兵今天进三元里村连韦二嫂也被……,她真的是很不安全,即使她有飞**绝技也难敌随身有啪啪火药枪的番鬼兵……他越想越不安,不由得用手狠拍几下马,径往大东门奔去。他忽然发现自己关心起她来,是因为她会武艺特别是那飞**绝技,还是她人靓?他现在脑海里浮现着飞**凤的音容笑貌,那一颦一笑那一举一行,特别是上次一起搭肩操步走去将军府,跟她彼此之间好像有种默契,心照似的。嗯,她英姿又英豪,一身正气,敢作敢为,一点不输给我,甚至我还比不上她呢。

很快地来到东门外,他看见守门清兵人影,即刻收住马缰绳,停了下来。他担心上午打了兵痞把总多图,官军必有通缉,于是决定不进城。他选了个较隐蔽又离城门口不远的地方,下马等候。

这正是:情义有灵犀,缘来无不通。

究竟周阿春能否会合飞**凤?留待下章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