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门舞台艺术,在相声表演中,道具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般而言,舞台道具在艺术表现方面,以其丰富的内涵和象征意义,不仅可以推动剧情的发展,也有助于舞台人物形象的塑造,可以说,兼具实用价值和艺术美学价值。
相对于京剧、昆曲等戏剧艺术,相声在形态上来看是最为简单的艺术形式:不需要勾脸化妆、不需要特定服装、不需要龙套陪衬,“只要带上嘴”,站在舞台上就可以表演。舞台道具方面也是极为简单的:一张桌子、一方手绢、一个醒木、一把扇子即可。
其实,起初的相声,道具还是比较多的,也是比较特别的。根据现有史料,在张三禄时代,北京西城有一位以说“像生”为业的马麻子,人称“像生马”的,演出时就使用过“铃铛两个、拨浪鼓一只”。另外,他还随身携带着一套茶壶茶碗和一杆长烟袋,在演出之前,则先抽上半袋烟,喝上一杯茶。演出开始,他便双手摇起铃铛,又打起拨浪鼓,以此来完成“圆粘”(即招揽观众)的任务,然后才开始演出。
另外,还有一个名为“万人迷”(并非李德钖,乃李之爷爷)的人,表演滑稽二黄时,席地而坐,脱下双鞋,作为不同的角色,与自己一同扮演一出戏,此道具之特别可谓后无来者矣。
相声舞台上现用之道具,应是从评书借鉴而来的。在长期的演出实践中,不断拓展着道具之象征内涵,形成了一套较为完整的“使用规范”。下面具体来介绍一下。
首先说说醒木。评书艺人在表演之前,有一套赞词,单说醒木的来历。全文如下:
“一块醒木七下分,上至君王下至臣。
君王一块辖文武,文武一块管黎民。
圣人一块警儒教,天师一块警鬼神。
僧家一块劝佛法,道家一块劝玄门。
一块落在江湖手,流落八方劝世人。
湖海朋友不供我,如要有艺论家门。”
这即开场诗,每次演出时都要说。后来,开场诗不再拘泥于这样的词儿,这套赞词也就逐渐为世人所湮没不闻了。殷文硕在单口相声中提到“君撑龙胆凤翥妃,文握惊堂武虎威,戒规镇坛僧道律,唤醒压方紧相随。”亦介绍了一块木头在不同人的手中的不同作用、不同叫法。
艺人在表演相声,尤其是在表演单口相声时,醒木是必不少的道具。在效仿评书说完一段开场诗后,也照例要拍响醒木,以聚拢观众的心神,提高演出效果。
接着谈谈扇子。评书艺人也有一套赞词:
“扇子一把抡枪刺棒,周庄王指点于侠。
三臣五亮共一家,万朵桃花一树生下。
何必左携右搭。
孔夫子周游列国,子路沿门教化。
柳敬亭舌战群贼,苏季说合天下。
周姬佗传流后世,古今学演教化。”
相声演员在舞台上使用扇子最多,因此扇子所能代表的东西最为广泛。但是,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在使用扇子时,扇子唯独不是扇子。这句并无语病,意思是演员在拿起扇子时,要马上讲出其用途来,切不可欲让自己镇静或解暑降温而纯粹扇扇子的情况。
关于扇子使用的“案例”,在相声舞台上俯拾即是,比如说《口吐莲花》,在逗哏者“请神接仙”的过程中,需要一边打锣一边念咒语。若真的拿上台一面锣,不仅影响节奏感,且会整个刨去了“包袱”。所以,往往让捧哏者的脑袋当锣,而把扇子当锣锤儿,在逗哏者一面胡言乱语地请神的同时,捧哏者则一面结结实实地敲打自己的脑袋,喜剧效果便马上呈现了出来。这类喜剧效果被称为“打哏”,打哏所用打人之工具,只有扇子可以担当。比如在《白事会》中,逗哏者在表演和尚念经时越念越不像话,捧哏者为了及时阻拦,就用扇子敲打对方的脑袋。逗哏者马上说出“念完经打和尚”,十分应景,令人开怀。
除了“打人者的工具”外,扇子的用途还有很多,比如经典传统相声《大保镖》中,逗哏者在表演功夫时,就用扇子来代表刀;《武坠子》中,扇子被用来代表坠子;《文章会》中,把打开的扇子代表文章;《汾河湾》中,用打开的扇子代表门帘……等等,不能一一列举。在实际运用中,艺人们亦不会拘泥于先例,只要运用得当,看着“像样”,也就罢了。
曲艺前辈佟大方先生,曾在单口相声中介绍了“文、武、僧、道、书、役、媒”七种人使用扇子的特点——“文胸武肚僧道领,书口役袖媒扇肩”,这个口诀流传至今。如今,演员们在提到此口诀时,不仅批讲内容,往往还模仿人物形象,使之成为一段非常有趣的相声垫话(即演出正式内容前的小引子)。
最后说说手绢。舞台上所用之手绢比平时生活中的要大得多,原应是为艺人擦汗使用,后来亦有了较多的象征性内涵。比如在表演“腿子活”(即学唱一出戏)的时候,为了区分男女,有时就会用手绢来包头,扮成女性的形象。《汾河湾》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在学唱“闹窑”一折时,有薛仁贵和柳银环两个角色,为了区分,便由逗哏者用手绢包头,成为柳银环的形象。
此外,相声艺人在表演一些特定的节目时,往往还需要一些特定的道具,比如说表演《同仁堂》时,自然需要快板来伴奏;表演《歪唱太平歌词》时,则需要玉子板;在表演《福寿全》的时候,甚至需要孝袍孝帽。
在如今的相声舞台上,道具的使用就更为宽泛了。比如牛群、冯巩的《拍卖》,则将“******的帽子”、“施拉普纳的头发”及拍卖锤拿到了舞台上;《坐享其成》则将洋车拉上了舞台。还有一些相声节目,艺人则直接抱着吉他上台。这些“不按规矩办事”的情况,往往引发人们的议论纷纷:这还是相声吗?但很快,观众们包容了这些,也默认了这些。
从我个人来讲,我是不推崇这些“靠道具上位”的表演的。相声是一门语言艺术,道具是为语言设定的情景和内容服务的,最主要的表现形式还应是语言,通过语言技巧和矛盾来构建“包袱”。相声舞台上,还是越简单越好。毕竟,越简单的相声,就证明了艺人的越不简单,不是吗?
从下一回开始,我们介绍一些相声名家的经历和对相声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