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乘着光掠过影(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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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左耳》——我们要的无非都是善和美

两年前,也是左耳,它突然短暂地失聪了。我一觉醒来,声音都在大雾后边。

去医院,我进了一个小小的房间,带上耳机测试听力,我坐在房间里的小椅子上,手中拿着一个有按钮的机器,医生说听到声音就按按钮,耳机里传来或尖细或低沉的叮咚声,我觉得很好玩,并自认为捕捉到了每一次声响。但医生打开门后面容忧愁地问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在一张测验单子上用红笔画出重点,说:“你看看,听不到的有这么多。”我拿着这张测验单回去找主治专家。专家说被我听不到的正好是人平时交流说话的那个音频,他说:嗯,丢失这个位置的频率有点奇怪,不多见。医生说打点滴,我本来不愿意,但被告知,不快点治也许会永远聋掉。于是,药物连着几天缓缓流进血管,就像是将屋顶漏雨进来的星星般的小洞一个个地补齐。

那段暂时失聪的时光里,我不痛不痒,但是最初有一种被捆绑的感觉,整个人会感觉疲倦,因为正常的聆听变成了对讯息的捕捉。到后来,竟然是全然地松弛,我享受着左边耳朵自己发出的空谷幽鸣,既喧嚣又宁静,如坠入可呼吸的深海。

我现在回忆起那段时光,突然有了个异想天开的猜测,我觉得那次失聪的经历就像是一个来自九霄云外的寓言,两周失去一只耳朵听觉的感受,现在越看越像是一个顿悟的前因。

失聪之前的那段日子,我陷入一个信任危机中,点燃危机的是一个曾被我信赖的家伙,这个人在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角落里用一些可以称之为伎俩的手段向我放了暗箭。但他自认为藏得很好的地方其实是个天井,他在里边猫着身子藏匿,我和其他一些人在井口向下看他,看他的全部动作,并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在客观条件上进行了他永远不会知道的改动和影响。就像是店主在监控录像中看着一个小偷是如何把货架上的货物塞进口袋,看着他鬼祟地回首巡视,直到看着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一系列偷窃行为完成之后,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时,店主关上了通向外边的门,并拨通了警察的电话。

就是那种感受,有一丝你魔高一尺我道高一丈的快感,但不同的是,我面对着这个人做的一切,并同时跳出来观望我自己做的一切时,我还感到的是悲伤和惊惧。我就像是感同身受地想象着这个人所不知道的世界究竟有多么复杂,我替他对这个世界和“我”这一存在感到恐惧。我知道,给这个人一倍的聪慧,他都不会想到是这个局面是这个真相。

我……真可怕……他人真可怕,世界真可怕。

我为这个人感到惭愧,如同当街撞见****的人,我们也会掩面一般。

那几天,那种来自他人的还不被他自知的耻辱罩住了我。这移植了一般的羞愧让我时刻警戒自己:千万不要如这家伙一般自作聪明。行为歪斜,见不得光的事千万别做,你不知道多少聚光灯打在你脸上呢……

有人跟我说,如果这个人知道你知道的一切,他……是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还感到悲伤……我总觉得我们都在被五花八门的表象驱动或者伤害着,谁都无法参透真实的内在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借表象作为参考价值,做出新的表象。我们离真实是不是在越来越远。有时候,我会突然猜测,那个人为什么会伤害我?他的不满何在?我想,那不满大概是我遗漏在地上的无意识,在他行路时磕碰了他的脚。而这一切,我不知道。

也许是《左耳》演完后,我回忆起了那种悲伤。看这个故事,你真的很难否认青春是疼痛的,孩子们都有着和他们不搭调的抑郁和肃穆。瘦瘦的女孩,纤细的脊椎撑着巨大的丧失。男孩的眉眼简明英俊,但却在背后策划着要让另一个男孩身败名裂的计谋。那个叫吧啦的歌手举止风尘,放浪形骸,但最后她在阳光下,在海水里,在风中的样子是那么美。她的死发生在她最悲伤的那一刻,她把最好的爱给了的那个男孩,在荒唐中说出了“黎吧啦,****”这一幕被录像被传播,然后对她致命。

这表象中的世界,有多少这样的事在发生?

我以为你不爱,你以为她污浊,他以为来得及,你以为我忘了。蝴蝶煽动一下翅膀,就引发了太平洋上的一场海啸,那些覆盖在真相上的五花八门的虚像,让每个人制造更多虚像,一种强大的命运场剥夺了一个美好的生命。

有些伤痛是不可逆的吧,这就是稚嫩时的疼。

这个电影在结尾时,女孩李珥和张漾站在黎吧啦墓前,李珥问:你想知道吧啦最后说的话吗?张漾点头。李珥哭着回忆起吧啦临终前在她的左耳说的一句话,但是李珥的左耳听不到,听不到蜜语,听不到谣言,听不到所谓的真相……她没能听到吧啦死前的最后一句,但她要自己做一个决定,她要帮吧啦让张漾得到幸福。所以她说出了耳朵没有听到,但却准确无比的一句:她说她原谅你,她永远爱你。

两个热泪盈眶的人,经过了青春的旷野。知道一切都会好的。

其实仔细想来,故事中并不存在人性的恶。每个人都做错事,每个人都伤害人,每个人都被辜负。但没有邪恶。每个人只是看不清楚迷雾,每个人都在用我们的视觉系统和听觉系统接收着杂乱的信息,遗忘初心。

我们要的无非都是爱和善,对吗?

结尾的歌唱着:听不清的耳语最诚恳,看不到的内心都忠贞,执着难得,总不会辜负你的单纯。谁不曾一时轻狂而消沉,谁不曾无意让别人恼恨,别怪身体偶尔会伤害你的灵魂。很痛,忍一忍,回忆留给会痛的人。爱,免不了悔恨,放下质问,就懂慰问。

所以我左耳失聪的那段时间,当我不再积极地去收集讯息,不去被表象变异成所谓的强者和弱者,机敏的和愚笨的人。这场莫名其妙的寂静,是不是像是一则寓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