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莲灯
42802300000087

第87章 逛街

初云一早起带着小丫鬟端了铜盆去伺候晚镜起床,在门口轻轻地唤了一声小姐,里面却没有人答应。她推了门探头进去见晚镜还在睡着,便又退了出来,让小丫鬟先回去温着水,自己在门口候着。

她觉得挺奇怪,昨天小姐早早的就闭门歇下了,怎么今天反倒起的这样晚。

快到卯时了,初云才听见晚镜的招呼,赶忙又叫了小丫鬟过来。等洗漱完了,初云一边给晚镜拢着头发,一边看了看她的脸色,问道:“小姐昨夜里是不是没歇好?”

“还好啊。”晚镜笑吟吟地答道,“起的晚了,你在门口等了不少时候吧?”

初云一笑,“奴婢的本份就是伺候小姐,等这一会儿怕什么的。就是昨晚听见小姐房里有动静,还以为是您又发了梦,担心您睡不好呢。”

晚镜笑了笑没说话。

从小她就会时不时的做些噩梦,说是噩梦,梦里却其实没有鬼神狐怪,有的只不过是前世的那些片段。神鬼对她来说不是噩梦,梦中章耀宗的脸,那些温存、快乐对她来说才是噩梦。

她的梦总是很真实,真实的让她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前一世中,可她又那么深切地知道自己最终的结尾,于是梦里的每个笑容每句话都成了剜心的刀,一直心痛到她无法自己,才会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怕自己会无意识地说出什么来,所以夜里从来不许有人进屋。初云自是知道这点的,不管晚镜屋里有什么动静,她都只是默默的担心着,不敢擅入。

“初云,一会儿你去找一下陵香表姐的丫鬟兰儿,问问她昨日里表姐扔的那些珠钗都在哪,看里面有没有一支断了的玉钗,帮我拿回来。”

初云从妆奁盒子里翻出一只珐琅攒珠的簪子来给晚镜簪好,不解道:“小姐要那些做什么?奴婢看那袁家小姐虽是官家千金,倒还不如小姐你的首饰好呢。”

晚镜笑道:“自然不是用来戴。没听我说吗,我要你找的是那断了的,其它的不要。别让表姐知道了,明白吗?”

“明白了。”初云虽是不懂,还是脆生生地应了。

没到晌午,初云便回来了,用帕子包着一小兜东西递给了晚镜。晚镜一看就笑了,把帕子摊开来,道:“你怎么都给拿来了?”

初云笑道:“奴婢这不是想着掩人耳目么,单拿一件,还是个破的,怕惹兰儿心疑。袁家小姐讲究,这好端端的首饰说扔就扔了,奴婢这等下人可是想要都要不着的,要不是兰儿是她贴身丫鬟不敢戴,奴婢拿银钱都不见得换的来。”

“合辙是拿钱买的。”晚镜笑了笑,手里扒拉着那些首饰,“回头补给你。”

初云倒是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又叹了口气说:“奴婢还多给了兰儿一些,那丫头看着可怜的很,手上青了一大块儿都没上药。”

晚镜把那断成两节的羊脂玉簪子捡了出来,心不在焉地说:“你倒是心善。”

“不是奴婢心善,倒是那袁家小姐心狠呢,面上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晚镜瞧了初云两眼,摇摇头,“这话就别乱说了。这些首饰都给你了,你要是想戴,等陵香表姐走了再戴。”

“奴婢才不戴她的东西,留着送人算了。”初云心有不平地哼了一声,又问:“小姐,她什么时候走?”

“大概快了吧。”晚镜淡淡一笑,“你来,我再交待你些事。”

过了晌午,日头没那么烈了,袁陵香才翩然而至,头上未簪珠钗,一身浅绿色的薄衫衣裙,圆润的肩膀在薄薄的衣料下若隐若现,清纯中别有一番撩人心痒的妩媚,倒是极好看。

晚镜赞了几句袁陵香的美丽,两人像是毫无嫌隙般亲亲热热的来到了霁月山庄的门口。张禾倚在车上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见她们出来才牵了马车过去,晚镜冲张禾笑了笑,“这次又辛苦你一趟了。”

张禾亦是浅笑地应道:“小姐哪里的话,请上车吧。”

进了车里,袁陵香隔帘看了张禾一会儿,说道:“妹妹,你对下人真是好呢。”

晚镜点点头,“他们无非命比咱们差了一些而已。原本这命就算不得好了,我若再苛待于他们,埋了不满,保不齐将来会在他们身上吃下暗亏,祸生内墙之事也不算鲜见,何必呢。表姐说是不是?”

袁陵香面上僵了僵,旋即轻飘飘的说:“妹妹想的倒是挺多。”说完不再言语,扭头去看窗外的风景。晚镜默默地瞧了她两眼,心中叹了口气,也转过了头去。

到了花市,袁陵香便下车与晚镜逛铺子,张禾牵着马车跟着她们走走停停。袁陵香说是要买首饰,可她几乎每家铺子都没落下,布庄、脂粉店、连书画的铺子也要钻进去看看。

等半条街逛下来,天便已经擦黑了,晚镜少有的耐心,没喊累也没显出不耐烦来,一路陪着。

袁陵香走到一监酒楼门口,仰头看了看,道:“妹妹,我看这天色不早,咱们在外面用了饭再回去吧,你觉得如何?”

“我都好,表姐拿主意就是。”

袁陵香挽住晚镜的胳膊与她进门,忽然又回过头来对张禾说:“张禾,你也辛苦一天了,进来一起吃吧。”

张禾恭敬地欠了欠身,摆着手诚惶诚恐地说:“不敢不敢,小的在外面吃点就好,怎好与小姐同席。”

晚镜站在酒楼的门口,含了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看着袁陵香邀请张禾,张禾一径地推辞,袁陵香倒是挺执着,好半晌晚镜才开口道:“张禾,别薄了表姐的面子,进来吧。”

张禾这才勉强般地应下,跟在她们后面走了进去。晚镜挽住袁陵香,笑道:“表姐对下人这般好,比我可是强多了。”

袁陵香掩嘴一笑,“我看晚镜妹妹你最是信任张禾,想来他也与其它下人不同。而且他也陪着走了大半天了,不过一顿饭而已,有什么好不好的。”

进酒楼坐定,唤小二过来点了几个菜,袁陵香与晚镜讲着国都西京的风土人情。晚镜悄悄地抬眼看了看张禾,张禾垂眼盯着桌面像是很局促的样子,可唇角却挂着清浅的笑容,倒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吃过了饭,晚镜正想说要走,袁陵香却忽然道:“对了,我听说锦城有种酒,是米酒加了桃花酿的,我想尝尝。”

“表姐说的是锦城春?”晚镜略有踌躇,“这天色晚了,表姐还要饮酒吗?一会儿回去……”

“不碍事的,我来锦城这些天了,没准过两天就要走,这酒出名,不尝尝怕是遗憾。你们等着我去要。”说完起身径自下了楼。

张禾看着袁陵香的背影离去,凑近了晚镜问道:“你不怕吗?”

晚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什么可怕的吗?你怕大少爷责怪你?”

“那倒不是。我是问你怕不怕,天要黑了呢。”张禾说完回头用下巴指了指旁边一桌已经喝的醉醺醺的男人,“醉汉飞贼,还有鬼魂仙怪的,就要出来了。”

晚镜审视地看了他两眼,须臾,展颜一笑:“你说的,我都不怕。”说完扭过头去看着窗外不再言语,却暗暗地皱了皱眉头。

过了一会儿袁陵香回来了,拿了一小壶酒和三只杯子,兴致颇高地斟上,给了晚镜一杯也给了张禾一杯。又举杯说了点吉祥话,三人碰了,各自抿起酒来。

日头坠山,西边的落日余晖如同女子脸上的胭脂,嫣红粉嫩,薄薄地抹在天边。再过来便是已鸦青色的夜空,倒把远远的那丝娇艳衬的愈发动人。

晚风徐徐灌进酒楼敞开的窗户,晚镜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袁陵香说话,目光放在楼下花市的街道上。花市的大多铺面都已经关了门,只有酒楼食肆挂起了灯笼。这个时候,锦城最热闹的就不是花市,而是灯笼街了。

晚镜想起那次去灯笼街逛窑子的事来,难免又想起那日张禾给自己的惊艳,想起他后来怪异的种种,便收回了散漫的思绪,问袁陵香道:“陵香表姐,听说你家是皇亲?”

袁陵香原本正说着别的事,忽然被晚镜打断,怔了一下,旋即心底漫上一丝得意,口中却道:“是皇亲,瑜德妃是我的姑姑。其实,圣上后宫妃嫔不少,所以这沾了皇亲的更是不少,算不得什么,西京、京畿多的是皇亲。”

“瑜德妃吗?德妃,那可是四妃之一,岂是其它妃嫔比得上的。看表姐的样貌便知瑜德妃也一定是极美的女子,皇上必然宠爱。表姐,你可见过她?”

前面的话袁陵香爱听,听到后面便无趣地讪讪一笑,“妃嫔都在京中,在宫里,瑜德妃虽是我的姑姑,可却也无缘得见。”其实瑜德妃几年前归宁去过府中一次,只是自己是个庶女,那天她远远的就看见是个华服的女子了,模样一点都看不见。

“嗯。那皇子呢?也都在京里?”

“自然。哦,除了二皇子,前些年因为科举的舞弊案让皇上发到禹州去了。”

“哦,这案子我倒是听说过。你可知道二皇子今年多大年纪了?”晚镜问了这话后就见张禾抬起了头,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她便也对张禾挑了下眉毛,毫无遮掩之意。

“我记得二皇子应该二十二三岁了吧。”袁陵香侧头想了一下,随即又疑心地看着她:“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随意问问。”晚镜抿了抿嘴,脸上颇有失望之色。张禾看在眼里,手握拳在嘴边轻轻地咳了两声,掩饰住了自己的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