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旺的母亲是一个河上漂来的哑巴女人,她停靠在阿布爷的怀里,身体停止了远行,阿布爷靠着自己的巫术,为河上漂来的女人治好了身体的病痛。
一个哑巴女人的到来,打破了河谷的宁静,她的沉默像树叶,脱落着阿布爷对生命的幻想,从此,她成为了他的幻想,他幻想在她的身体,在他抵达的地方,他遇见了另一个清澈的河岸深谷,那里有更多静谧的树木,在自然的星空下,以安静的力量,带给他河谷之外的美好。
他们幻想的结果,是她生了一男一女,男的便是现在生病的阿旺。
婼玛是阿旺的姐姐,也阿旺他的妻子。
人世间所有规律都是针对人类自己的,而这个与世隔绝的河谷,几户散落河岸的村庄,它们只是依附着土地生长一部分,没有人为他们制定规矩,也没有人为他们如何生活思索。
村庄伴随着河流到来,而在几百年前,河流还不是河流,它们是茂密的树林,在大地中生长,鸟儿们在春天的树林欢叫,在白日的星空下,它们与老虎、豹子,与那些现在这片土地上消失的动物一起拥有天空和黑夜。
他们的天空不是人的天空,他们的黑夜不是他们的黑夜,他们的天空是树木的天空,他们的黑夜是动物的黑夜。人在树木间生长,动物在人之间生活。
黑夜,是重复的黑夜,一条河流从远方来到这里,从河上漂来几个人,他们赶着几头羊,在河岸围地栅栏,让羊靠岸并耕作种地,森林生长了几百年,河流了几百年,而村庄,是河流的一个私生子,它为这里的动物带来新的事物——短暂而脆弱的人类。人类带着欲望的草帽,在大地的怀中撒娇,偶尔发热,偶尔寒冷,大地母亲宽广而温暖的包容着他的自私、贪婪和反复无常,直到季节无法重复地进行,大地母亲便放了几声屁,伸了个懒腰,把自以为是的人类曛昏,把无知自大的人类压得喘不过气。
阿布爷的祖先从河上漂来,与另外几个人,他们的停留是大自然的礼物,而他们的生命,是这片河谷的苦难,经过许多年,另外几个人都死了,只有阿布爷的父亲靠着祖辈与神灵相通的巫术,靠着米多河的馈赠,在遥远的河谷里,继续生活下来。
阿布爷从来不晓得自己从哪里来,他的巫术里有天地万物,而没有人告诉自己是怎样到来,这会让阿布爷有过多的平静,他借着河岸的黑夜生长并借着它的阳光死去。
他们在村庄的河岸邂逅几头从远方漂来的羊和猪,有鱼在水中生活,当夏月怒放的河水涨高,村庄的眼睛便会忙碌起来,它们等候在河岸,在汹涌的河水里,从远方来的事物停止它的前行。远方,是他们的粮食,村庄渴望着远方,通过河流,给他们闪闪发光的用来温暖生存的礼物。
河水过滤着河水,继续流向远方,而树木,他们生长的方式过于缓慢,夕阳落了又落,树叶红了又红,人们还是看不到村庄有什么变化,树木有什么变化,只有晨啼和晚归的鸟,向他们传达一天的开始和结束。河道跟随落叶比变宽,远方的瞳孔却变得窄小,在小小的视线里,河岸的村庄散落着它生命的微光,在河的博大的视线里像一只蚂蚁,一棵野草,一粒尘埃那样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