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日记本安静的躺在写字台上,有月光安静的从窗帘的嫌隙里透过时,仿佛能看到它在写字台上铺上了一层轻薄的灰尘。
夜已很深,某时某刻特别的安静让人静不下心,曾让人聒噪的蛙声也早已在某个无人倾听的夜晚去了远方。风声却开始在萧瑟,它在提醒着被窝里的人们,冬天很快就回来了,能睡在里面就是一种幸福。
夜里我醒来好几次,都不见天亮,只能迷迷糊糊的继续在沉溺在似梦似幻的感觉里。
再一次醒来时,天已微亮,我头昏昏沉沉。手机响了一下,我挣扎着爬起来,拉开窗帘,见天光很好,雾很少,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这几天我把闹钟关了,因为到了起床的点会收到陈琳的短信,果然今天也不例外,她发来短信:“再帮我请一天假。”
好几天过去了,流感的恐慌逐渐褪去,消毒水的味道也逐渐淡去。重新恢复平静的校园有一种难言的感觉,一日复一日的生活重新开始了,有一种低吟的压抑在稀碎的欢声笑语下悄悄滋长起来。
郑直把一盒烧卖放到我桌上,我抬头,发现他直直的看着我,那眼神简直贱的可怕。
见我不说话,他绕到我傍边坐下了,声音较平时温柔不少,“没生气了吧。”
“没在意。”我说。
那晚从陈琳家回来之后,我的确有点疏远郑直,学习压力日渐膨胀,深处其中,似乎让这种疏远显得很有底气。
“那天晚上你做什么了?”我小心翼翼的问。
郑直脸有点红,他两手挥舞着,夸张的动作让他看上去像一个拉线玩偶,他慌忙解释:“当然没什么啦,就是我答应帮她写上笔记,然后帮她复习了一下。”
“都那副样子了,还想着复习啊?”我问。
“对啊,其实她很拼的,你没发现我这几天晚自习来的都比较晚吗?给她送笔记去了。”
我无言以对。
班主任走进来,教室里安静下来,她说:“同学们,明天开班会,主题是‘青春宣言’,请大家做好准备。”
课间,我靠在护栏上吹着风,发了条短信给陈琳,告诉她又要开一个无聊的洗脑班会了。她却很开心的回过来说,感冒好了,明天可以上课了。我一下子觉得自己的抱怨有点像是一种变相的炫耀。
郑直从教室的后门出来,走到我边上靠着,看了看手机说:“她要回来啦?”
我点了点头,他把手机拿过去快速的发了几个字,屏幕上显示着发送成功的字样。随后我看到了那几个字,欢迎回来。
郑直把头发捋了捋,随后把手搭在我肩上,“小东,刚刚班主任进来后我就在想一个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毕业之后会怎么样?”
他伸了一个懒腰,“越长大越迷茫,都不知道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我叹了口气,表示赞同,我说:“像陈琳这样倒好,不用多想,只把手头的事情做好,不像我这样,明明不知道那是什么,却非要想清楚是什么,真累,你知道要怎么形容这种行为吗?”
“这叫闷骚。”
上课铃声悠然响起,走廊上的人群带着抱怨声散去,余音在空旷的操场上空回荡着。
几阵风吹,松柏依然翠绿,乔木却只剩最后几片叶子在秃枝上坚挺着它们的倔强。
老付飞似的冲进寝室,抱起他的杯子猛喝,喝够了打一个嗝,心满意足的倒在床上。
大奔刚睡完午觉,见老付只身一人回来,问,和平没来么?
老付闭着眼睛,揉着自己的眼睛,说,没来,你们一定想不到,我们在路上遇到谁了。
我脑海里闪过四朵金花的身影,心想和平不会背到喝凉水都塞牙吧。
老付说,还记得猩猩吗?我们遇到他了。
老付口中的猩猩是大我们四届的一个学长,他毕业之后,在学校当助教,原本给我们上课的老师中途怀孕,期间,他给我们代了几节课。
原本他在我们眼中只是一个怪人,我曾认为这样一个人跟我们八杆子打不着,想不到之后来居然会跟我们有交集。这个意外还要追溯到一年前的某个早上。
我睡得迷迷糊糊跟周公打架。我感觉脸上一阵痛,立马醒了大半。刚梦到在做眼保健操的轮刮眼眶,不料一睁眼就看到大奔弯着腰在床头对我们轮流抡巴掌。
我惊为天人,冲大奔吼道,一大早上的你干嘛啊?
大奔大叫着,八点了,起来。
老付从阳台走来,把收下来的衣服往床上一扔,神情凝重的下楼去了。
和平摸着睡乱的头发说,老付干嘛去啊,还这么早。
大奔把鞋子一套,管他啊,今天还是猩猩上课,还不起床?再迟到又要顶本书站一上午了。
我马上坐起来了,转头一看,和平已经穿好衣服了,我一下急眼了。
大奔套着另一只鞋子,说,真是个王八蛋啊,一听到猩猩,穿衣服比脱衣服还快。
我们没有洗漱就匆匆忙的跑下楼,老付从楼下一路逆向行驶而来,和我们撞了满怀。和平说,你干嘛又回来。
老付把手里的内裤举起来,一激动声音都变了,他说,你们刚刚乱叫个毛啊。
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们决定背叛老付,先去教室。
我们踏着上课铃声的进了教室。
和平趴在桌上,显得很高兴,可是不到几秒,和平的笑容就僵硬了,他懊恼的把书扔在桌上说,妈的,带错了。
大奔瞄了一眼和平说,你只是书带错了。
大奔指了指自己的鞋子,我一眼看到他双脚穿着不同颜色款式的鞋子。大奔红着脸低下了头。
猩猩在讲台上正讲的起劲,看到大奔脸红的的样子,神情居然有些兴奋,他推了推自己粉红色的镜架叫道,这位同学,这个问题你来回答一下,好么?
大奔站起来,摸着鼻子呆站在哪里,有点不知所措。
猩猩穿了一件粉色的衬衫,白色的裤子,旺盛的体毛从衬衫上部的位置露出来,随着风一动一动。猩猩的外表很粗犷,但就是这样一个大男人居然对粉红色情有独钟,这也实在让人很难接受。
见大奔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猩猩温柔的说,同学,要注意听讲,这道题是这样的。
猩猩眉飞色舞的挥舞着手中的粉笔,由于他力气大,粉笔灰刷刷的往外冒,前排的几个同学的桌上顿时铺了一层白色的灰。
前排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
粉笔摩擦黑板的声音顿时停住了。猩猩缓缓地转过身来,他脸上带着隐忍的的表情,这使得他更像猩猩了。
这样的一张脸出现在眼前,有种强悍的震慑力,底下的人果然安静了。
猩猩迟疑了一会,继续往黑板上写字,不知是嘴贱谁说了一句我靠。猩猩再次缓缓转过身,我发誓,这次转的比上次更缓。他转过身,突然把粉笔往地上一摔,怒吼道,你他妈说什么。
我望了望和平和大奔,显然他们也被震撼到了,猩猩比平时看起来高大的多。前排的那哥们显然也被震撼到了,声音发颤着说,不是,这。
猩猩扑上去就要干架,我们看见一道粉红色的光从天而降。我想起古装剧里常见的武林高手,他们平时默默无闻,一到出手时,速度连博尔特都望尘莫及。我仿佛能看到猩猩一抬手,一招降龙十八掌,我们整个班就葬身在这道粉红色的光里。
这个时候,老付不知死活的进来了。
这个场面实在震撼,老付惊呆了,一下反应不过来,就呆站在门口不动,进出两难。
旁边的几个男生把猩猩拖住了,可是猩猩爆发起来力量实在太大,两三个人都托不住。看到猩猩多少受了点牵制,老付脸色缓下来不少,看他脸上出现的一样表情,我知道大事不妙了。大奔说,完了,老付个贱人要逞英雄了。
果然,老付走到猩猩面前,拍着猩猩的肩膀赔笑脸说,老师,就当给我个面子,算了吧。猩猩只是瞟了老付一眼,说了三个字,你滚开。
猩猩一甩手,旁边的几个男生被挣脱开了,后来由于场面极度混乱,我和大奔还有和平就溜了,不知道老付是不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他居然冲上去劝架。我听到有人在里面喊,****的,你冷静一点,打错人了。
随后老付鼻青脸肿的跟上来了,我们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由于和学生干架,猩猩被开除了。走之前,他带着一篮子水果来给老付道歉。
后来,猩猩带着“粉红闪电”的传说离开了学校。未曾想到一年之后,他又出现了。
大奔问老付,猩猩现在在哪里?
老付说,在和平的那里,你们现在估计都认不出他。
我们在和平那里再次见到了猩猩,他果然变化不少,长发变成了寸头,全身上下没一点粉红色。黑衣白裤,看着的确感觉他的审美正常了不少。
见到我们,猩猩很高兴,他搓着手,跟我们打招呼。
我们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他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说,我不是助教了,叫我阿健好了。
老付点点头,说,你怎么会来这里?
阿健喝了一口水,坐在和平的床边上,说,这说来话长了,不做助教之后,我去了外地,可以找不到工作,只能到处打打工,维持生计。今天帮人批货,就遇到你们了。
他把手指伸到衣服的破洞里挠了挠,继续说,当助教的时候每天细声细语的和学生说话都觉得很累,想不到这些鬼工作更他妈难做,有段时间实在没钱吃饭,我周末去餐厅端盘子,有个客人拦住我,非要问我他点的菜里面的鸡蛋什么来源,还问我母鸡是放养的还是饲养的,你他妈就点了一盘番茄炒蛋,你问我食品来源,奶奶的,我他妈就是来端盘子的能知道什么啊。
和平听着阿健的生活阅历,不住地点头,说,不如,我们一起干,我看你现在也不如意,我也一样,你比我有经验,我们试试。
阿健不住的点头,嗯,还是这里好。
老付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这几天我想来帮忙。
我说,我们还要上课,你没多少时间的。
老付无奈的摸着下巴,说,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们记不记得夏衍寝室的那帮女人,夏衍生日快到了,我看上的礼物还差点钱,我怎么也不能让她丢了面子吧。
大奔拿着车钥匙在老付眼前晃了晃说,那帮女人摩托车钥匙和汽车钥匙都分不清的,个个都是标价条,不用太在意。
老付冲大奔笑笑,对和平说,先这么定了,开工了就喊我,我先走了,我约了夏衍。
陆续有人加入,和平很兴奋,他把批来的货摊开,翻出一袋暖宝宝和几副手套递给我们,说,这些你们拿去用,晚上有空的时候,多来摊位转转,人都喜欢凑热闹。天冷了,这玩意儿就畅销了。
和平打开一个大盒子,抖出好几十个暖水袋。
阿健说,这东西晚上就可以开始卖了,超市还没到进货的时候,现在是最好时机。
和平对我和大奔说,晚上一定记得过来。
拿人的手短,我和大奔抱着和平给我们的东西,猛点头。
这时,看门的老大爷推门进来了,看到我们几个,他脸上有些诧异。他朝和平招了招手,说,小伙子,出事情了,你过来我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