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而言,夏天是一个充满幻想,长满故事的季节。当春末夏初,万物复苏的季节来临,你从那些高大的楼房里走出来,到四月的天空下沿着那条长满青草的小路漫步的时候,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四月的阳光正轻盈地从苍蓝色的天空飘飘扬扬的落下来,落在那些沿街的围墙上面,落在那块空荡荡的操场上面,落在那些浓密的树叶间,和那些正在绽放的栀子花的花蕊之间,轻盈而宁静,到处弥漫着沙沙的声音,就像肥大的蚕虫在贪婪地吞食着桑叶。找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或者摊开报纸,读一些时尚的新闻,或者用手托着下巴,低头沉思,这个时候,那些四月已经完全成熟了的阳光就会轻盈而柔和地落在你的脸上,肩上,和头发上,痒痒的,柔柔的,就像是情人的小手在不停的摸索,你会觉得整个空间的万物都在四月的天空里飘散,优游,并且在这白色的,焦躁的阳光里,飘散得无边无涯,然后落在初融的河面上,化做一江春水向东流。坐累了,可以在旁边的草地上躺下来,素面仰天,遥望那些苍蓝色的天空,或许你会突然发现,那些成熟而肥大的杨花已经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落,飘满整个宁静而古朴的大街,就像是爬满了地面,正在蠕动着的毛毛虫,逗引得你童心大发,抬脚去踩,一条,两条,发出一些吱吱呀呀,嗡嗡唧唧,嘤嘤嘎嘎的声音,美妙而动听,这些游戏,这些声音会让你暂时忘掉尘世间的一切烦心事,陶醉在这春末夏初的诗情画意当中。起风了,那些晚熟的槐花的白色花瓣也开始纷纷飘落,一片,两片,三片,天空里像是飘满了白色的雪花,残存在花蕊中的香气也开始漫天飞扬,昼夜不息,直到夕阳的余晖在平静的水面上荡漾起一层层血色的涟漪,直到河边零星的茅草房子垂落下天空长长的剪影,直到从天边归来,带着满身的花香的鸽子群在狭长的暮色中飘荡起耀眼的洁白,直到小河中的一切喧嚣停息,河中央的那些荡动不定的波光渐渐地黯淡下去,继尔消失,只剩下汩汩不停的声息,这个夏天才逐渐归于平静。这个时候,我会在院子中央的葡萄架下,铺上一张凉席,和梅兰并排躺在上面,或者相互讲一些自己在白天所见到的一些开心的事情,或者给对方出一道难猜的谜语,或者伸手从葡萄架下摘下一大串已经泛着紫色葡萄放进嘴里,咀嚼着这个夏天的滋味。而在更多的时候,我们则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仰望着那些深蓝色的苍穹,在无边无涯的星际中寻找那个属于自己的小宇宙,并且在这个小宇宙中想一些做一些别人不容易觉察到的事情。当满天的星星也被这如水的夏夜感动,朝着我们不停地眨巴眼睛的时候,我就会觉得,自己才是全世界。说句实话,我喜欢夏天带给我的这种特殊的感觉,这种感觉,喜欢天文学的人应该很熟悉,经常写诗的人应该熟悉,曾经参加过对越的自卫反击战,在老山战场上蹲过猫儿洞的解放军战士应该也很熟悉。这种感觉总会在我的脑海中留下深刻的记忆,挥之不去。
夏天,在那些月光淡淡,凉爽如水的晚上,是人生中最惬意的时刻。这个时候,我一般都会拿一张席子,铺在院子里的大桐树下,或者是干脆就躺在扫干净的门廊下面,一边啃着西瓜,一边看着花蕊中那些被蓝色的月光反射出洁白的露珠,开始展现出我少年时那些丰富而无拘无束的幻想。幻想着自己变成一只屁股上会发光的萤火虫,在星空中翱翔,幻想着自己骑着一只硕大无朋的蚊子,飞到月亮之上,到嫦娥姐姐家去做客,或者就幻想着把散落在花蕊间那些珍珠似的露珠收集起来,用针线穿在一起,做成一个珍珠项链,挂在梅兰那长长的脖子上,作为她十五岁的生日礼物,这个我想她一定会喜欢的。夜越来越深,夜越来越静,静得可以听见蓓蕾在月色下轻轻绽放的声音,静得可以听见花蕊向外吐露着芬芳。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吹来的风,吹醒了我的梦,吹醒了我那积蓄在脑海中的记忆,吹得那些花蕊间洁白的露珠摇摆不定,忽而从花蕊间落下来,落到了枝叶上,枝叶摇晃,落到旁边的一片肥大而圆润的芭蕉叶上,在夜空中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吧嗒,吧嗒,吧嗒,就像是一只古老的闹钟在稳定而有规律地摆动着它的秒针。吧嗒,一分钟,吧嗒,两分钟,吧嗒,吧嗒,时间就这样一分,一分的过去了,夜越发宁静。在这一片宁静的夜色中,闹钟那些有规律的跳动声悠远而绵长,那些发生在那个青春期夏天的故事,也就像是黑夜中的翩翩起舞的流萤一样,在不停地翻腾中,冲击着我的记忆,我的神经。月色越是寂静,露珠滴答在芭蕉叶上的声响越是清脆动人,我的记忆也就越发得深刻,我对发生在那个青春期夏天的故事喜欢的程度也就越发无以复加。我想,我之所以对那个青春期的夏天念念不忘,也许是因为它已经在我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痕,那些被六七月份灼热的阳光曝晒而成的棕色的皮肤就是很好的见证。
在故事中那个青春期的夏天,我们才刚刚十六岁。在那个十六岁的夏天里,空气中总是飘扬这温顺的云彩,一些暖洋洋的风从树林的一边吹到树林的另一边,然后在初融的河面上不停地打着旋儿,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像敞开心扉的男人。随着天空中那些柔和的阳光变得灿烂起来,万物开始复苏,散发着无穷的活力。与此同时,十六岁的我们也开始在复苏,随着天空中那些迎面吹来的风,轻轻落下来的云,全身上下跟被人整理过似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原本属于成熟男人的特征简直就像是雨后春笋似的,在一夜之间完全突兀出来,简直就像被在睡着的时候,被人用嘴巴吹起来的一样。这其中就包括我们公鸭嗓子的形成,以及成熟男性各种特征的出现。当我们洗脸的时候,发现颧骨变高了,当我们洗澡的时候,发现汗毛变浓了,当我们擦汗的时候,竟然发现嘴角间不知何时已经钻出一些又细又浓的小胡子,就像是突然得到了男性荷尔蒙的灌溉似的,疯了似的了钻出来,快得铺天盖地。想刮掉又不敢刮,用手指一根一根地拔,只可惜疼得要命,而且长出来的新胡子更加浓密,硬得扎手,真怕再拔下去,满脸会变成刺猬。穿衣服的时候,会发现那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突兀独立的喉结总会随着手的节奏,在衣领里不停地滑来滑去,一刻也不能安分下来,就像是个调皮的孩子一样。天渐渐地热了起来,汗出得越来越多,河面刚刚解冻还没有多长时间,我们便急不可耐地脱了衣服,跳到河里去洗澡,玩耍的时候,才豁然发现,自己的胸前竟然像个女孩儿似的,突兀起两个已经肿胀起来的硬块儿,用手指轻轻一碰,疼得我们五官挪位,灵魂出窍,跟不小心触动了密室的机关,被隐藏其中的暗器伤害到了似的。我们茫然,我们无助,我们恐惧,我们六神无主,我们灵魂出窍,我们早早地爬上床睡觉,半夜都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像是一个迷失在岔路口的小孩子一样,已经找不到了回家的路。春天暖洋洋的气息慢慢消失了,而夏天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已经来临,疯狂的生活让我们如痴如醉,游泳,掏鸟窝,抓泥鳅,快乐的生活让我们暂且忘记了青春期身体上各种变化所带来的恐惧,甚至已经慢慢适应了。当夏天的夜晚来临,夜半无人的时候,我们通常会把院子打扫干净,然后在上面小心地铺上一张席子,然后往上面一躺,长长地伸了懒腰,眯缝着迷蒙的大眼睛,把双手倒扣在脑袋后面,看着那些漫天的星星不停地抛着媚眼儿,想像着它们是否会像我们一样,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老鹰捉小鸡,打架,摔四角,弹玻璃球,或者捉迷藏。夜渐渐地深了,夜也渐渐地静了,躲在角落里的那些不眠的虫子仍然在草丛里不停地啁啾着,嬉戏着,调着情,骂着俏,然后那些迎面吹来的风吹过之后,我们就会安静下来,不停咂吧着嘴巴,吧嗒着大眼睛,到处乱转,然后嘴角间诡秘一笑,假如你看到这些画面的话,可能就会知道,哦,这孩子又开始在胡思乱想了。我们确实已经在胡思乱想了,而且想得昏天暗地,想得一塌糊涂,想得云里雾里,想得天花乱坠,想着,想着,两腿之间那个曾经小小的男人的标志,突然间屹立起来,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那个时候,它就像是一株未知的植物一样,根本就没有把它当成过一回事,随便地就丢在了黑暗的角落里,可是,当你再次注意到它的时候,却发现它已经今非昔比,已经开花结果了。自从进入了那个青春期的夏天,我们两腿之间的那个曾经小小的男人的标志,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总是激情饱满,热情碰高地挺立着,不论何时,不论何地,总是那么高高地挺立着,似乎是想向别人极力表达一些什么东西似的。我们曾时刻注意着它的动静,看它究竟要表达一些什么意见,可是,每次要表达还没有表达出来的时候,它就会因为太激动,什么也表达不出来,只会在猛然间吐出一些白色的,其中还略带着一些类似于湿麦子腥味儿的黏液。尿床了?不像。但被子和裤衩却湿湿的,不知道何故。我们每次都会从睡梦中惊醒,为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慌,失措,惊奇而又迷茫,甚至整日里都要沉湎其中而又羞涩不安,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似的,深深地陷于自责之中不可自拔。
在身体和生理上经历了这些青春期最初仪式的洗礼之后,我们虽然对很多事情还懵懵懂懂,甚至迷茫而又无措,但是,已经渐渐接受了这种改变,不像当初那么恐惧和无知了。我们只是把这种改变视为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就像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早上起床之后,我们要渐渐地学会洗脸刷牙一样。虽然那个时候我们还不大明白为什么要洗脸刷牙,但是,我们依然会按照程序洗脸刷牙,因为不洗脸刷牙就会被视为是不讲究卫生的坏孩子。当我们把这种改变渐渐变成了生活中的一个程序之后,也就渐渐地养成了习惯。在那个青春期的夏天,我们一致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既然男人的力气比女人大,男人的个子比女人高,男人的脑子比女人聪明,女人所干的事情男人都能干,那么还要女人干什么?这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便开始极力去寻找答案。找着,找着,就发现了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别,当我们明白了这种差别之后,便开始相互会意地哈哈大笑起来,一半是寻找到了答案之后的欣喜,一半是知道了这种差别之后的恶作剧的成分,并且整天都要把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些差别挂在嘴边,作为我们在课余时间进行讨论的重大话题,其热烈程度决不亚于解答出来一道极难的数学问题,并且津津乐道,深深沉湎于其中而不可自拔。至于说男人和女人之间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别,产生这种差别的原因是什么,产生这种差别的作用又是什么,不知道,但是,我们却知道,这绝对不是吃饱了没事儿,让饭给撑的。我们正在对这些来历不明的问题进行热烈讨论,胡乱猜测的时候,却发现学校里一些熟悉或者是不熟悉的女孩子从我们的面前飘然而过,我们便会暂时停下这些话题,一起透过那些单薄的衣衫,去看她们衣服里面那些已经十分明显的突起之处。这些突起之处让我们豁然明白,男人和女人的差别之处究竟在哪里,并且为自己发现了这样的差别而发出一些被视为流氓行为的哈哈大笑。我木然的对朋友们说,哦,原来是这样呀,我以前总以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别就是,女人的头发比较长呢。听到这话,我的朋友就会指着我的鼻子哈哈大笑,你傻×呀,你真是个大傻×呀。他们这么一骂,我又突然对我们平日里那些总挂在嘴边上的那些脏话有个更加深刻的理解,朦朦胧胧地知道了那个所谓的×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甚至知道了那个×是个什么东西,然后就这样被启蒙了。直到现在,我甚至都认为,在那个青春期的夏天,那些流传至今,长久不衰的脏话,对于我们这些懵懂无知的少年的性启蒙教育,是何等重要,简直是功不可没的。在那个时候,假如每个少年都可以了解到这些脏话后面所隐藏的真实含义,那么,大人们经常所谓的小孩子是从人的胳肢窝里或者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谎言,便会不攻自破了。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在那个青春期的夏天,我,建国,建军,张国庆,小磊等等,我们这些同样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们,总会在放学之后,三五成群的聚集到一起,商议所谓的国家大事,等到其他闲杂人等全都走光的时候,便开始研究在这些脏话中所隐含着的真谛,甚至考虑着该如何破译其中的密码。那个时候,我们总会先凑钱买来廉价的香烟,一边分散着吞云吐雾,一边相互说一些不上路的下流话。谁发明出来的下流话最恶毒,便会遭到我们的群体攻击,一起叫嚷着对方已经完全变坏,无可救药了,以后决不再跟他搅和在一起,免得变得像他一样坏。相互调侃完毕,便会偷偷地溜到对方的屁股后面,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一下子就把他那只系着一根皮筋儿的小裤衩扯掉,指着他两腿中间的那个已经不算小的小弟弟哈哈大笑着说,直了,直了,你丫也忒流氓了吧。被调侃者赶忙否认说,谁流氓了,你才流氓呢。听到否认,我们就会装出一副很关心地样子,开玩笑道,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会肿成这个样子呢?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说完之后,便会齐心协力把他的小裤衩扯下来,扔到树杈上去,躲在一边看兄弟起内讧的好戏。等到那个家伙光着屁股爬到树梢上面去拿裤衩的时候,其他的人便会重新聚集到一起,相互扯掉各自的小裤衩,比一比谁的******肿得最厉害,然后发出一阵相互会意的哈哈大笑,大叫着流氓,你丫也成流氓了。假如已经明白了“流氓”这个词究竟是什么含义的话,那么,就说明,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瞒得住我们这些十五六岁的少年了。
在那个青春期的夏天,既然我们男孩子已经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同理可证,那么女孩子呢?况且,女孩子的发育要普遍比男孩子还要早上那么一点点时间的。在我的记忆中,那个女孩子的变化更是惹人眼球,用时下流行的话说就是,已经足以让人流鼻血的了。那个时候,班上的几个女孩子,仿佛是沐浴了春风似的,竟然在一夜之间,忽然变得花枝招展起来了,那些原本空荡荡的衣服里面,像是被硬生生地塞进了什么东西似的,变得鼓囔囔的,散发着青春而又神秘的气息。那个时候,她们虽然还没有发育到一个成年女人那样完美的体形,但是,那些从衣服里面突起的那些部分,已经足以勾起我们这些刚刚进入青春期的懵懂少年们极大的好奇心了。有事没事的时候,我们总喜欢找一些借口,故意去跟她们搭讪,希望找个适当的机会好好地跟她们沟通一下,趁机交流一下男女之间,在生理和心理发育方面的心得,以便更好地相互促进青春期的发育。那个时候,我想我们之所以会对姑娘们产生如此直白而又直接的想法,完全是因为那个时候我们男孩子的心理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的,但是,那些姑娘们可就不这么想了。因为每次当我们跟她们提出如此要求的时候,就会被毫不客气地骂上一通流氓,然后告到老师那里,挨顿老师的批评,回到家之后,再挨顿老爹的揍,作为整个事情的终结,在他们看来,我们这已经够得上耍流氓的标准了。但不幸的是,这种变相拒绝和我们探讨的方式不仅没有打消我们内心那些极端冲动的念头,甚至还在某种程度上大大激起了我们那些强烈的求知欲。我们需要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解答隐藏在内心这许多的问题。这个时候,只要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带着一副极端高傲的姿态,从我们面前昂首挺胸,翩翩而过的时候,我们就会在身后,冲着她们身上那些简短而又单薄的衣服胡乱起哄,吹口哨,发出怪异的声音,以此来吸引她们的注意,并且拿起手中的书本和衣服,故意扇起一阵怪异而强烈的风,借机刮起她们那些单薄而柔软的裙子,用以探究在那些空荡荡的裙子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借着故意的风,在不经意间看到那些红色的,蓝色的,绿色的,白色的蛛丝马迹之后,我们便会得意洋洋起来,一边更加嚣张地冲着她们吹口哨,吐着烟圈儿,一边故意说一些极具有挑逗意识的下流话给她们听,甚至把一些小虫子扔到她们的腿上,让她们自己掀起裙子给我们欣赏。那个时候,我想,我们这些少年们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真的坏透了,也不是内心真的产生了一些要做一些冲动甚至是具有罪孽性质的坏事,而只是想从她们那些被挑逗得泛红的脸上,找到一丝青春期的慰藉,似的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总是骚动不安的欲望得到一些有声有色的发泄,如此而已。况且,种种情况证明,当班上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在经历了我们这些促狭的少年们无端地挑逗之后,会脸红,就已经充分说明,这些小姑娘已经都不小了。
其实,我们都已经不小了。在那个青春期的夏天,我才刚刚上到初二。十六岁才刚刚上初二现在看来,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现在的很多十六岁的少年都已经上到高二了。相比较而言,其实,在农村,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刚刚上初二也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太蠢,太笨——我甚至认为,假如他们太蠢太笨的话,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好像就没有什么聪明的人了。而是因为他们都已经给农村那些自由广阔的天地给玩昏了脑袋,忘记了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上学这档子事。这些十五六岁的农村少年们,机灵活泼,聪明可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些丰富复杂的想象力,是很多城里孩子所难以忘其项背的。在大学里,那些来自城市里的孩子总是到处宣扬自己是城里人的优越感,看不起农村孩子,并且天真地以为农村孩子呆头呆脑的,好欺负,其实,他们却殊不知,他们脑子里的那些花花肠子是我们这些农村孩子在小学的时候已经玩腻的东西,我们只是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罢了。我之所以到了十六岁才刚刚上到初二,在前面已经说过,不是因为太笨,而是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已经被乡村里那些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给放纵惯了,忘记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上学这档子事,当父母明白让孩子上学属于义务教育的事情的时候,已经远远地慢掉了那些城市孩子一个节拍,人家都已经小学毕业了,我们才开始小学一年级的教育。直到现在,我都认为,城市里的孩子之所以五六岁就开始上学了,是因为在这个充斥着钢筋水泥的都市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给他们玩的东西,不去上学,只能天天呆在那个监狱一样房子里,不能出门,不能上街,不能呼朋引伴,否则,一出门准会被那些呼啸而来的汽车给撞飞了脑袋。所以,只好到学校里去,接受所谓的教育,再顺便找一些好玩的事情来打发那些无聊的童年生活,尽管学校也只是一个比家里稍微大点的监狱而已,但他们仍然玩得不亦乐乎,什么叫坐井观天?大概这就是了。相比较而言,农村生活就丰富多彩,自由自在得多了,在夏天的时候,我们可以去河里钓龙虾,抓泥鳅,或者是光着屁股钻到水底游泳,摸鸭蛋,逮水蛇,而到了冬天,则可以去河边的芦苇丛里去捕水鸟,生起篝火,烤鱼,烧鸟,钻火圈,等着雪天到宽阔的水面上溜冰,打雪仗。结果这么一野,就把上学的事给忘记了。况且,我又是一个对什么东西都可以迸发出无穷乐趣的孩子,见到什么东西,都可以不吃不喝,研究上半天,从中找到一丝更高层次的乐趣,特别是那些对于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来说相对稀奇古怪的东西,比方说闹钟,比方说,半导体收音机,比方说电动剃须刀,甚至是一把折叠式的椅子,一只可以自由翻盖的马桶,都能够吸引起我无穷的研究兴致。当我沉浸于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带来的震撼的时候,就会在最短最快的时间内,发挥出极限的小宇宙以及无穷的想象力,动手拆开它们,然后再按照原来的样子组装起来。当然,这样做的结果挨顿揍往往是在所难免的。因为当我怀着好奇之心把它们全部拆开来,再满怀信心想把它们组装成原样,却怎么也无法成功,脑袋安到屁股上,屁股安到背上,真是牛头不对马嘴,混乱得一塌糊涂。不过,我听说很多伟大的人物在小时候都有这方面的嗜好,一方面这让我感到兴奋,觉得自己已经跻身于大人物的行列,一方面又让我感到气馁,因为我这个预备的大人物在后来却差点儿连大学都没有考上。当我已经进入九岁的高龄的时候,农村里所有能够玩到的东西基本上已经差不多被我给玩了个遍,觉得手边已经没有可以激起我无穷兴趣的东西,才灵机一动,产生了到学校里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东西的破烂想法,结果这么一试,就把自己全部的青春都给陷了进来,不能自拔,成了现行教育制度的牺牲品。我相信,我周围的很多朋友之所以选择去上学这条不归路,完全是抱着和我一样的想法,结果一脚踏进虎穴,尸骨无存,成了惺惺相惜的同志。那一年,我九岁,建军九岁,建国十岁,小磊十岁。所以,在那一届的小学一年级里,像我们这样九岁十岁的超级年龄问题儿童,顺手一抓,就能呼啦出一大把出来。而我们这些超级问题儿童,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后来学校里坏分子的骨干。
在那个青春期的夏天,我的母亲曾经不止一次地警告我说,你马上就要生初三上高中了,以后再也不要像以前那样,野得不着调了,否则,你这一生真的就这么给毁了。我警告你,从今以后,你一定要把玩野的心全部给我收回来,好好地考个像样儿的重点高中,然后接着考大学。我这样劝你,不是说让你对得起国家,报效人民什么之类的,起码你也要对得起你自己,为你自己的将来着想。说到这里,她有开始调动脸上所有能够调动的表情,声情并茂地给我讲那些陈谷子烂麦子的往事,满脸沉痛和伤感地说道,现在,你的哥哥和姐姐都已经不在了,所以,全家的希望就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不说争做祖国栋梁,光耀门楣什么的,起码你也能像你的哥哥和姐姐那样,做个顶天立地的人,好好地给家里争口气。警告一出,她也就给整天找我出去鬼混的建军,张国庆和小磊这些坏孩子下了逐客令,忿忿地说,我们家的三儿明年就要考重点高中了,现在需要好好呆在家里学习,以后你们就不要再过来找他玩了。逐客令一下,放学之后,我就得老老实实地回家,坐在桌子前,整日对着那些死板生冷的课本晕头转向,看不懂也要摇头晃脑地在那里装出一副热爱学习,努力考取市一中的样子,否则,鞋子就会雨点般地落下来了。这些赶鸭子上架似的学习方法虽然让我感到极其地无聊,但是,却激发起建军他们极大的好奇心,总是偷偷摸摸找些莫须有的借口溜到我家来,看一下我整天躲在家里在鼓捣些什么东西。等到他们发现我竟然是躲在家里努力学习,全都一起出来嘲笑我,并且故意想一些歪点子勾引我溜出去玩。但是,他们狼子野心还是很快就被我那个伟大英明的母亲给识破了,被那把破扫帚一顿好打,给毫不客气地轰了出去,再也不让他们踏进家门半步,否则六亲不认。赶走了讨厌鬼,母亲就会转过身来,对我又是一番苦口婆心地叮咛,把上面我已经提到的那些陈谷子烂麦子的话再重新唠叨一遍,我想,这都快要让我快要疯掉了。后来,我看到了周星星那部风行一时的电影《大话西游》的时候,我想我终于明白孙悟空的苦衷,他们为什么死也不肯陪唐僧到西天去取经了。假如我是孙悟空的话,说不定也想一棍子要把唐僧给敲死的。只可惜我却不敢对母亲怎么样,她的鞋子可真是六亲不认的。
当母亲在突然之间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好好学习,能够光耀门楣的时候,我就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同时为自己的不争气感到万分的羞愧,觉得自己愧为人子,愧对祖国人民的托付,愧对父母对自己的养育之恩,而尽量地把头低下去,来回避母亲那对我满怀期望的眼神。所以,我只好低下头去,努力地挤出一大堆悔恨的眼泪出来,对天发誓,从今以后一定好好学习,热爱祖国,人爱人民,热爱中国共产党,做党的好孩子,一边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窥视窗外的那一片大好春色。透过那些明亮的玻璃窗户,我看见外面的世界正闪烁着无边无际的明媚春色,正在轻舞飞扬,扭动着柔软的腰肢,向我款款走来,犹如一个妖媚艳丽的姑娘。在这一片春色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辽阔如海洋的麦田。麦田中,有无数新鲜而稚嫩而绿色从天边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此起彼伏,荡动着阳光,就像是绿色的波浪。一只细致而精巧的鸟儿突然从麦叶中跃然而起,蹿进无穷无尽的苍穹,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渐渐地,渐渐地,最后蓝色的天空里只剩下一个小黑点,和残留在身后的一声微弱的哨鸣,整个田野便随着静寂下来,听不到一点儿声息。这个时候,天空更加碧透蓝净,夕阳纯净的颜色笼罩着原野,笼罩着山岗,一丛丛不知名的小野花正躲在角落里,悄然膨胀起鼓囔囔的蓓蕾,在春末夏初的乡村,散发着田野里所特有淡远而悠长的苦香。这些散发着淡淡苦味儿的清香飘过田埂,飘过麦浪,飘到高高隆起的土坡之上。在满是杂草和野花的土坡上,那些高大的桐树也正在夕阳下悄悄地开出无数朵白色的喇叭状的小花儿,白色的,粉色的,铺天盖地,无穷无尽,遮住了田野,遮住了暮色。这些白色的粉色的喇叭状的桐花儿,有的刚刚吐露出长长的蕊丝,散发着幽香,有的已经度过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开始偷偷地凋零,从枝头落下来,铺天盖地地覆盖了整个田垄,覆盖了田间漫长而幽静的小路,不知道是在享受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的宁静,还是在为这美好春色的过去,夏天地即将到来而提前铺上白色的,粉色的地毯。除此之外,空中还有无数成熟的柳絮也开始在风中,暮色中纷纷飘飞,飘飘洒洒,悠悠扬扬,那些白色的,毛绒绒的东西在半空中飞翔的样子,就像是无数从天堂里偷跑出来,到人家嬉戏的小精灵。它们玩得累了,便轻轻地跃入初融的河水当中,和水面上那些凋落的桐花汇聚在一起,编织成一片粉色的,白色的涟漪,飘呀,流呀,在《春江花月夜》的丁冬古筝曲中,一直飘到传说中的仙岛上,那些仙女正在这花瓣的河水中欢快地戏着水,抓着泥鳅。夕阳下,那些肥大的杨花也开得正欢,晚风起,枝条摇,肥大的杨花在树梢上活蹦乱跳,翩翩而舞,舞姿虽不艳丽,却很妖娆,腰肢抖动,眉目传情,明眸顾盼,一笑倾虫,勾引得那些原本出来跟情侣约会的鸟儿突然离开爱人,从半空中猛然俯冲下来,一条一条地叼走,献给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我想,它们一定是把这些杨花当成了肥大的虫子,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当它们打算好好享受一番这些美味的“虫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受了骗,便气急败坏地把它们又一条接着一条地从半空扔下来,扔到那些初融的河面上,扔到碧透的麦浪中,扔到我正走在放学的路上,扔到我那刚刚换洗上的衣服的领子里,上面粘满了鸟屎。我从领子里把它们拿出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发现味道真是好极了,便随手扔在了正蹲在门口吃晚饭的大伯的粗瓷大碗里,然后飞快地逃走,身后只传来一阵刺耳的叫骂声。我想我真是好心没好报,看在近亲的份儿上,本来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给他加道菜的,可是他却不领情,要知道是这种结局,我就给一些不相干的人去加菜了,真是。想到这里,心情却又无端地兴奋起来,哼起了一首传唱很久的歌: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只可惜这里无法打靶,只好捡起一块石头,朝着一户人家的玻璃横扫过去,结果枪法还令人满意,只听见身后立刻传来“光当”一声响,命中目标,满分,耶!
说句实话,我喜欢这种乡村明媚的春色,虽然它没有高大的落地玻璃窗户折射起五彩缤纷的色调,虽然没有高大的摩天轮在夕阳下像是武林高手一样,发出狮子般的长啸,但是,在乡村这块净土上,却让我感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和快乐,甚至很容易让我在幻想的天空里自由翱翔,畅游古今。日出东方,阳光明媚,我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听着老师在讲台上,马克思主义哲学,牛顿定律,驴头不等式,像个猪头小队长般地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我就异想天开,想找块大粪塞到那个正唠叨个没完的老师嘴里,别再没完没了,简直都把人的脑袋给折磨大了。这个时候,我就会用手肘支撑住桌面,顶着下巴,去看那些轻轻的,淡淡的槐花的香味儿从窗外偷偷地溜进来,冲进鼻孔,熏得我“啊嘁”,“啊嘁”,喷嚏打个没完没了。在浓浓的槐花香的氤氲当中,我立刻变得困意涟涟,哈欠不断,一边用手不停地拍着嘴巴,一边任由脑袋慢慢地,慢慢地沉下去,沉下去,一直沉到桌面上,直到睡着为止。在梦中,我总会腾空而起,飞上云霄,驾驶着那些从窗户外面飞过来的大团大团的槐花清香,像是孙悟空驾驶着他的筋斗云一样,“嗖”地一下飞到外面那些大好的春色当中,飞过山岗,飞过田野,飞过树林,最后,才在森林深处的蜂房里停下来,趁着放哨的蜜蜂偷懒打盹儿的机会,痛痛快快地偷吃了好几桶蜂蜜,直到自己也变成一堆蜂王为止。有好几次我还梦见自己变成了传说中的盗帅楚留香,左边的李红袖帮我倒酒,右边的宋甜儿帮我夹菜,刚刚把手伸到苏蓉蓉的衣服里面,还没有来得及大展身手,就被一阵剧烈的疼痛给惊醒。我们的数学老师正提着教鞭,怒气冲冲地瞪着我,问我是不是羊癜疯的毛病又发作了。我嘴上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心里面却已经叫骂连天了,这个王八蛋总是喜欢在一些不适当的场合做一些不适当的事情。每次都是我刚刚把梦做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时候,突然从讲台上袭击过来,然后在我的后脑勺上给我狠狠的一顿暴栗,警告我注意听讲,不要再胡思乱想。她的那一顿暴栗打得我灵魂出窍,欲死欲生,呼天抢地,赶紧直起身子,强睁着眼皮,重新打起精神,盯着黑板,随着老师的教鞭把脑袋很配合得左右晃来晃去,做出一副正在专心听讲的样子。听了一会儿,遇到不懂的地方,甚至还装模做样地用手捏着下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其实我哪里是在思考问题呀,我是在细细品位着刚才的那个春梦,回忆着自己把手伸进苏蓉蓉的衣服里面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形。等等,让我仔细想一下,苏蓉蓉,我,三明治,不,我现在已经是风流盗帅楚留香,一边喝着李红袖端过来的小酒,一边听着宋甜儿唱着小曲儿,苏蓉蓉轻歌曼舞,曼妙身姿,跳着跳着,身上的衣服便轻轻地落下来,落下来,她躺在我的怀里,低下头去,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娇羞的脸庞。我伸出手,在她身上的各个部位都游走了一遍,这个时候,苏蓉蓉突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满是胡子的大脸,一边抠着鼻孔,一边瓮声瓮气地说道,你要干什么?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我立刻从幻想中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儿把课桌给掀翻了。极大的动静立刻引来了全班同学的侧目,数学老师立刻提着教鞭从讲台上袭击而来。我用袖子擦了把汗,理直气壮地伸出手,对她说,要打多少下,你随便。数学老师立刻被这阵势给唬住了,咂吧了几下嘴巴,怏怏地走回讲台,边走边说,混蛋,垃圾,早晚把自己混到监狱里去。从此以后不再管我,呵呵,一个噩梦倒落得个逍遥自在,值了。我开始睡得无所顾忌,趴着睡,躺着睡,挨着同桌的肩膀睡,睡觉的时候不仅流口水,甚至公然打起了呼噜,所以教室里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大合唱。老师讲,等腰三角形有一个九十度角,两个四十五度角,然后就听见我呼噜;直角等边三角形有三个六十度角,呼噜。最后老师实在讲不下去了,便跑出去端了一盆水过来,冲着我又留口水又打呼噜的脑袋哗啦浇下去,我就再也睡不着了。睡不着的时候,我便用手托着下巴,在那里胡思乱想,想象着前天下午,自己在学校后面的林子里新发现的那只漂亮精致的画眉鸟。那是一只招人喜欢的小家伙,真不知道它此刻飞到了哪里,在做些什么,吃得饱不饱,睡的好不好,有没有钱买烟抽,有没有钱上网?是一个人独守空房,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还是已经跟女朋友同居了,正在洞房花烛夜,缠缠绵绵到天涯?看它那样子,又笨,又傻,一定还没有找到女朋友,有哪个女的愿意跟一个木头一样的家伙在一起呢,假如我是一只母鸟,我就不愿意。但是,一个鸟笨一点儿没有关系,但是,一定要有骨气,别人看不起自己,自己一定要看得起自己。你看人家郭靖,虽然人比猪还笨,可后来还不照样练成了降龙十八掌,而且还找了像黄蓉这么清新可人,如花似玉的姑娘?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面对手难牵,所谓铁杵磨成针,关键有恒心,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做人要做一个有骨气的人,做鸟也要做一只有骨气的鸟,人人鸟鸟,鸟鸟人人,做到最后人鸟不分,就能高达到无为境界,可以得到成仙了。想到这里,我的脑袋里已经乱成了一团糟,总觉得自己竟变成了那只画眉鸟,那只画眉鸟就是我。我想,此刻我终于达到了庄子梦蝶的那种无谓境界了。我想,我真不愧是庄子的同乡,老爱胡思乱想,做白日梦,我想,庄子之所以能够分不清自己是蝴蝶,还是蝴蝶是自己,是因为他也像我一样,小时候上学的时候在课堂上不喜欢听讲,总爱胡思乱想,想来想去,竟然给他想出了一种无为的境界,有此可见,孩子在课堂上不专心听讲,老爱胡思乱想也是一件好事。假如以后我的孩子是这样,我就不会揍他,因为是好事嘛,胡思乱想可以,但是,要是敢想入非非,那我可得揍他的屁股了。想完那只画眉鸟之后,我就开始想人,想一个奇怪的人,因为在这一段时间里,我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一个姑娘的脸,模模糊糊的,朦朦胧胧的,也看不清这个姑娘究竟长什么样子,也看不清这个姑娘究竟是谁,从朦朦胧胧的影子来看,我好像认识,又好像从来就没有见过面,她仿佛就坐在我的身边,离我近在咫尺,但是,又觉得她在千里之外,遥不可及,就好像牛郎和织女,中间隔着一条无边无际的银河。抬头一看,我发现老师正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一个关于圆的定律方面的问题,她用粉红色的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了两个轮廓分明的圆,并排在一起,中间用一条白色的线穿起来,中间又用粉色的粉笔标出明显的圆心,一看到这个标志,我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脸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胡思乱想得更加厉害。我虽然把它极力想象成是骑在数学老师鼻子上的那架几百度的大眼睛,可是,却又很不自觉地想到一条已经洗好,正在绳上晾着的胸罩。我曾经在一位年轻女教师的单身宿舍里见识过这种东西,当时,它正用这个姿势挂在那位女教师的蚊帐里,格外醒目。女孩儿的房间本来就是一个异常神秘而撩人的地方,房间里再加上这么一个东西,那种感觉绝对是够人流鼻血的了。在初次见到这种东西的时候,我曾经想象过她的用处,虽然年龄不大,但是,一想就想出来它应该用在什么地方,一想到用这种东西的那个地方,我只觉得下身立刻有一股热流奔涌而出,随即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湿麦子的腥味儿。
我之所以会又如此的胡思乱想,在很大的程度上证明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上学。每次在课堂上瞌睡,被班主任的那只大拳头在后脑勺敲了一个暴栗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像只笼子里的大笨鸟一样被傻呼呼地关在教室里的时候,都差点儿疯掉,觉得自己的身世简直比一只整天拉着磨盘转个不停的驴子还要悲惨。想当初,我之所以会选择上学,完全是抱着一种进来看看学校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的好奇心理,可是就这么一好奇,就把自己一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光给葬送到了这里。我现在才刚刚上到初二,以后还要上初三,高中,大学,研究生,博士生,博士后,想着以后还要有那么长的一段路要走,就会害怕得几天都睡不着觉,吃不下去饭。当我躺在床上,或者是趴在教室里课桌上惶恐不安的时候,脑子里总会产生一种干脆变成一只驴子的荒谬想法。假如我真的变成一只驴子的话,那我就可以在田野中自由自在地生活,饿了的时候就躺在地上找个最为舒服的姿势,吃几口自己认为最可口的青草,渴了的时候就找个低洼的地方添几滴小孩子的尿,无聊的时候就到南墙根下躺着晒晒太阳,或者是到山坡上鬼叫几声,打几个滚,撒撒欢儿,趁机偷看一下河里那几个漂亮的小妞儿在里面洗她们的小屁股,那种生活是多么得舒坦呀。对比一下,你再看一下我现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校园生活,糟糕得简直不像话,想玩的时候老是有人盯着你不让你玩个痛快,想学的时候偏偏什么也学不会,学不会还要低着脑袋傻呼呼地强迫自己去学,装出一副什么都学会的样子,否则准会被别人耻笑为笨蛋,你说这跟赶鸭子上架有什么分别。我知道明太祖洪武爷就常常干这种赶鸭子上架的蠢事,前几天我在一本书上看到,他打败了强敌陈友凉,就抓了他的原配夫人当老婆,可那老太太都已经过了绝经期,他还非要强迫人家跟他过性生活。老太太被逼无奈,可又没有什么办法,只好自杀。当她不肯吃饭想把自己饿死的时候,洪武爷就请来北平的填鸭师傅每个礼拜填她两次,她不肯拉屎,想把自己给憋死,洪武爷就隔三差五地给她****。可后来老太太还是不肯让他近身,洪武爷每次行房事的时候就派四十个人把她给按住。你说这种赶鸭子上架的事情做出来有什么意思,自己不高兴,弄得别人心里边也烦得不行。所以当母亲每次把我从家了赶到学校,让我好好学习,并且让我向哥哥姐姐看齐,做个光宗耀祖的伟大人物的时候,我总会感到浑身的不自在。老师也常常在思想政治课堂上给我们讲一些看起来很扯淡的大道理,说我们今天在学校里好好学习,是为了以后能够天天有肉吃。这话确实很有道理,而且也比那些整天说我们好好学习科学文化知识是为了以后能够好好地报效祖国和人民,做新时代的栋梁要通俗易懂得多,可是每次听到他这样说,我都想在课堂上大声哭出来。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沉浸在变成一只驴子的幻想之中而不可自拔。驴子是吃草的,你让他吃肉顶什么屁用?我也觉得自己的话很都道理,可是每次我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就会被他给揍一顿,然后大骂我目光短浅,大逆不道,目无尊长。而这些话由政治课老师说出来的通常意思就是,欺师灭祖。所以被他从教室里赶出来,并且勒令我写思想报告也就是在所难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