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南塘·青春期(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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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苏珊珊

这一切得从那个叫做苏珊珊的姑娘说起。

记不清究竟具体哪天了,我,建国以及张国庆从教室里偷跑出来的时候,每个人的嘴上都叼着一根香烟,那是一种一毛钱一包的廉价本地产香烟,佛手。这种烟没有过滤嘴,包装也很一般,但是,却是货真价实的烟叶制成的,抽起来软绵绵的,有种炒黄豆的香气。我们叼着烟,二愣子一般,一走三摇晃,一脸的诡笑,还在相互不停地追逐打着、闹着、说着、笑着,看见四周无人的时候,便顺手把烟屁股塞进路边的草垛里,然后躲在一边,相互打赌说它会在几分钟之内里起火。输的人要帮赢的人抄一个星期的作业,另外再买五块钱的零食。大火果然在我们打赌预定的时间内着了起来,火势甚至还很大,熊熊大火把大家从房子里都引了出来,他们纷纷端着脸盆,拿着叉子,跑出来救火,纷纷扰扰地,跟下雨的时候蚂蚁搬家似的。而我们也随着汹涌的人群纷纷冲出来,一拥而上,帮助人们救火。当然了,我们跑出来救火并不是因为这火是我们自己放的感到内疚而想赶紧把火扑灭以减少自己内心的愧疚。我们只是觉得好玩,甚至还会趁着混乱的时候跟着别人捣乱,别人都是忙着把干草往外扒,减少燃烧的范围,而我们则是趁着人们不注意的时候故意往火上加草的。这也就难怪火会越救烧得越旺的原因。最后,火终于被扑灭了,人们纷纷地向我们表示感谢,掏出烟给我们抽,甚至还送给我们一个“英雄好少年”的称号,这个时候,觉得自己和赖宁哥哥一样伟大。我想,我们真是做了婊子又立了牌坊,想想也真够缺德的。再之后,我们一直在学校后面的树林里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转,就像是一帮无所事事的苍蝇。后来,转悠累了,便在一棵桐树宽大浓密的荫影下面躺下来,一边抽烟,一边说些不着四六的下流话,或者是研究一下新发明出来的脏话中所隐藏的内涵,或者是相互猜测着女孩子的B罩杯C罩杯D罩杯到底能够盛多少水多少啤酒。猜测完毕,我们赫然得出这样的结论,唉,做个女人还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呀,整天都要为这么多的烦心事发愁。做个男人多好呀,随便找个地方,站着就可以撒尿。话虽然如此,可是,我们却又是那么得向往女人。胡说八道累了,也把需要研讨的话题都说完了,我们便躺在疙疤草上,一动不动的,双手倒扣在脑后,仰望着天空中那些飘来飘去的云彩发呆,想着,想着,就会突然想起“轻轻的风轻轻的梦,轻轻的晨晨昏昏,淡淡的雨,淡淡的泪,淡淡的年年岁岁”这句歌词。是沈庆的《青春》,写得真好。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想的了,便顺手摘下一片叶子,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从叶片中夹杂的那一丝苦涩清腥的味道中来感受这个姗姗来迟的春天。

那个时候,已经到了春末夏初相互交替的季节,透过那些繁茂的枝叶,完全可以看见绿色的空气正在苍蓝色的天空里飘散,飘散,飘散得无边无涯,一直飘到很远的地方去,最后完全消失在云际里。我仿佛已经被这些草绿色的空气所感染,脑子也开始随着这些暖洋洋的风,轻缓缓的云,展开无穷无尽的遐想。闭上眼睛,我已经完全可以感受到,那种夏天所特有的清香气息,正大面积地从酥软的泥土中,从裸露出来的草根中,从刚刚抽出新芽的树木中,甚至是我们刚刚换上的夏装中,铺天盖地地蜂拥而来,弥漫着整个天空,穿透我们的每一根神经。深深地呼吸一口这来自春末夏初季节的空气,你就会感觉到身上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在轻轻地抚过一样,轻柔,舒畅。这个时候,只要你仰起慌张的笑脸,抬头看云起云落变迁,然后,再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就可以清晰地闻到那些散布在空气中的那些泥土和花粉的清新气息。天上的飞鸟和地上的虫鸣,仿佛也都在一夜之间骤然多了起来,啾啾唧唧地叫个不停,清脆的叫声铺天盖地地席卷着整个刚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大地。田野中到处都流淌着复苏之后春末夏初的味道,抬眼望去,你就会发现有更多的树木已经吐了新芽,映衬得整个原野一片浓绿,就像是泼墨而成的国画,浓而不腻,正在无声无息地向天际边延展。那个时候,我对大自然竟然产生了一种无法脱离的亲切感,这种感觉亲切得竟然无以用文字来描述。假如你非要让我用文字来表达一下此时此刻的心情的话,那就是漂泊已久的游子对母亲故土的依赖。母亲给了游子以甘甜的乳汁,而大自然中那些广阔的天地和万物则给予我无尽的视野和丰富的想象力。我想,现在我之所以会对着我的笔记本敲出这么多鲜活的文字,让我在文学上产生了如此无尽活跃的想象力,可能就是完全来自于那时我对野外生活的无尽热爱。后来,风渐渐地停息了,连白色的阳光也开始渐渐地被浓密的枝叶所遮蔽,四处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此刻,那些原本隐藏在脑海中的懒绵绵的困意,便开始铺天盖地地向我们袭了过来。我们再也无法抵挡它的诱惑,继尔杂乱无章,相互交叉地躺在一起,纷纷地睡去,你枕着我的胳膊,我枕着你的大腿,他又枕着我们俩的肚子。现在,我发现春天的田野很能激发起人们无限的困意,当你置身其中的时候,便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浓重的睡意,很自然的,很轻缓的,毫无压力的。

但此时,我并不想很快地入睡,因为在我的对面,一个漂亮的姑娘正缓缓地走来,轻盈得就像是一只初出茧蛹的蝴蝶。其实,说她像只蝴蝶很不符合实际的审美观点,我觉得说她像只狐狸更合适一点儿。当然了,我的意思是说,她长着一张狐狸般妖媚的脸,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挺挺的鼻子,特别是这双眼睛,简直就是上帝的杰作。当你看着她的这双眼睛眼睛的时候,很容易就会被吸引,仿佛具有勾魂夺魄的功能,但这却又恰恰能够激发起我那年少懵懂的情欲。但是在今天,我已经很少能够再见到如此一张真正能够吸引我注意力的面孔了。现在的女孩子,虽然在很大程度上似乎更能吸引男人的目光,但是,那只是表现在她们的穿着和搔首弄姿上。她们吸引人的地方只是在外在形式上,而此刻那个正在走过来的姑娘吸引我的地方却是渗透到骨子里的,就像是一块蚌壳。虽然从表面上看上去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蚌壳,可是,等你打开之后才发现,里面竟然包裹着一颗稀世的珍珠。那个时候,她穿着一件松散宽大的黑色毛衣。而这种衣服的好处就在于,当她微微弯下身去系鞋带,或者是去拾跌落的东西的时候,包裹在衣服里面的那些春光也就乍泻无疑。关于这一点,我相信大多数的男人都应该有过这种经历,所以,也就不难想象我是如何被她所吸引的。一条天蓝色的牛仔裤把她的下身紧紧地包围起来,高耸的屁股在后面呈现出滚圆的丘陵形状,仿佛是要脱颖而开,含苞欲放的花蕾。这立刻招来了正在昏昏欲睡的我们这些坏孩子的兴趣。建国和张国庆立刻从地上坐起来,朝着她不停地吹口哨,喊叫着,说着一些下流话进行无休止地挑逗。嗨,小妞儿,跟我一起到海边的别墅里喝咖啡好不好?我会让你满意的。这是从电视上的流氓那里学来的跟姑娘搭讪的话。但是,很明显的是,那个女孩子已经不止一次地经历过这种猥亵的场面,所以,对我们的百般挑逗竟然可以不理不睬。她仍然挺着沉甸甸的大胸脯,抬着高傲的头颅,把头发一甩,继续向前走,甚至连头都没有扭过来一下看看我们。她仿佛根本就没有把我们这帮小屁孩放在眼里似的。这让我们泄气不小。特别是张国庆,他甚至都已经跑到那姑娘的前面,故意把自己的裤子扒了下来,露出半个黑呼呼的屁股,对她不停地摆动,想以此来吸引她的注意力。最后,还是我朝着他那黑呼呼的屁股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就是一脚,踹得他蹲在地上大喊大叫,才算老老实实地把裤子给穿上。

张国庆说,三儿,你他妈的为什么要踹我?

我说,你就长着两个欠踹的屁股,不踹你踹谁呀?

张国庆说,我还看你长着个欠揍的小弟弟呢,我是不是要把它也割下来?

建军说,你把他小弟弟割下来,他一定会疼死的。

张国庆说,死了更好,一个萝卜一个坑嘛。

建军说,什么萝卜什么坑的?你胡言乱语什么呢?

张国庆冲着那姑娘呶了呶嘴,笑嘻嘻地说,萝卜就是萝卜,坑就是坑了,正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少个萝卜就多个坑嘛。

我说,张国庆,你个吹乒乓的真够流氓的。

建军说,你不流氓,不流氓为什么老是看人家的坑?

张国庆说,唉,你错了,他没看人家的坑,他是在看人家的馒头,三儿,看看你的这副谗样儿,饿了吧。

建军说,唉,你也错了,他就是饿死了,也不吃嗟来之食的,别忘了,人家三儿可是有骨气的人,是吧,三儿?

张国庆说,不吃嗟来之食,那也得看什么样的人呀,假如施舍的那人长得歪瓜劣枣的,猪不叼,狗不啃的,当然不吃了,可是,假如是前边鼓,后边翘,摸起来爽爽的,滑滑的漂亮姑娘呢,那就得吃了,是吧,三儿?

最后,那姑娘被我们这些下流话给挑逗得面子上实在是有点儿挂不住了,才象征性地扭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但是,看到我们就那么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衣衫不整的样子,仿佛很让她反感,所以,看过之后,她很快地皱了一下眉头,继续向前走,表情极其地冷艳,仿佛自己是个很高傲的公主。而我们在她的眼里,只不过是些哗众取宠的小太监似的。我们的万般柔情竟然换来这么一个冷屁股,对我们的打击实在是不小。

张国庆说,傲慢。

我说,非常傲慢。

建军说,不过我喜欢。

张国庆说,喜欢有什么用,人家根本就不鸟你。

我说,难道你见过放着肥羊而饿死的狼吗?

张国庆说,你饿不死,那你去吃呀?

我说,我现在还不饿。

张国庆说,是不饿,还是不敢呀。

我说,不是不敢,是对这种傲慢的姑娘没什么兴趣。

建军和张国庆立刻对我的装腔作势哈哈大笑。

不过,没办法,我们是初出茅庐,对傲慢的姑娘实在是没有什么法子。既然她对我们不理不睬,所以,只好忿忿地对她正对着我们扭来扭去的的屁股指手画脚,大做文章。此刻,她的大屁股正好被牛仔裤紧紧地包围起来,露出一个浑圆的形状,极其地性感,看得我们都快要流鼻血了。

张国庆说,你们看,她的屁股又大又翘又圆的,从后面操起来一定很过瘾的,你们说是不是呀?

我说,得了吧你,可别胡说,要是让人家姑娘听见了非问候你的妈不可,没准人家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张国庆说,还黄花大闺女呢,如果我猜测得没错的话,她一定是个小骚货,你们看,她的小屁股都被男人给操圆了。

我说,你又在胡说八道了,难道人家的屁股一圆就是被操的?我看你的屁股可比人家的圆多了,难道也是被操的?你懂什么呀,人家那叫做性感。

张国庆说,性感?你说是性感就性感吗?难道你摸过?

我说,我虽然没摸过,可是,你也不能见人家的屁股圆就说人家是被操的吧。

建军吐掉叼在嘴里的草根,笑嘻嘻地说道,你们俩别再争了,是被操的还是性感,你们看我来证明一下。说到这里,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把大弹弓,然后,从作业本上刺啦撕掉一张纸,揉成纸弹的形状,装上,瞄准了对着那姑娘的大屁股,“砰”的一声就开火了。结果正中目标,打得那个姑娘“哎哟”大叫一声。看见建军这胆大妄为的行动,我和张国庆先是一愣,看见那姑娘被射得嗷嗷乱叫,便像是占了很大的便宜似的,全都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那个姑娘用手捂住被弹弓射中的部位,先是用手轻轻地揉了几下,随后转过身来,寻找行凶的家伙。看见这一切都是我们几个坏小子在做怪,便恨得咬牙切齿,大老远地就开始圈圈叉叉地骂上了,只要是和我们有一点儿血缘关系的亲戚,都被她给问候了。我想,此刻我们家里堂屋的案几上供奉的那些祖先牌位,一定正在不停地摇晃着。假如祖先有知,真不知道该对我们这些不肖子孙做何感想。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她的那种正气凛然的样子,还倒真把我和张国庆给镇住了,觉得这真是一个正经的姑娘。我们的脸也红了,脖子也粗了,傻傻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只好紧紧地闭上嘴巴,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不过,建军好像并没有怎么把她成一回事。他甚至还故意装出一副色相毕露的谗相,肆无忌惮地继续盯着她的大胸脯看,摆出一副牛逼烘烘谁也不鸟的样子。那姑娘也不甘示弱,继续破口大骂。建军见她骂得实在有些不成像样子,觉得祖先的祠堂几乎都要被骂塌了,便狠狠地举起弹弓,做出第二次射击的架势,打算把她给吓走。可是,那个姑娘好像并不怎么吃他这一套,竟然还是阴着脸,一身正气地迎着建军的弹弓走过来,就像电影《红岩》中大义凛然奔赴刑场的江姐似的。她越走越近,越走越是大义凛然,最后竟然在我们的面前停下来,歪着脖子,不停地向建军抛白眼。所谓邪不胜正,建军倒还真给她的这身正气镇住了,呆呆地愣在那里,一脸无辜地遭受着白眼,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我一看这个架势,知道今天是遇上刺儿头了,有麻烦了。麻烦来了,当然是能躲就躲了。

想到这里,便赶紧把头扭到一边,故意集中精力去观察天上的飞鸟和树上的鸟窝,装出一副纯真无暇,天真烂漫乖宝宝的样子。张国庆则干脆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装死,看样子就是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也休想把他给弄起来了。我一边去看鸟儿,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去观察那姑娘的动静。我发现,她此刻正满面怒容地瞪着建军,一脸的杀气,一副要把建军给大解八块的样子,便赶紧笑嘻嘻地站起来,替建军开脱,说,呃,那个,我说姑娘呀,你别生气,刚才呢,他只不过是想打前面的那只鸟儿而已,没想到正好开弓的时候你打此经过,他眼前一亮,就把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了,这一走神不要紧,手就偏了一偏,手一偏,弹弓就朝着你的屁股射过去了。所以呢,打到你的屁股不是他的错,而是你的错,错就错在你太漂亮了,漂亮得让他有点儿意乱情迷,情不自禁了。想必你也知道的,男人一见到漂亮姑娘,总会做出一副出人意料的事情的,呃,你说是不是?

那姑娘对着我大吼一声,说道,小屁孩,没你什么事,给我滚到一边去。

我被挡了驾,吃了钉子,心里很不高兴,但是嘴上仍然说个不停,道,真的,他那样做真的没恶意,只是想跟你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我的嘴巴虽然不停地说着这些唧唧歪歪的歪理,可是,眼睛也没有闲着,一边说一边朝着她那高耸的胸脯上瞅个不停。

她狠狠地白了我一眼,忿忿地说,开玩笑?开玩笑有拿弹弓去射人家姑娘屁股的吗?我看你们就是不怀好意。说完之后,转眼发现我正目不转睛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的大胸脯瞧个不停,竟然不由地呵呵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指着我的鼻子说道,别看你这小弟弟人不大,可心眼儿倒是挺坏的。说着,她竟然还故意把自己的大胸脯向上挺了挺,让她胸前的那两个活宝故意在单薄的衣服上显现出更加明显的痕迹来,向我们招摇。她好像对自己的这对活宝很自信。没办法,据我说知,大胸脯的女孩子一向都是这么自信的。她们自己好像也发现了这对活宝是对男人最厉害的杀伤性武器,所以,时不时地总要拿出来向男人招摇,证明自己的实力不同凡响。

听她这么一说,我的脸立刻红了起来,赶紧否认,撒谎道,你别老是疑神疑鬼的,刚才我是看见在你胸脯上停着的那只小蜜蜂呢,真的,唉,蜜蜂呢,你一动,它就受到了惊吓,飞走了,所以,你现在看不见了。

她拍了拍我的脑袋,笑着说,得了吧,小屁孩,别再狡辩了,据我说知,男孩儿一到了你们这个年纪,就开始变坏了,老是想在路上认识一些女孩儿,故意跟人家搭讪,然后变着法儿的占人家的便宜。

张国庆在地上挺尸了一段时间,发现不仅没有爆发世界大战,而且还有和谈的可能,便赶紧复活,从地上一蹦三跳地爬起来,凑过来插话道,刚才还真是让你给说对了,刚才建军用弹弓打你的屁股,虽然是不怀好意,但是也没有恶意,其实就是想跟你认识一下,交个朋友而已。我们虽然都很想占你的便宜,可是,看样子,我们每个人都没有机会了,因为你不占我们的便宜就很够哥们儿了。

那个姑娘笑着说,我才没那么无聊呢。

张国庆说,对啦,你是不是刚刚从外地搬过来的,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呀?

那姑娘见他一副邋遢样,活像是电影里蹦出来的济公,也不由地笑了起来,吃吃地说道,刚才看你死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张国庆的阴谋被当众揭穿,便不好意思地伸了一下舌头,对着我和建军扁扁嘴,继续在那里狡辩,说,哪儿的事?我是看不惯他们俩这副欺男霸女的德行,可是,又总劝不了他们,所以,只好躺在地上装死,来个眼不见为净,省得心烦。你别看我长得邋哩邋遢的,远看就像一个大色狼,其实,等你走近了之后再一看,却是一个好人,一个大好人,看人总不能看外表的,这俗话说得好呀,小白脸没有好人,就拿我们的这位三明治同志来说吧,你可别看他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可脑袋里却是一大堆的黄色思想,整个一资产阶级遗少的典型,整天花言巧语的,也不知道已经骗过多少姑娘了,无论我怎么苦口婆心地劝他,可他就是不思悔改,这个时候,我就说,三明治同志,你这样下去是要犯错误的,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我们说,在和平建设的年代里,我们要时刻防止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进攻,不能掉以轻心。我们的很多老同志在战场战胜了敌人的枪林弹雨,却在和平的年代里倒在了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之下,我们不能做李自成呀。三明治同志呀,你要三思,可不能轻举妄动,一定要看管好裤裆里的那个东西,那是什么,那就是一根爆破筒,一不小心,“轰”的一声,就爆了,自己也就给毁了。

我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下,说,你个吹乒乓的才一脑袋的黄色思想呢,只会说别人,也不想想你自己做过的好事。说到这里,我转过身来,笑着对那姑娘说,你可别相信他的鬼话,张国庆这个人我是太了解了,平日里说话总是颠三倒四的。他总爱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安到别人的身上,污蔑完了还要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博取别人的同情,实话告诉你吧,其实,他就是一色狼,而且,还是一大色狼,我们班的女孩子已经让他给糟蹋了不少了,糟蹋完裤子还没有提上,就已经开始赖帐想不负责任了。

张国庆说,哪儿?我那哪里能叫做糟蹋呀,我是看她们都挺寂寞的,只不过是想安慰安慰她们那颗寂寞而脆弱的心而已。我可不像你那么卑鄙,整天跟在人家小姑娘屁股后面,说是要拯救人家灵魂,其实,就是想图谋不轨。

我们俩在这里说起了对口相声,逗得那姑娘立刻消了气,哈哈大笑不止,虽然其中下流话连篇,可是,她却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样子。恰恰相反的是,她似乎还很爱听。哼,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嘛,她根本就是一风骚的小娘们儿。不对,我又觉得这话应该是张国庆说的,因为只有他张国庆的狗嘴里才能吐出这样的象牙来。我记得以前曾经在哪本书里看见过这样一句话,说,男孩子和男孩子聊天呢,就像是井底之蛙,老是觉得自己头顶上的这片天就是全世界,可是,等他们和女孩子聊过之后呢,才知道自己其实还只不过是一只癞蛤蟆,对于这个世界自己简直是一无所知。此刻,我就有这种感觉。我发现,我们这些正处于青春期的坏孩子,在和姑娘聊天的时候,特有水准,稍不留意,嘴里的新鲜词语就蹦了出来,溶解了当时尴尬的气氛。我想,我现在写东西的时候,之所以会胡乱运用成语,可能完全是在那个时候所遗留下来的后遗症。

那姑娘见建军愣在一边,像只受惊的鸟雀一样,呆呆地愣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便笑着跟他打趣道,喂,小子,看你刚才挺有种的,竟然敢拿弹弓打我的屁股,怎么现在连句话也不敢说了,你还害羞呀?

建军挠了挠后脑勺,咧着嘴巴呵呵地傻笑着说道,你别看我这人表面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其实那都是装出来故意给人看的。其实,我这人骨子里都是内向的性格,平日里一见到姑娘就头晕眼花手麻痹,脸红得更是不行。可是,刚才看见你从我们面前走过的时候,不知道忽然从哪里来了一种莫名的冲动,就好像是被魔鬼附了身似的,我本来是想凑过去跟你好好聊聊的,可是,后来却不知道怎么的,就拿起弹弓,对着你的屁股开炮了。大概这就叫做情不自禁吧,谁让你这么漂亮呢。

那姑娘听了这话,简直是笑不可抑,笑得差点儿连下巴都要掉下来,说道,胡说八道,什么魔鬼附身?什么情不自禁?我看你是看见我的屁股漂亮,想过来摸一把吧。

建军惊讶地叫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姑娘说,你们真的当我是聋子呀。告诉你们吧,你们刚才所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我大老远地就看出来你们就是一帮坏小子了,所以就没有打算理你们。

说到这里,她猛然用弯曲的食指刮了一下张国庆的鼻子,说道,我看哪,全场的人就数你最坏,说的话也最难听。

张国庆说,我这人的嘴巴虽然很坏,可是我很温柔,而且永远不会说谎话,对啦,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是不是刚刚搬过来的?

姑娘说,这个你管不着。

建军说,其实,我们并不是想管你,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认识一下嘛。

那姑娘笑着说,我才不想和你们这些坏孩子做朋友呢,你们呀,简直是坏透了,别看年纪不大,可坏点子从脚底板上都能冒出来,跟你们搅和在一起,说不定哪天我就把自己的终身幸福给陷进去了。

我说,瞧你说的,仿佛我们这些人平日里什么好事都不做,净打家劫舍了似的。

那姑娘冲我一笑说道,还没说你呢,一看就知道所有人当中就数你花花肠子最多,从头到脚都流坏水。

张国庆说,这个我可以作证,他确实坏得可以,所有的坏点子都是他想出来的,所有的坏事都是他唆使我们干的。我呢,本来是性格内向,老实巴交的,本来想呆在家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可是,他却愣是拉着我出来做坏事。我不出来,你猜怎么着,他就在我的课本上画小人,而且还都是光着屁股的小人,一看见这些小人呀,就让你再也没有心思看书了,只得乖乖地跟他出来做坏事,跟姑娘搭讪。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对你说那些坏话吗,其实,都是他教唆的,刚才他一见你过来,自己就心猿意马,自己心猿意马你就自己上呀,可他有贼心没贼胆,非要唆使我说那一大通的下流话勾引你,于是我就劝他说,三明治,你可不能这样呀,人家姑娘走着,走着,碍你什么事了,人家可是一个正经姑娘,半路上跟人小妞儿搭讪那多难为情呀。我这么一说,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我也就知道你张国庆没有种,就会老鼠动刀窝里横,在自己人面前牛逼哄哄,一见到陌生人就蔫了。我被他这么一激,所以,就忍不住说对你说了一大通不上路的话,你说他多卑鄙,我就没见过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卑鄙的人。

我一听这话可气坏了,指着他的鼻子,大叫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这话了,你他妈就会血口喷人。

张国庆说,就是你说的,我没喷你。

我说,没想到你竟然会是这样的人,为了自己泡妞儿,竟然无故地诬陷朋友的名义,你太卑鄙了。

张国庆说,一点儿不卑鄙,我不知道我有多可爱呢。

我说,你无耻。

张国庆指着自己的嘴巴说,我有呀。

我说,你下流。

张国庆说,哪有你流得厉害,其实,我是很有上进心的。

那姑娘已经笑得几乎要倾倒了,说,你们两个简直太可爱了,要是不去说相声的话,可真是屈才了。

张国庆说,你真有眼光,我的朋友们都说呀,我这个人的口才不错,很有天生当相声大师的材料。

我说,我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当一流的相声大师,但是我却知道,你一定能够当上世界第一脸皮厚的人。

张国庆说,脸皮再厚也没有你的厚呀,我的脸皮虽然厚呢,可是,一刀砍上去还能砍出一道疤来,不像某些人,一炮轰上去,连个白点儿都不见。

我说,你看我皮肤这么黑,当然见不到白点了,应该是见黑点呀。

那姑娘捂着肚子,一边笑一边冲着我们挥手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说了,再这么说下去的话,我的肚子真的要笑破了,你们两个真是太好玩了。

我撇了一下嘴巴,说,你才好玩呢。建军,你怎么不说话呀,在这里装处女呀?

建军瞪了我一眼,然后转向那个姑娘,说,你看,我们几个之中谁最有涵养,谁最稳重想必也已经看出来了吧,既然你不想告诉他们这两个呆瓜王,那你就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是不是刚刚搬过来的?真的,我特想跟你交个朋友。

我说,谁是呆瓜王?我是天才,姑娘,我可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跟他交朋友,他这人就是爱假装深沉,在刚认识姑娘的时候假装出一副很成熟,很老实的样子,可是,等姑娘跟着他去了没人的地方的时候,才发现他这个人是很成熟,却是一点儿也不老实,可是,那个时候才发现已经晚了,因为自己已经进了狼窝了。

张国庆说,对,对,这一点我可以作证,确实有这么回事,有好几个姑娘都是被他这么给骗失身的。

建军说,你别听他们胡咧咧,他们是两个很无聊的家伙,真的,我真的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

那姑娘说,真的吗?

建军一脸诚恳地说,真的。

那姑娘说,假如你真的想跟我交朋友的话,我只是不知道你符合不符合条件。

建军说,什么条件?说吧,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是抓泥鳅还是掏鸟窝,只要是你能够说得出来的,小弟我都在所不惜。

那姑娘笑了一下,说道,我也不让你上刀山,也不让你下油锅,不让你抓泥鳅,也不让你掏鸟窝,只要你能够把一整瓶的白酒都干掉,然后,再倒立十分钟,你就不但可以认识我,而且我还可以给你认识另外几个女孩子,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可都漂亮着呢,简直就跟天仙一样。这笔生意可够划算的哦。

我说,我们只有这么大,哪能一下子就喝那么多的酒呢,而且还是白酒,你这不是存心要难为我们吗?我本将心比明月,怎奈明月照沟渠,建军,别跟她费口舌了,世界那么大,天涯何处没草吃。

那姑娘说,我也没有强迫你,你着什么急呀?

建军把我拉到身后,接过她递过来的酒瓶,笑嘻嘻地说,行呀,那么,咱们一言为定,到时候你可别不认帐呀。

我说,你到底行不行呀,一瓶白酒简直都可以醉死一头大象的啦。你别跟着我们高高兴兴地来上学,却要哭哭啼啼地把你的尸体抬回家去,那多恐怖,我们也没法交代呀。

建军冲我一挤眼睛,笑嘻嘻地说,难道大哥的酒量你还不放心吗?我说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一边,等着她给你介绍漂亮的小妞儿吧。

说到这里,便用牙齿用力咬开瓶盖,然后,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地就喝上了,中间连口气都没有喘,简直就像是喝白开水一样容易。等到那瓶就完全见了底儿,便昂首阔步地走到墙边,双手撑地,一抬腿就在那里倒立上了,直挺挺的简直就像是一支掉了旗子的旗杆,在风中摇来摇去。其实,我并不是不相信建军的酒量。我记得他曾有过在九岁的时候就把他的老头子给喝翻的历史,可是,却无法相信这个姑娘所提出来的这种喝法,不仅一次性地把一瓶白酒喝完,而且喝完了还要这么折腾,那就不能不让人担心起来。众所周知的是,喝完了酒站在那里不动,还要禁不住地往外吐的,更何况是倒立呢。再者说了,假如他在倒立的时候,一时把持不住,那些刚刚从喉咙里倒下去的酒,再顺着鼻孔倒着流出来的话,即使他的小命不交代,鼻子也要交代了。所幸的是,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而建军还是完好无损地站在我们面前,跟我们耀武扬威胡言乱语。只不过,他的两只手由于支撑地面过久的缘故,而不停地抖动起来,就像是羊癫疯的患者在发作时的那种抖动。这把我和张国庆给吓得不轻,便赶紧走上去,帮忙把他给放下来,站好。等一切安排完毕,他便两腿一软,立刻瘫倒在地,脸色苍白的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灭顶之灾。他一边浑身发抖,一边喃喃地说,好玄,真的好玄,我没有给你们丢人吧。

那姑娘走过来,拍拍建军的肩膀,笑着说,真没有想到你这小孩子倒挺有本事的嘛,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在你之前,喝完一瓶酒再倒立上十分钟之后,还没有一个吐得昏天暗地的,不错,是条汉子。不过,你也不要担心,这瓶酒里我已经兑了一小半的水,所以,你只相当于喝了小半斤。看你的酒量还可以,应该没事。然后,又关爱地摸摸他的脑袋,表情暧昧地说,前途无量呀,小屁孩。这话虽然是在夸人,可是,建军好像并不领情,他不满地说,你总是一口一个小屁孩的,你才多大呀,自己不也是黄毛丫头一个?

那姑娘笑着说,多大?反正比你们都大,我都快要十八岁了,现在正在上初三,过几个月就要考高中了。虽然中考的时间紧迫,可是,我才不愿意整天都呆在教室里,就那么傻呼呼地干坐着呢,看上去木瓜一个,简直都傻透了。我觉得我们现在还都年轻,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趁着年轻好好地玩一下,这样才不辜负我们的大好青春嘛。这话倒是很符合建军的审美观点,他立刻抛弃前嫌,对她做出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笑嘻嘻地说道,极是,极是。其实,我早就这么想了,只可惜没有人能够理解。我发现我们还真有缘分呢,不仅个性相似,连想法都一样,真想跟你烧香拜把子。

张国庆笑嘻嘻地凑过来说道,你们既然这么投缘,我看干脆连堂都跟着一起拜了,直接入洞房得啦。

建军听了这话之后,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他好像并不反对站国庆的提议,甚至认为他的提议很好,但嘴上又不好意思说,所以,只好用傻笑来表示赞同。可是,那姑娘却好像还不怎么得同意,所以,她立刻伸手在张国庆的大脑袋上揍了一下,说道,你又在胡扯了,小心我揍你哦。哦,对啦,说得都挺热闹的,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呢?

张国庆说,我爷爷姓张,我爸爸也姓张,所以我也姓张,由于我出生在十月一日,所以我爸爸给我取名叫做张国庆,希望我像我们伟大的祖国一样长命百岁。哦,刚才跟你喝酒的这个家伙呢,叫做建军,是我们的老大,他叫建军是因为他出生在七月一日,假如出生在四月一日的话,那他可能就叫做愚人节了,我们的名字都很有意思吧?对了,还有这个老是冲着你的大胸脯看个不停的家伙呢,他叫三明治,你看他细皮嫩肉的,就像是在上面抹了一层奶油似的,看上去像不像是一个奶油蛋糕呀,很像吧,我估摸着要是放在古代饥荒的年代,他可能就是第一个被吃掉的人。哦,你呢?你叫什么?

那姑娘说,我叫苏姗姗,在初三二班,以后你们可以直接到班里找我玩呀,不过,现在我可要走了,否则,让我那个当老师的爸爸给撞上了,那我可真是死翘翘了。好啦,我真的要走了,说句实话,跟你们几个小屁孩在一起,还挺有意思的。说到这里,她猛然间转过身来,指着我的鼻子说道,我会特别记住你的,你这个人小鬼大的家伙,告诉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这么随便地盯着人家女孩子的胸部看了,那样是很不礼貌的,要看,也只能偷偷地看,知道了吗?这话让我非常地不好意思,便冲着她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挠了一下后脑勺,嘻嘻地笑着说,瞧你说的,好像我整天什么也没做,净在干那种缺德事了。现在,我可以向我们万能的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七十二罗汉,西天如来佛祖发誓,我刚才真的是在看落在你胸部上面的那只小蜜蜂。

苏姗姗一拍我的肩膀,笑着说道,得了吧,小屁孩,做了就不要不承认。好啦,我不能再跟你们胡扯下去了,我真的是要走啦。她刚一转身,前脚还没有跨出去,张国庆又立刻叫住了她,笑嘻嘻地问她给我们介绍的那几个女孩子都是叫什么名字。苏姗姗侧过脸,斜着眉毛,冲他笑咪咪地说道,我也看出来了,假如我不把她们的名字告诉给你们,就休想离开了。全场人就数你最色狼,而且还总爱假装纯洁。她们分别叫做温米嘉和卓玉贞,不过,我可要把话说在前头,她们可都是正经人家的女儿,你们可不能趁机欺负她们呀,否则,我可饶不了你们呀。哦,好啦,好啦,到时间了,不能再跟在这里你们胡咧咧了,我真的要走了。说完之后,她就很快地消失在树林之中,在她的身后,只剩下一道白色的光线,白的有点儿刺眼。

此刻,正午那些刺眼的阳光,正好从树叶的间隙里慢慢地垂落下来,洒满整个林子,也落满了我们的一身。

我抬头做了个深呼吸,立刻闻到了夏天的气息。

我想,这一定是个很美妙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