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从院子里走出来,来到郊外的时候,发现头顶上那些已经成熟了的杨花正好从四月的天空,像是白色的蝴蝶一样,满天翩飞,任意翱翔,从一个枝头飞到另外一个枝头,从一个地方飞到另外一个地方。然后,在我们的头顶上空,铺天盖地地飘飞下来,落在我们的头发上,我们的衣服上,我们的肩膀上,我们的衣领里。伸开手掌,轻轻地接住,感觉毛毛的,茸茸的,就像是从天堂里降落到人间的精灵。哈哈,天使降落到了我们的身上,我们就是天使,我们就是天堂。我和梅兰并排走在田垄上,迎着六月的风,一边走,一边轻轻哼唱,风儿你在轻轻地吹,吹得那满园的花儿醉,风儿你轻轻地吹,我要吹落我的果香味,春天的花儿是颗小蓓蕾,夏季里叶儿更娇媚,秋天里花瓣它处处飞,冬季里心醉是为了谁。唱完了,梅兰就旁若无人地把她那双小手钻到我的那双大手里面,一边呵呵地看着我们不停地傻笑着,一边像个孩子似的,抬起小脚轻轻地去踩那些飘落在地面上毛毛虫一样的杨花。也不知道踩了多久,又回过头来,踩一下,嘟一下嘴巴,轻轻地数着,一只,两只,三只,四只,……无数只,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累,好像正在做一件天底下最快乐的事情似的。
那个时候,或许是我已经被梅兰那些快乐的童趣所感染吧,抑或说自己是被那些飘落在六月天空里那些强烈而虚幻的杨花气息感染了,我竟然飞快地脱掉鞋子,扯掉袜子,陪着她一起去踩那些白色的“毛毛虫”,一边踩一边轻轻地数着,然后,转过头去看着梅兰呵呵地傻笑,笑得像个天使一样,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想,那应该是一种很纯真的笑了。
我想,此刻几乎已近而立之年的我再也无法找到当年那种纯真的笑了。
假如时间真的可以停止的话,我愿意把自己的一生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踩累了,笑累了,我们便在河边的水草上面躺下来,把脚伸进清凉的河水中,任凭那些潺潺的水敲打着我们的脚底板,在周围荡起一层层的涟漪,形成一圈不小的旋涡,旋转,旋转,一层一层荡漾开来,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水中的鱼儿似乎是把我们的脚当成了树根,一只鱼游过来,两只鱼游过来,三只鱼游过来,四只鱼游过来,一大群鱼游过来,轻轻地舔着我们的脚底板,痒痒的,酸酸的,像是在帮我们按摩。梅兰像是已经忍受不住了要笑出来,被我强捂着嘴巴,发出一阵扑扑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放屁。最后,实在是忍受不住了,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脚底板打得水荡起好大的一层浪花,鱼儿像是天女散花一样分散开去,游到深处,再也不敢出来。这个时候,我和梅兰就完全沉静下来,看着那些潺潺的水沿着河岸优游地向远处流去,流去,一直流下去,流到河的尽头。尽管我并不知道这条河究竟有没有尽头。而此刻,在我们头顶的斜上空,那些落日的余晖正在河水与天际的交界处,正悄悄隐没,隐没,两岸的房屋和树木已经在这无边的暮色里变成了黑色的剪影,天空里只剩下一片银灰色,回荡着凌乱的鸽子群在匆匆飞旋时所发出来长长的哨鸣。这些鸽子群所发出来的哨鸣声伴随着夕阳晚归的颜色,在河水的波光中渐渐消失,消失,最后只剩下汩汩不停的流水声。一抬头,不知怎么的,我就想起来这么一句话,当青春结束的时候,我看到了前世的轮回。
此时,夕阳笼罩下的河岸,水波不惊,轻轻荡动着涟漪,折射着夕阳的余晖,就像是涂上了一层金色的年华。夕阳的映衬下,草木显得更加葱茏而茂盛。那些长长的枝干和叶子飒爽英姿地朝着苍蓝的天空直立而去,仿佛是要窥透天空那无边天际的秘密。浓密而苍翠的芦苇在河面上垂落下长长的倒影,随着水波的浮动,上下跳动着,泛起层层细小的波纹,在暮色中,朝着凌乱的方向没有规律,不知疲倦地向远处跳跃而去,随着那些汩汩而去的流水声,淹没在浓密的夕阳余晖之中。如果你仔细观察一下的话,可能就会惊奇地发现,在那些浓密的芦苇丛中,不时地会有一些青翠纤细的竹竿伸出来,长长地伸向河面。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些躲在芦苇丛中,趁着月色要钓到水面上来透气的大鱼的垂钓人。六月的天空,晚上虽然一天之中最为凉爽的时候,但是,水底却很闷热,闷得就像是一口沸腾起来的油锅。在油锅里面,就是金刚葫芦娃也熬不住呀,更别说小鱼儿了,一熬不住,它们理所当然地要到河面上来透透气了。鱼儿浮上来透气,那钓鱼人正好可以大展拳脚,一甩鱼杆,一条鱼,再一甩鱼杆,一只虾,最后,鱼虾满篓。在这些垂钓者之中,大多是一些老人。我想,在黄昏的时候如此美妙的日子里,只有老年人才能耐住性子在河边钓鱼,钓虾,钓螃蟹。而年轻人早不知跑到哪个地方偷偷约会,钓姑娘去了。想想还是宋词里说的好,一壶酒,一波水,一根青竿,载得夕阳归。他们仿佛是在在学姜太公钓鱼遇到文王的故事。只可惜的是,姜太公已经仙去,而周文王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到来。
我正在暗自大发感慨,梅兰却突然转过身来,仰起脸,望着我,朝我不停地吧嗒着眼睛,诡秘地笑着说道,三儿,想什么呢,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用手摸了一下后脑勺,还是不说话,只是冲着她嘿嘿傻笑,跟只笨鸟似的。
梅兰凑上来,轻轻捏了一下我的鼻尖,娇嗔道,瞧你那傻样儿,就会知道傻笑,你倒是说句话呀,笑什么呢。
我把她的小手拿下来,轻轻地揉了一下那只被梅兰捏过的鼻子,笑着说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就在笑什么?
梅兰说,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我说,当然知道了。
梅兰轻轻纵起鼻子,嘟着嘴巴说道,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我说,当然知道。
梅兰说,那你说说看,我心里在想什么。
我说,你想知道吗,你真的想知道吗,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那你就直说嘛,如果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呢。你想知道吗,你真的想知道吗。
梅兰扁着嘴说,你干吗要学唐僧呀。
我说,我不学唐僧,你要我干吗?
梅兰说,当然是要说一些我喜欢听的话了,哦。
我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哦什么哦,小心我把你的鼻子揪下来,听好了,先跟着我深呼吸两下,然后,闭上眼睛,幻想一下自己正站在华丽的舞台上,台下有几千几万只镁光灯照射着你,鲜花,掌声。重要人物登场了。这个重要人物当然就是我玉树临风,风流不羁的三明治。我在旖旎的灯光中,轻轻地走近你,走近你,走到了你的面前,掏出一枚戒指,待在你的小拇指上,吻了一下你的额头,然后,深情地对你说,从现在开始,我只疼你一个,天天宠着你,爱着你,绝对不会骗你,答应过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会做到,对你讲过的每一句话都一定是不折不扣的真话。还有,永远不会欺负你,永远也不会骂你,即使你故意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也绝对不会生气,并且会在第一时间里原谅你,因为我知道你这样做是因为爱我。假如有人敢欺负你,我就会在第一时间里站出来,打得过那个人就揍他一顿,打不过那个人也要揍他一顿,尽管事后他会揍我,但是为了你,我甘心上刀山,下地狱。
当你开心的时候,我会陪着你一起开心,当你不开心的时候,我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哄着你,直到你开心了为止。如果你说这一件事是错的,我就决不说对,如果你认为棉花是黑的,煤是白的,谁说棉花白煤黑我就揍谁,你要星星我不给你月亮,你要月亮我不给你太阳,你要太阳即使我会被熔化掉,我也会给你摘下来。还有,在这个世界上,我会永远觉得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如果谁说你不漂亮我就揍得他直到说你最漂亮为止,也绝对不允许别的姑娘比你漂亮,别人鼻子比你漂亮,我就割掉她们的鼻子,眼睛比你漂亮,就挖掉她们的眼睛,身材比你漂亮我就打得她们全身残废,我要永远把你当作女神,绝对不会去看其他女孩子一眼,尽管她们都很漂亮,但是在我心中她们只不过是一坨屎。
梅兰像喝醉了酒一样,陶醉不已。
然后,清醒过来,轻轻捶了我一下,呵呵地笑着说道,确实很好听,可是,我怎么老觉得这些话肉麻呀。
我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假装一脸无辜地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这个世界上,一般说来,好听的话都是比较肉麻的,要不怎么叫肉麻情歌呢。不过,这话有说回来了,我所说的这些话虽然有点儿肉麻,可是,我可以以我先人的名誉向你发誓,这些绝对都是一些肉麻的真话,决不弄虚作假。
听到这话,梅兰立刻瞪大了眼睛,巴巴地望着我,抿着嘴唇,一脸无邪笑着地说道,我才不相信呢。
我假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说道,什么?你不相信?你怎么能不相信我的话呢,我说得可真是地地道道的真话,我向我死去的先人发誓。假如我说的这些是假话的话,那以后就让我生儿子没屁眼儿,即使有,那也是畸形的屁眼儿,行了吧。
梅兰笑着说,我还是有点儿不大相信。
我的脸上几乎都要做出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大声说道,为什么?你怎么老是不相信我的话呢。
梅兰朝我挤了挤眼睛,故意装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说道,我呀,早就摸清楚了你们这些男孩子的脾气了,表面上一个个都装得跟个好孩子似的,其实心里净打坏主意,特别是想你这种油腔滑调的男孩子,见了女孩子就想搭讪,就想跟人家攀交情套近乎,你一定跟过不少的女孩子说过同样的话了吧。
我赶紧否定,说,冤枉,真是冤枉,你绝对是我第一个说这话的人,你呀,别看我平日里跟你说话的时候油腔滑调的,其实,我也是一个挺腼腆害羞的孩子。平常也就是跟你还能说上几句流利的话,见了其他陌生的女孩子,别说搭讪了,几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更何况,我又不喜欢其他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恬着脸皮,跟能人家说这么一大堆不上路的话呢。现在我就跟你把牌摊了吧,在学校里我真的挺害羞的,平日里没人注意,我还能稳稳当当地说话走路,可是,假如哪个女孩子一看我的话,那我就会立刻六神无主,心跳加速,手脚酥软全身麻痹,跟得了肺结核似的,几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就拿上一次的事情来说吧,前几天上美术课的时候,我想跟我前排的一个女孩子借彩色蜡笔用下,却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她支支呜呜了半天也没有讲出来,搞得那个女孩子脸红红的,以为我要向她表白呢,你说我冤枉不冤枉呀?再者说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喜欢我,愿意跟我这样亲近之外,还有哪个女孩子愿意跟我好呢。你看,我这个人除了身体健康,头脑敏捷,心地善良,勤奋向上,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做人诚恳,永远不会说谎之外,还有什么优点值得别的女孩子喜欢的呢,你说是不是,她们一见到我,就老说我身上带着一股子臭味儿,臭死了。我承认,自己不讲究卫生,不爱洗澡,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假如身上不臭,又怎么能够叫臭男人呢?
听到这话,梅兰呵呵地笑得花枝乱颤,说道,你瞧你,越来越没正形儿了,不仅脸皮越来越厚,而且越吹越离谱儿了,即使是再聪明的女孩子遇到你,估计也会被你的这些油腔滑调给骗过的。
我说,我这就叫油腔滑调呀?实话告诉你吧,我的朋友建军,那才叫一个油腔滑调呢,见了女孩子,脸上笑得就跟朵花儿似的,五官能够拧到一块儿去,只见眉毛不见眼睛,色咪咪的,而且还能说会道的,他能把死的能说成活的,孙悟空能够说成牛魔王,白骨精能够说成嫦娥下凡,骗人那是一骗一个准,到现在为止,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女孩子上过他的当了,所以,到时候你见了他,可得小心点儿才是。
梅兰笑着说,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我说,真的,我真的是在说他。
梅兰说,龙交龙,凤交凤,老鼠交的朋友会打洞,既然你的朋友是这样的人,那你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说,那你这可真的是冤枉我了,我的那些朋友虽然都是一些坏孩子,可我却真是地地道道的好孩子,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出淤泥而不染这句话吗,我这就是出淤泥而不染呀。呵呵,你不信那就算了,真的,我真的是个好孩子。
梅兰一拧脑袋,笑着说,我才不相信呢。
我说,我早就知道你不信了,我也不介意,只要你知道我虽然很坏,可是对你好就可以了。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你说接下来咱们该去做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脑袋忽然从芦苇丛里伸出来,冲着我大吼道,我看你还是去死吧,我的鱼都给你吓跑了。没事该干嘛干嘛去,两个人在这里唧唧歪歪的,烦死了。
真是没有想到,在这么一个无比神秘清净的地方,竟然还有人躲在芦苇丛中偷听着我们的谈话。
梅兰的脸立刻红了起来,拉着我的手就想逃跑。
我却走过去,冲着那人大声说道,臭老头,干吗吹胡子瞪眼的,想打架?我在这里怎么了,这里又不是你家,我愿意在哪就在哪,你管不着?
老头气得拉出钓竿就想揍我。
我一把把钓竿扯过来,在腿上一折,啪,断成两截,狠狠地扔到河里,大声说道,怎么着,不服气,揍我呀,揍呀。
老头打了一个呼哨,哗啦,又从芦苇丛里钻出来两个棒小伙子,瓮声瓮气地冲着那老头说道,爹,怎么啦?
老头用手一指我,吹胡子瞪眼。
其中一个的儿子捋起袖子就要过来揍我。
我眼疾手快,连鞋子也顾不得穿,拉起梅兰转身就跑,身后只剩下那个老头子的吼叫声和梅兰嘻嘻哈哈一片清脆的银铃声。
梅兰的欢笑声清脆而动听,就像那些清澈的河水,沿着河岸,哗啦,哗啦,茫然地流个不停。
后来,我们在一片密密麻麻地果树林外停了下来,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哈哈大笑个不停。
此刻,浓密的树林中传来归巢鸟儿的呜咽,呜呀,呜呀,像是在梦中发出的无知的呓语,宁静,平淡。其中,也夹杂着不少夜虫的啾啾唧唧的不息声,像是趁着这美好的暮色也在跟自己的情人轻语呢喃。而在林子的中央,则露出一些灰色茅草屋的一角,那是用茅草和秫秸杆临时拼凑起来的墙壁和房顶。一只灰色的大笨鸟正栖落在上面“啊啊”地感叹个不停,像是在歌颂着这个春末夏初的美好夜色。这样的房子在其他的果林里也是随处可见。在春天,当红的白的黄的紫的粉的花朵纷纷绽放的时候,它们是放蜂人的大本营,放蜂人带一家大小在这里安营扎寨。而到了夏天,果子成熟,果香满天飞的时候,它们则又成了看林人防守的秘密碉堡,在这里他们打退了前来偷果子的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当时的情景就跟当时我们月夜看瓜的时候一样,只不过,偷瓜人身上所背着的麻袋换成了汗衫。我们基本上是把汗衫的下摆装进短裤里面,然后,摘一颗果子就放进里面,摘到最后,我们个个都成了“孕妇”一样的大肚子。等到看林人的那只大狼狗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凶神恶煞地追过来的时候,吓得我们拔腿就跑,跑一步,就会从从屁股后面生下一个小“宝宝”,那是装在汗衫里面的青苹果。
当我把这个故事说给梅兰听的时候,她几乎都要笑翻了。
当我们手牵着手从果林中穿行而过的时候,只看见铺天盖地的花朵,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我们的头顶,几千几万几十万几百万朵灿烂的花朵在枝叶间向我们不停地吹奏着小喇叭,向四面八方的暮色中,连接起碧透的天空,招来无数只蜜蜂和蝴蝶在它们之中飞来飞去,像是要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舞会。一不小心碰到缀满花朵的枝条,就会有无数细腻的花粉沙沙地落下来,像是下起了一场贵如油的春雨。有花堪折直须折,莫使无花空折枝。但我们都不怎么好意思折。在乡村,不是我们这些少年人没有折花送情人的习俗,而是觉得,白白地折下这些可以生长出香甜的果子来的花朵简直就是造孽。你说这些花长在树上面有多好看呀,你干吗非要折下来呢?那不是吃饱了没事让大狗熊给操的吗?况且,我一向认为,花朵一离开枝条,简直跟死尸没有什么两样。在这样一个浪漫的晚上,两个出来散步的情人手里面拿着一大把的“死尸”,岂不是大煞风景?也太恶心了吧。在果林的尽头,是一座古老的庙宇。庙宇沧桑而憔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朝代遗留下来的古董,看外表来看,就是一百个三明治也不止呀。里面的菩萨和佛爷的塑像都已经破败不堪,孤零零地正坐在大殿之上,面无表情,一脸的苦瓜相,也不知道是因为受到了冷落在相互倾吐着内心的不满,还是因为嫉妒人间的繁华,也想在人间落地生根。现在,村子里的人都在为自己的发财之路而整天忙碌着,谁还有机会来理会这些不食人间的烟火的家伙呢。人们的思想都已经从某种迷茫中走出来,突然明白了,靠天靠地靠佛爷,还不如老老实实地靠自己。拼死拼活的挣到了钱,都急着去享受,谁还管你什么菩萨神仙?我说菩萨神仙,都****去吧。阿弥陀佛,得罪了神灵,我想一定会被雷劈的。院子里的杂草密密麻麻的,几乎有人的腰眼儿那么深,仍然在肆无忌惮地疯长着,成了青蛇,臭虫和癞蛤蟆的栖身之地。偶尔还会有成群的老鼠,结队的猫头鹰和大堆的蟑螂,跑出来作威作福,危害人间,毫无顾忌。这里已经完全成了它们的天地,连庙里那些供奉的神仙也要敬畏它们三分,它们还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呀。它们这些无礼的家伙们才不管你是什么菩萨罗汉呢,稍不如意,就要拉你一脑袋的屎,让你欲哭无泪?那些神仙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他们在享受着人间烟火的时候,对于这些小捣蛋鬼们还睁只眼闭只眼呢,更何况是现在受到了冷落呢。我甚至都认为,院子里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的害虫,很可能就是这些神仙从天上带来故意危害人间的。他们在天庭里本来是风光无限的,可是自从来到了人间,却受到了极其的冷落,他们这是对自己所受到的冷落而对人类进行的报复。你可别以为他们不敢这样,现在的很多官员都是这样的,我得不到什么好处,你也别想捞到油水。所以,当你拿着根木棍去敲那些面无表情,面目可憎的佛像的时候,可以惊吓出成群成群的老鼠来。它们对这些佛像和金刚毫无虔诚之心,已经在他们的肚子里安营扎寨,成家立业了,而这些塑像已经成了它们的庇护神。在房顶上疯长着的杂草也不甘落后地从门框上垂落下来,像是在门上挂上了条帘子,长长的,乱乱的,像是久未梳理过的头发。
这座庙宇是我和建军在一次逃课,从教室里溜出来瞎逛悠的时候在无意间发现的,虽然曾经把我们给吓了一跳,以为见到了阎王殿。而现在,它已经成为我们的乐园。平常不管有什么样的行动,我们都要现在这里秘密商议好对策和鬼点子,然后大家再分头行动。可以说,很多惊天动地的鬼点子都是我们在这里秘密商议出来的,很多见不得人的坏事也都是在这里做出来的。当时,假如你一不小心撞到这个地方,发现我们正在密谋着什么坏点子样子,肯定会给吓一跳的。因为我们在这里商量“军国大事”的时候,那种情形简直就像是一群正在密谋着如何推翻人类,自己来统治这个世界的鬼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