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绕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戏台前的空地上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可以给我们用来站的地方,因为空地和大路上都已经挤满了前来凑热闹的人,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人群拼命地拥挤过来,胡挤八挤,趁机占便宜,摸一下女人的屁股,踩一下别人的脚后跟,要不就是偷偷地把钱包从口袋夹出来。钱偷了,他还会跟着你,把钱包再给你偷偷地塞回去,这叫盗亦有道。在这种情况下,就倒霉的可能就是那些体质孱弱的家伙了,他们几乎都要给挤到河里去喂王八了。什么叫挥汗如雨,什么卷衣成云,我想,大概这就是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是香还是臭,但肯定是好闻的气味儿,熏得我们只打喷嚏,喷得别人脸上都是唾沫星子。他们一边擦吐沫,一边朝着我们不断地翻白眼儿,骂骂咧咧,如果不是看我们一脸的流氓相,估计就要动手揍我们了。在挨近戏台的地方,是伸着脖子,像是等着养鸭人往肚子里填东西一样看戏的老人,而在他们的后面则是挤在小摊子上吃东西的年轻人和小孩。我们都笑着摸了摸肚子,也想去吃。只可惜现在有这么几个漂亮得女孩子跟着,不好意思去蹭人家的东西,只好任由那干瘪的肚子在那里咕咕地叫个不停。
所谓面子害死人,真是一点儿没错呀。
我们刚想找个人缝稀少的地方插进去,却听见前面有人正在喊我的名字。我转身一看,发现我的母亲正站在一辆人力三轮车上,朝着我和梅兰不停地挥手,示意我们过去。
我对建军和苏姗姗他们说,走,咱们过去吧,她那里肯定有空隙,而且还会有不少好吃的东西。
建军赶紧连连摆手,说,别,别,我宁愿饿肚子,也不要过去,你妈整天对我黑着个脸,像是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真是太吓人了,我看我还是赶快告辞吧。
建国和他好像也有同感,立刻做出一副要溜之大吉的样子。
苏姗姗本来想跟着我一块儿去见识一下我母亲的威严的,可是,她看了一下紧紧依偎在我身上的梅兰一眼,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跟着建国他们走开了。
和他们告别之后,我拉着梅兰的手,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才挤了过去,呼呼地直喘粗气。我母亲见梅兰满脸的汗水,赶紧掏出手帕帮她擦汗,并且把手里的甘蔗递给她,让她好好地吃点儿。可是,当我跟她要的时候,却被她揍了一顿。我只好干笑着说,人家还没有过门呢,你们婆媳俩就连成一气,要是过了门,那还有没有我的活路呀。
我妈冲我喝了一声,说道,别废话,赶紧坐下,别挡着后面的人看戏。
梅兰笑了一下,用手帕把甘蔗擦干净,折了一节递给我。
我妈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笑着说,你真乖,他有没有欺负你。如果他敢欺负你的话,告诉我,看我回家不好好修理他。
梅兰只是笑,然后,不停地看我,看得我好像真的欺负了她似的。
我心说,这老太太也真是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这里替儿媳妇出气,也不怕人家不好意思。不过,看着她们婆媳俩的关系相处得这么融洽,我心里也感到甜丝丝的。在这一点上,我相信,我的母亲要比城市里的那些小老太太们要开明的。假如她们知道了自己的儿子这么小就在谈恋爱的话,非跟你一哭二叫三上吊不可,闹得你头昏眼花,肚子大。我的母亲虽然不允许我谈恋爱,可是,却允许我和梅兰谈恋爱。乡村里的小老太太们一旦认准了儿媳妇之后,往往是不惜代价的。虽然平日里她对我的学习督促地很严,并且时不时地拿哥哥和姐姐来压我,可是,一见到梅兰笑眯眯地到家里来,她就高兴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她会一边亲热地拿出平日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东西塞到梅兰的手里,还一边劝我赶紧丢掉书本,过去跟梅兰聊聊天,陪她玩一会儿,省得她闷。假如我说,等一会儿,我现在正在学习呢,她就会把老脸一拉,走过来,把我手里的书扔掉,瞪着眼睛说,学习不学习,哪在这一会儿。你说老太太这到底是要干吗嘛,真以为梅兰真的已经成了她的儿媳妇了呢,也不知道人家好不好意思。
而梅兰对母亲的这种亲热似乎也不怎么反对。当母亲把她当作儿媳妇来对待的时候,我看见她老是偷偷地笑个不停,她好像也真的把自己当成是老太太的儿媳妇似的。唉,女人呀,你的名字叫做让人琢磨不透。
此刻,梅兰正偎依在我母亲的身旁,安安静静地看戏,一边看还一边不停向我母亲问这问那的。而老太太此时仿佛也突然间变得博学起来似的,有问必答,问一个回答三个,解释得极有耐心。假如我要是有了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向她这么问的话,准会被她给骂一顿,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笨儿子呢。看着她们有说有笑的,我倒是成了多余的人了。母亲转过脸来,看了我一下,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呀。我懒洋洋地看了她一下,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她便掏出五块钱塞给我说,我看兰子也饿了,你去给她买点儿东西去。
梅兰说,我不饿,你看人挺多的,就别让他跑了。他这人就爱闹事,过一会儿他说不定就惹出什么乱子来了。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头,笑着说,傻丫头,什么不饿,你看天都这个时候了,还是吃点儿东西要紧,你看你现在都瘦了。然后,转过身,黑着脸对我说道,快去快回,你要是敢再给我闯什么祸的话,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我心说,老太太你怎么这样呀,人家都是向着儿子,可你却老是帮着你媳妇来欺负你儿子,真是搞不懂。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还得去买东西吃,否则,老太太又要变脸揍人了。
我从人群里费力地挤了出去,老老实实地买了一大堆的包子,汽水,瓜子,饼干和油糕,也顾不得其它的,就把它们紧紧地抱在怀里,一步三颤地往回赶。如果谁要是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就腾出一只手,把上面泛着白光的油抹到他们的身上,吓得他们“”嗷地一下就跳开了。当我长吸了一口气,想趁势冲进层层的包围圈的时候,却发现外围的人群突然骚乱起来,就像是有只美洲豹从动物园里逃出来似的,吓得众人纷纷后退。我立定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是有人喝醉了酒,正站在当街骂人,娘,奶奶,姥姥,二大爷什么的都出来了。这种事情是最能吸引我们这些正处于青春期少年兴趣的事情了,遇到了这种事情,怎么能够轻易地错过。可是,我现在有重任在身,要是回去晚的话,我那已经被漂亮的儿媳妇迷了心窍的母亲恐怕又要发飙了。经过再三地考虑之后,我决定先看完了这难得一见的好戏再赶回去,就看那么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如果老太太真的要问起来的话,我就骗她说,买东西的地方人太多了,我在那里排队呢,一排就给耽误了。这确实是个绝妙的借口,几乎连我自己都要相信了。
拿定主意之后,我就顺着空隙,从人的裤裆里钻了进去。
看到这里,你们可别笑话我,我这就叫做忍一时风平浪静,能够看场好戏,你看韩信不就是忍受了胯下之辱,最后成了大将军的嘛。况且,我从裤裆里钻过去的那个人还是个漂亮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穿着裙子,而且这个裙子里面还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内裤。内裤一松松垮垮,那么,我在下面一抬头,不就发了大财了,啊哈哈,啊哈哈哈,大爷我大发了。正在独自陶醉之中,上面的那个女人发话了,小兔崽子,看够了没有,看够了还不快点儿滚出来。我只好乖乖地滚出来,屁股上仍然挨了一脚。看,这就是小孩子的优势。一个十五岁个子不高的小家伙堂而皇之地趴在人家的裤裆里看人家裙子里面的内容,就不会被人称作流氓,假如长到二十五岁个子窜起来之后在这么做,估计被扭送到派出所里是肯定的了。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老是不想长大的缘故吧。
我钻到人群里之后发现,原来发酒疯的那个家伙大概有二十多岁,一脸的横肉,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此刻他满脸通红。我虽然和他隔了大约有十米的距离,可是,却仍然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从他的那张蛤蟆一样的大嘴巴里喷出来的臭烘烘的酒气,简直能把我给顶一个跟头。这个人我曾经见过,他好像就是我们这一带方圆数十里之内最有名的流氓。这个流氓就是上次害得我们被抓进派出所关禁闭的那个“大鲨鱼”。上次的事情我们还没有来得及跟他算帐呢,现在,他倒是跟别的人又干起来了,心想,这次我要好好地给他个教训,让他长点儿记性。只可惜建军张国庆这帮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如果他们现在在这里的话,就是冒着被老太太断绝母子关系的危险也要修理他一顿。可现在不行,一来是我有重任在身,分不开身,二来是势单力薄,打起来估计只有吃亏的地步。我可不干这种赔本的买卖。我一向都是个群胆群威的家伙,只有在团队中,才能够更好的发挥我的实力,一旦孤身一人,便像是老虎被关进了笼子里,没了威风。
此刻,我只希望别人能够好好地修理他一顿。
等到他们被揍得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时候,我再上去拍他两板儿砖。
现在被“大鲨鱼”臭骂的那个人也顶多只有二十岁,但他和那个粗鲁不堪的“大鲨鱼”完全不同。他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很有礼貌,不过,脸上却显示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大概这就是小说中经常提到的儒将风范了。他一脸正气地对鲨鱼说,看在你喝醉的份儿上,我就暂且不跟你计较太多,如果你现在要是再敢这样骂个不停的话,你就等着让人抬你回去吧。
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这个时候,围观的人群突然冷静下来,谁也不敢动一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了。我想,他们一定是给这个年轻人身上那种不可侵犯的凛然正气给折服了吧。“大鲨鱼”听到这话,也是猛然间一愣,他仿佛突然间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谁,为何有这么大的威风。所以,就呆呆地愣在了那里。可是,等到那个年轻人消失在人群之中之后,他却突然又大声骂起街来,骂声极其地不堪入耳,甚至连我这个一贯自称骂人的高手都听不下去了。有鉴于现在正处于建设有高度文明的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他那些不堪入耳的骂人的话,我就暂且略去不写。这个时候,就有人劝说大鲨鱼最好见好就收,不要再这样骂了,因为那个年轻人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可是,鲨鱼看见那个年轻人已经没有了踪影,估计暂时不会回来,不仅不理会别人的劝告,反而就更加放肆起来。他不仅大骂个不停,竟然还当街掏出了自己的小弟弟,对着那些劝说他的人撒起尿来,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他的这种行为让那些围观的正人君子们看了连忙摇头不止。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是,我看到他的这种行为仍然也在在摇头,心说,你这个家伙真是厚颜无耻,这么做实在是有点儿不像话。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一个大老爷们儿当街撒尿像什么话嘛,怪不得混了这么多年,别人都看不起你。当然,假如你是个姑娘的话,而且还是个漂亮的姑娘,这样当街撒尿,那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漂亮的姑娘总是没有理也要占三分便宜的。假如她们再当街撒尿的话,那肯定可以占到七分的便宜。只可惜他偏偏不是个姑娘,也不漂亮,而是个男人,所以,人们已经开始纷纷摇着头赶紧离开,谁也不愿意再去招惹这个疯子了。因为谁也无法猜测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下流事来,像他这种敢当街撒尿的下流胚是什么下流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的。所以,人们就很希望刚才的那个年轻人能够赶紧回来揍他一顿,一解心头之恨,这种人实在是太可恨了。
“大鲨鱼”看到人们做出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架势,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简直有些旁若无人。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总希望别人都怕自己,这样才显得自己更有威严,更有男子汉气概,孰不知,他的威严和男子汉气概已经被他刚才的那一泡尿给冲到爪哇国去了。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我又突然觉得,“大鲨鱼”这个家伙实在是很有意思,有意思的简直都要盖了帽了。我觉得,他在我们这一带之内虽然不是最有威严,最有男子汉气概的人物,但是,我却知道,他一定是这方圆数十里里之内最不要脸的人物。别看我的年纪还没有他大,甚至还算得上小屁孩一个,可是,假如你让我这么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撒尿的话,我还真的撒不出来。我觉得这样做不仅很丢面子,而且当街撒尿,小弟弟上面还很容易生疮,那种红头的毒疮,几个月都消不了肿。我记得建军以前老爱在大街上随地大小便,所以,鸡巴总是肿得有拳头大,就像是在裤裆里别着一把手枪似的。
幸好那“大鲨鱼”最后也意识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而且竟然连一个漂亮的女人也没有勾引过来,看他表演当街撒尿的绝活,实在没什么意思。就只好很无趣地收起家伙,系好腰带,晃晃悠悠地走开了,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个得胜回朝的大将军。一边走,还一边哼着民间小调,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一个好意思当街撒尿的家伙,竟然可以吟咏出柳三变的《雨霖铃》出来,想想还真是难为他了。假如让柳永知道了他的好词竟然由这么个家伙的嘴里吟咏出来的话,不气得吐血才怪哩,有辱斯文呀,真是有辱斯文呀。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赶紧往回赶,心想,完啦,完啦,这下屁股要开花了。
当我穿越层层叠叠的人群,重新又回到老太太身边的时候,发现建军和苏姗姗她们几个女孩子也已经鬼使神差地出现在那里。并且他们好像还和老太太聊得挺开心。我记得以前的时候,老太太每次见到建军这帮人,就恨不能用扫把轰出来,可是,现在却能够和平共处,相处得如此融洽,真是奇了怪啦。真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才哄得老太太如此开心的,也好跟他们学学经验,免得以后她老是再对我吹眉毛瞪眼睛的。此刻,苏姗姗已经收敛起以往的那种男孩子的放荡不羁,像个真正的小家碧玉那样,和梅兰一左一右依偎在老太太的身旁,简直乖顺极了,波斯猫一样。梅兰虽然很努力地做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不过,看得出来,她已经很困了。她老是不停地用手轻轻地拍打自己的嘴巴,哈欠连天。老太太咪咪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眯缝一会儿,抬头一看,发现我已经回来了,立刻收起笑脸,把眼睛一瞪,大骂道,你这个鬼东西究竟死到哪里去了,到现在才回来?我把刚才就已经编好的托词一说,说得惟妙惟肖,说得微微动听,说得老太太才算是没有发太大的脾气。她只是拍了拍梅兰的肩膀,让她起来,说道,你回来的正好,兰子都困了,你先把她送回家吧,我再在这里看一会儿,看看那个唐皇是怎样斩女婿的,老是在那里磨蹭就是不杀,真是急死人了。
你瞧瞧我妈都是什么人呢,怎么老想着让人家斩自己的女婿呢,真是个虐待狂,不希望人家往好里做,偏偏希望人家棒打鸳鸯。唉,等到以后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我的岳父要把我这个女婿给拉出去斩了的时候,看她还有什么反应,看他还会不会这么幸灾乐祸。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嘴巴上只好“哦”的答应一声,然后,用手搭起梅兰的胳膊放在我的脖子上,说道,醒醒吧,走了,咱们回家了。
梅兰睡意未醒,昏昏沉沉地把头贴到我的肩膀上,仍然闭着眼睛,一副任你怎么弄也休想把她给弄醒的样子。
说句实话,这样拖着个大活人实在是很不方便的。
我本来是想一手抱腿一手抱腰把她给抱起来的,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实在是不怎么好意思。孤男寡女的,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成什么话嘛。我们虽然有了夫妻的名分,可是,我们还没有成亲呢,要是这么当众亲热的话,建军这些小混蛋们一定会说闲话了。其实,我这人的脸皮是最薄的了,如果外面的真的传有什么风言风语的话,我就会无地自容,拿脑袋去撞墙的。
我问建军他们回不回去。
建军看了一眼依偎在我怀里的梅兰,笑嘻嘻地说,我看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玩的啦,不如跟你一起回去得了。况且,咱们明天还要上课,从今以后,咱们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好吃懒做,不干活,白白地耽误学业了。我觉得吧,作为新一代的好青年,就应该安下心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来年考上市一中,我说得对吧,大妈。
这话竟然出自建军之口,我都差点儿没有吐出来,他会这么老老实实地回去好好学习,简直比让蚂蚁摇大树还要困难。他这时候要回家,一定有什么叵测的居心。可是,他这么一说,我妈居然也相信了。她立刻点了点头,笑着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呀,现在你们能这么想知道了学习就好,那你们都回吧,三儿,回去的时候要帮兰子把毯子盖好,现在的天气变化快,夜里的露水太大,很容易着凉的,知道了吗,如果兰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非揍死你不可。
我背着梅兰灰溜溜地走了。
在回家的路上,建军不停地用眼睛去瞧依偎在我怀里的梅兰,然后,笑嘻嘻的不怀好意地说道,三儿,我看你抱了那么长的时间,这时候也该累了吧,有难同当,有姑娘一起背,不如让我抱着她走吧,你看我个子比你高,力气比你大,保证不会让梅兰摔下来,你就放心吧,你看把你给累的,做哥哥的心疼呀。
他的叵测居心终于露出来了。
听了这话,我用脚踢了他下,叫道,快点儿拿开你的脏手,谁让你抱呀,哪儿凉快滚哪儿去吧,自打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什么好好学习,努力考上市重点一中,那全都是假话,骗人的。
建军悻悻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你这人总是这么小气,不想兄弟沾光,只想兄弟倒霉。说到这里,他突然对梅兰说,对啦,梅兰,我看你整天地呆在家里也挺闷的,不如明天你到我们学校里来玩,怎么样?我们学校里可好玩了,虽然坏孩子挺多的,可是,到时候只要你一报上我的大名,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梅兰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赶紧挣脱了我的怀抱,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我抱着,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说,对呀,对呀,你是老大,谁都怕你,可是,假如报上你的小名之后,人家欺负得更厉害了,那该怎么办呢?人家肯定会说,建军是谁呀,我们根本就没有听说这号人物,他是不是还穿着开裆裤呢。
建军冷冷地看着我,把眼睛一瞪,忿忿地说道,三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我的意思就是,人家根本就不买你建军的帐,你呀,也顶多老鼠动刀窝里横,可是在人家的眼里,连屁用也不顶一个。
建军突然停下来,冲着我大声说道,三儿,小时候咱们是不是经常打架?
我扶好梅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来对建军说,那不叫打架,那叫挨打,那个时候你只会哭着跪在地上向我求饶?这话气得建军抓头又挠腮,像只被烧到了屁股的狒狒,冲我大叫道,男人平生只争两样东西,一是女人,一是一口气,现在你跟我是又争女人又争气,你说怎么办吧?
我把梅兰放下来,扶好,然后,走过去,说道,看来今天这场架是打定的了。
梅兰在后面一直拉着我的衣服下摆,小声说道,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呀。
其他人一看形式不妙,也都赶紧围上来劝架。
建国说,算了,算了,大家都是兄弟,何必要闹到动枪动刀的呢?
建军指着我说,我跟他还有兄弟可言吗,你还记不记得,小时侯我们一起去果园里偷苹果,我见他赤着脚,被蒺藜扎得不行,就背着他走,可是,后来被人抓住了,他却愣说是我叫他来偷的,还有,我们一起玩泥巴,他老用泥巴丢我,进入学校合唱队,他说我唱歌像鸭子叫不让老师收我,现在又拿这事挖苦我,你说跟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兄弟?
我说,你还好意思提小时候的事情,去偷苹果,你故意在我的身上抹上肉汤,害得那只狗一见到我就发威,差点儿没给咬死,你自己却趁着我把那只看园子的狗引开的时候,偷满满一大包的苹果,却连尝都不让我尝一个,后来玩泥巴,你用尿和泥,做了一个大烧饼,放到火上去烤,烤好了就骗我吃下去,塞得我满嘴都是尿臊味儿,进入合唱队,你站在后排摸完人家小姑娘的屁股,偏偏冲着我嘿嘿直笑,让那小姑娘认定我是流氓,整整给那个小姑娘的哥哥追着揍了一个礼拜,你还好意思往事重提,说我对不起兄弟,到底是谁对不起兄弟?
建军说,既然做不成兄弟,那就不做兄弟。
我说,好,我早就这么想了。
建军说,在分道扬镳之前,咱们还是把以前的帐算清楚了才好。
我说,正有此意,兄弟明算帐,省得以后有什么遗憾。
说到这里,我就在他的脸上胡拉了一下,说,这是你以前打我的,现在还给你。
建军在我的脸上捏了一下,说,这是你以前欠我的。
我揪了一下他的大鼻子,说,这是你的。
建军抓了一下我的耳朵,说,你的。
我把两根手指捅到他的鼻孔里面,说,你的。
建国说,住手,快点儿住手,你们再这样打下去,会死人的。
我和建军一起说道,让开,这场架我们是打定了。
建国见我们这场架怎么劝也劝不了,就在我们的脑袋上一人爆炒了一顿栗子,疼得我们抱着脑袋直喊“不打了”“不打了”才算为止。
建国说,这就对了嘛,大家都是兄弟嘛,何必自相残杀呢,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咱们还是赶快走吧。
我和建军相互对视了一下,然后相互背对着背,谁也不再理谁。
张国庆却突然神秘兮兮说,我要再多玩一会儿,你们先走吧,反正我已经没有什么学可以上了,也不怕明天上学迟到。
在此,我要说明的是,那个时候,张国庆已经被我的那个混蛋的校长舅舅给开除了,成了自由之身。我们都很羡慕他的生活,很想追随他一起去闯荡天涯,可是,却又偏偏没有他那个勇气,只好望洋兴叹。
建国说,你还在这里玩呀,这都什么时候了,小心在路上碰上大狗熊,把你给背到山洞里做押寨的女婿。
张国庆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朝着温米嘉直挤巴眼睛,似是而非地说道,放心吧,就是那熊瞎子的女儿长得比天仙还要漂亮,也休想让我娶她,你说是不是呀,嘉嘉?
温米嘉立刻白了他一眼,说道,什么嘉嘉?少恶心人了。再者说了,你要不要娶她,管我什么事呀?
建国笑嘻嘻地说,怎么不管你的事呀?假如他真的娶了熊瞎子的女儿做大老婆的话,那你以后再进了他们张家的门,可就不得不做小老婆啦,凭你的那副高傲的脾气,难道甘心做小老婆吗?
温米嘉立刻把脸一沉,冲着建国大叫了一声,说道,有种的话,你就把刚才的话再给我重复一遍?
建国笑嘻嘻地说,刚才我已经说得够明白得了,干吗还要再重复?
他本来还想再耍几下贫嘴的,可是,抬头一看发现温米嘉已经从地上抓了根大木棍,朝着他劈头盖脸地挥舞过来,吓得他转身就跑,抱头鼠窜,大喊“救命”不已。我们在后面全都笑得趴在地上捂着肚子,笑得梅兰困意全无,也跟着我们笑起来。苏姗姗虽然也想尽力做出一副开心不已的样子,可是,我却看得出来,她并不是真的那么开心,特别是当她看到梅兰的时候,我都觉得她是在哭。
我曾经听说过这么一句话,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一定的责任。比方说,古时那个让韩信承受胯下之辱的家伙。根据我们的猜测,在韩信功成名就之后,他虽然不会像个下等的无赖那样,让那个曾经侮辱自己的家伙也从自己的胯下钻过去,但是,我想韩信一定会想其他的方法对他进行报复的,韩信可是出了名的鬼点子多,要想一个文雅的报复方法不是没有。比方说,他会让那个家伙从自己的坐骑下面钻过去,而且,当他从下面钻过去的时候,韩信甚至会适时地让他的那匹大黑马撒泡尿,浇他个落汤鸡。当然,那个时候能够再适时地拉他一脑袋的稀屎巴巴就更好了。不过,这是不大可能的事情,除非他的那匹大黑马是个西域的变种,把屁眼儿长到了肚脐眼儿上。而大鲨鱼为自己当街撒尿和骂人所承担的责任就是,被人给狠狠地揍了一顿。根据第二天张国庆带给我们的汇报说,当天晚上,我们回去不久,戏场上就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械斗事件。
关于这一点,我妈回去之后也有所提起,只是不怎么详细,因为老太太一看形式不好,就赶紧回家了。老太太可不像年轻人那么爱看热闹,她知道,再好看的热闹都不如自己的命要紧。这一点张国庆说得可就详细得多了,因为他自己参加了这次群架。根据他的说法就是,参加这次械斗事件的双方总共有百十号人,一方是以鲨鱼为首的一帮流氓,一帮就是以那个被大鲨鱼辱骂的年轻人为首的一方。他是张国庆的一个远房表哥。张国庆那天说他要晚回去一会儿,为的就是这件事情。当时,参战的双方全部都是凶神恶煞的,连木棍,匕首,火枪这些东西都用上了。场面虽然壮观,只可惜没有死人。不过,参加械斗的大部分人都挂了彩,流了不少的血,如果你能够去参观一下那片战场上的所遗留下来的场景的话,可能就会觉得,那简直跟杀猪场没什么分别。唯一的分别恐怕就是,地上没有那么多剃下来的猪毛。事情的起因就是,大鲨鱼在另外一个地方再一次辱骂那个年轻人的时候,正好被张国庆的表哥给撞上,所以,立刻带着一票人冲过去,打算干脆干掉他,为民除害算了。不过,那大鲨鱼也不是吃干饭的,他见势不妙,立刻拔腿就跑,跑到自己的地盘上,招来自己的同党迎战。如果你的想象力够丰富的话,很可能就会想起这样一个场面:只见张国庆的表哥手举着一把大刀,向天空一挥大喊道,为了新中国的胜利,冲呀!而此时大鲨鱼的情形可能就比较搞笑。他则是一手掐着腰,一手拿着一只王八盒子,用枪管顶了一下自己的帽檐,呲着大龅牙,对手下人骂道,顶住,顶住,他妈的都给我顶住,老爷我重重有赏,每人赏二两烟土,四块大洋,花姑娘大大的有。
当然,这些都是小说家的想象而已。而在场内正在参加战斗的那帮家伙可不能这么胡思乱想,否则,木棍匕首板砖头什么的就是劈头盖脸地向你闷下来了。当战斗进行到最为激烈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警笛声,呜,呜,呜,呜,划破夜空。警车已经破开人群,向正在进行大会战的地方疾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