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南塘·青春期(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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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英特那雄纳尔

按照张国庆的描述,我们猜出当时的场景是这样的。当时参战的双方一见大势不妙,立刻住手,撤出战斗,在不到半秒钟的时间里,战场上连个鬼影子也不见了,就像是突然间都钻入了地下一样,只剩下张国庆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战场中间,傻呼呼地想象着这帮人都跑到了哪里。当时打架的时候,张国庆可没敢参加,他只是躲在一边的角落里,看看形式是如何发展的,只有当有人被打得躺下来的时候,他才敢伸出拳头在人家的脑袋上砸一下,等人家明白了怎么回事要揍他的时候,他又躲得没影了。由于他的这种行为让他的表哥觉得很没面子,所以在大撤退的时候,也就没有叫他,自己就溜了。

警察们气势汹汹地来到别人举报的械斗现场,发现竟然屁事儿也没有,只看见一个屁大的孩子,正站在那里,像是傻掉了一般,不免有些失望,便问道,小孩儿,刚才是不是有人在这里打架呀?

张国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咂巴着嘴说,早跑啦,一下子全都不见了,就跟上了天似的,说不见就不见了,真******见鬼了。

警察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张国庆还是那句话,说,不见了,一下子全都不见了,真******跟见了鬼一样。

无论警察怎么问,他都是这几句话。

其实他是故意装的。

警察见也问不出什么,便飞快地坐上警车,“呼啦”一下也全都走了,走得简直比那些打架的人还要快。

张国庆当时就是这么形容的,脸上竟然没有一点儿羞愧的意思。

他说,当时他脸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些害怕迷茫的表情,其实全都是装出来糊弄那帮****警察的,否则,他准会被警察给带回警局里帮忙调查情况,被人按着肩膀坐在那里,用一盏大白灯照着眼睛,东打听西打的,真是烦死了。你们看装傻充愣多好他,一装傻,他们就老实了,什么也不问,直接走了,免去了不少的麻烦,大爷我真是足智多谋呀。

最后,他给我们总结出来的结论就是,人在应该装傻的时候,就应该装傻,如果该傻的时候你却还要死命装出一副聪明过人的样子,那才是真傻哩。

我觉得他这好像是在影射我。因为我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要显出一副高人一等,聪明别人一筹的样子,按照他张国庆的推理,我才是真的傻。真傻和假傻的区别就是,总认为自己很聪明的人,其实比猪还笨。

一般说来,出生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男孩子们,应该都会知道一种叫做“斗鸡”的战斗游戏。这种游戏的规则很简单,所有参加战斗的人数聚会在一起,以猜黑白的形式分为两组,相对对垒。游戏开始,所有的选手都要左腿着地,右腿盘在左腿的膝盖上,快速出击,用支起的膝盖去攻击对方。被攻击者如果但双脚着地的话,那么就失去了参赛的资格,被淘汰出局。当一方的人全军覆没的时候,就要接受惩罚。胜者对败者具体的惩罚方法,按照当时的具体情况而定。高兴的时候就让每个人做五十个俯卧撑,做俯卧撑也不能白做,必须让对方的人骑在你的腰上才能做。一上一下,就跟摇篮似的,很好玩。假如你觉得这个方法太过于残酷,那么就要低下脑袋,让人在头上弹波儿,波儿一个,就在头上用卷起的中指在头上狠狠地敲一下。具体波儿多少,也要按照当时胜利者的心情而定。心情好了呢,波儿一个意思意思也就算了。要是心情不好的话,那你接着让人波儿吧。几十个波儿下来,估计你的脑袋变得也就跟释迦牟尼差不多了。如果你忍受不了这种肉体上的惩罚的话,当然,也可以接受另外一种物质上的惩罚。物质上的惩罚当然不是让你掏出多少钱来赎罪,而是,当然,具体用什么来赎罪也得按照当时胜利者当时的心情而定。渴了的时候呢,你就得单枪匹马地到农田里偷几个大西瓜回来犒劳胜利的一方,但偷来的西瓜必须又大又甜又沙,如果不符合条件的话,还要照样弹波儿,把你的脑袋变成释迦牟尼。饿了的时候呢,就得去偷嫩玉米,架起一堆篝火,剥了皮烤了来吃。

在那个青春期的夏天,我总共变成了五次释迦牟尼,偷了十三次西瓜,烤了八次玉米,被抓之后,又另外变了五次的释迦牟尼。每次被农民伯伯抓住的时候,他们总会用食指顶着我的脑门说,这次让你变释迦牟尼,下次我让你变李莲英。

李莲英是谁?

后来才知道是一大太监。

现在想想还真是有点儿害怕,为了吃几个西瓜竟然把自己的小弟弟给搭进去,是不是太不划算了。

幸好农村人够实诚,刀子嘴豆腐心,说是要揍你一顿,其实,只不过是用手摸几下你的脑袋,然后教训你一顿就放你走了。要是放在城市里,你就是有几百个小弟弟也不够他们阉的。当然,人家揍我们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我们这些少年们虽然年纪不大,但是,都够执着的。偷东西从来不换第二家。

输了比赛,要去偷西瓜,就会先问第一个在哪个偷的。

那人一指,在某个某个地方,我们就腾腾跑过去了。

每次都在同一家偷,把人家的瓜田给偷得倾家荡产,用赵大叔的话说就是,把羊毛拔得跟葛优似的,谁看不出来呀。你说有那么多的西瓜地你不去,非要在一家瓜地里偷,偷的人家地里跟闹了鬼子似的,谁不生气呀。

第二天中午,也就是梅兰第一次到我们学校里去玩的那一天中午,我,建军,建国,正在和邻班的几个家伙在玩斗鸡的游戏,大家才刚刚进入状态,打到热火朝天,难舍难分的时候,却突然又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我发现某些意外总是不恰当的时候和不恰当的地点发生,最让人扫兴了。当然,意外本来就是一件让人很扫兴的事情,它总是发生在你的意料之外,假如发生在意料之内,恐怕就不叫意外,而是叫意料之中了。

那个时候,梅兰是第一次来到我们学校,作为学校的主人,我们总不能不尽尽地主之谊,带着她到处转转吧。可是,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带着她转呢,她却跟着温米嘉,卓玉贞几个女孩子一起神神秘密地溜走了。我们本来是想跟着她们几个女孩子一块儿到她们班去看看,她们女孩子通常会玩些什么游戏的时候,却被温米嘉给黑着脸赶了出来。根据她的说法是,她们要商量一些关于女孩子自己的私事,儿童不宜,请暂时回避。

儿童不宜?

差点儿没把我们给气死。

她自己就是黄毛丫头一个,智商比那些五岁的孩子高到哪里去,竟然还好意思说我们是儿童不宜?

可是,她又说,她们要商量一些关于女孩子的私事?

女孩子能有什么私事?

也无外乎是看看班里的那些男孩子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衣服底下是否有硬突突的东西翘起来,或者是比较一下自己的身体和别人的身体有什么不同之处,初潮什么时候来,来之前有什么动静,来之后要预防些什么。我记得卓玉贞第一次来初潮的时候的情形,差点儿没把我给笑死。她从外面飞快地跑到我们这些男孩子的身边,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我流血了,然后,一下就躺在地上,装出一副等死的样子,朝我们直翻白眼。直到苏姗姗打听明白了什么事情,并且告诉她怎么做的时候,卓玉贞才算是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羞得她几天没好意思跟我们见面。卓玉贞这人一向就是这么大大咧咧像个假小子,也就难怪她会不懂女孩子的这些事情了。她还以为自己就像男孩子们那样,一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下巴就会长出一些胡子,下面直撅撅地翘起来呢。当然,她们女孩子的下面要想翘起来的话,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不过,上面倒是要翘起来的,而且一翘就是两个,多威风呀,哈哈。她作为一个女孩子竟然完全不懂这些女孩子的规矩,老是以为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区别就是女的比男的头发长,如此而已呢。

在这一点上,梅兰好像就比较羞涩得多。

有一次我问她说,你们女孩子老是说来事儿来事儿,究竟来的什么事儿?是不是家里真的出了什么要紧的事了?

我问这话不是故意装不懂,而是真的不懂,不懂就要问嘛,这是老师教的,要想做个好学生,就要听老师的话。所以我就问了。

可是一听到这话,一向矜持的梅兰突然发火,把我给臭骂了一顿,冲着我直瞪眼睛,要我少问。

我平生第一次见梅兰发这么大的火。

随着知识的积累,后来终于弄明白了“来事儿”究竟什么意思,当然也明白了女孩子在来事儿的时候心情也是不怎么好的,所以,梅兰为什么会骂我的原因也就迎刃而解了。因为那个时候她正来事儿呢。女孩子们的这些私事本来就是我们这些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们最为感兴趣的事情,可是,看到这些女孩子向我们做出一副坚决不让我们知道她们私事的架势,

我们只好在外面等着,让她们处理完私事。后来,实在是等得无聊了,就跟邻班的那几个狂妄的家伙挑战斗鸡。很明显,建军被几个女孩子赶出来之后,一直无法进入状态。一向以勇猛而著称的我们竟然给对方几个家伙追得无处可逃,以致全军覆没,被罚做俯卧撑五十下,做得两只手都麻痹了,估计被人当作熊掌给砍下来红烧着吃掉都不会有什么感觉的。正在我们打算重整旗鼓,一雪前耻的时候,张国庆却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连气也顾不得喘一下,就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大鲨鱼和他手下的几个小晃晃把梅兰温米嘉卓玉贞她们几个女孩子给劫持了。

建军说,什么劫持?你当这是在恐怖演习呀。

我说,你别老是呼哧呼哧地喘气,倒是快说呀,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劫持?你脑子进水了吧,怎么这样?

张国庆说,温米嘉不是说她们要商量一些私事不让我们听吗,我就偷偷地跟在她们后面,看她们究竟要商量什么私事。原来,她们并不是要商量事情,而是到小镇上去买东西,买她们女人用的东西的。当她们买好了东西打算离开的时候,我刚想冲过去,看一下她们到底都是买了一些什么东西,就看见大鲨鱼和他手下的几个小晃晃突然从旁边的巷子里冲出来,把她们给围住,对她们动手动脚的。她们一边大喊大叫,一边骂个不停,那帮人见她们老是骂个不停,一气之下,就把她们给架到一边去了。我见她们人多势众,怕我一个人不是对手,寡不敌众,便赶紧一个人突围出来通知你们,商量一下对策。

他也知道说这些话出来是件很丢人的事情,所以,在说的时候就不停地拿眼睛直盯着我们,看我们有何反应,以防我们在跟他翻脸的时候做好逃走的准备,最后,见我们都在生大鲨鱼的气而没有功夫理会他,才算是长长地舒了口气,跟我们同仇敌忾,以获得立功赎罪的机会。

听了这话,我几乎都要把肠子给气出来了,“呼”的一下从书包里掏出那把大砍刀,就要单枪匹马地冲过去救人。其他人也是怒气冲冲的。假如此刻大鲨鱼就在我们眼前的话,即使不变成一百块也要变成九十九块,这个小兔崽子不要命了怎么着,敢碰我们的人。其他的人纷纷解下腰带和装在书包里的钢丝锁链,怒不可遏地挥舞着要和我一起去英雄救美。刚才和我们斗鸡的那几个家伙一听说现在有架可打,也全部都显出一副古道热肠,捋起袖子要跟我们一块儿去战斗,也不管对方是谁。他们没有什么作战武器,就冲着一堆砖头跑过去,一人书包里塞了两块儿板砖,晃悠着跟着出发了。这都是一帮喜欢凑热闹的家伙,他们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打过架了,现在一见有架可打,全都手痒痒得慌。

在路上,我们又碰到了小磊。

自从上次他做了那件丢人的事情之后,就被建军给无情地踢出了我们这个圈子,永不再被录用。一旦一个人委曲求全,成为另外一个阶级的人的时候,我们这些出生英雄世家的后代们就会对他表现出一副不与阶级敌人共事的姿态。虽然共产党现在已经提出了“长期共存,相互监督,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口号,可是,我们实在无法与我们的阶级敌人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共同作战。更何况,小磊本身就是个英雄世家出身,作为一个英雄的后代,不知道应用献身,竟然还做出这种辱没先人的事情来,更是无法饶恕。所以,我们谁也不再承认他是我们中的一分子,谁的心情不好了,就去把他给找过来揍一顿,出出气。后来被揍怕了,见到我们就躲了。他见我们这些同龄人没有谁再乐意跟他玩,就只好整天跟几个小学的小屁孩泡在一起,摔四角,弹玻璃球,玩一些令我们这些自以为已经长大的少年们很不耻的游戏。

此刻,他看见我们全都带着武器,怒气冲冲地往前走,就赶紧凑上来,把戴在头上的那顶鸭舌帽的帽檐向上一掀,脸笑得像是只风干了的老冬瓜一样,讨好地说道,我说哥儿几个,多日不见你们还好吗,我可真是想死你们了。你们这么杀气腾腾地要干吗去呀,是不是要去打架呀,如果要是真的有架可打的话,算上兄弟一份行不行?我都一个多月没有打过架了,手痒痒得实在不行。我说你们可别都不理我呀,人总是有犯错的时候,你们就当是给我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怎么样。

我没有理他,继续向前走,然后,挥手像是赶苍蝇似的把他给轰开。

建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道,大家都是兄弟,就给他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吧,这样我们也就多了一份力量。说到这里,便对小磊说,想要立功赎罪的话,就赶快带上武器跟我们走。

听到这话,小磊简直就像是遇到大赦一样,立刻摩拳擦掌,从地上拣了一块板砖,塞到书包里,跟着我们屁颠屁颠地一同杀过去。一个人一旦被原来的阶级立场上同志从对方的阶级立场上争取过来,往往是很卖力的,这句话在小磊的身上得到了证实,这就像是一个人经常吃药,可是,有一天却突然得到一块糖,他就会觉得这块糖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我也知道这个比喻不怎么合适,管他呢,还是接着看下面的故事好了。

当我们按照张国庆所提供的线索一路寻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一路风平浪静,就像是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沿路倒是有几只癞皮狗在当街交配,旁若无人,被气急败坏的我一脚给踢得“嗷嗷”乱叫着逃跑了。

我看了一下张国庆,瞪着眼说道,人呢?

张国庆赶紧辩白说,刚才我就是在这里看到大鲨鱼他们几个把梅兰,温米嘉,卓玉贞给劫持走的,真的,我没有骗你。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当街扇了他一个耳刮子,怒气冲冲地说道,要是梅兰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建军拍了拍张国庆,说道,这下我也帮不了你了,男人这种东西往往都是一帮有异性没人性的动物。不过,这件事情你做得也太不对了,你说一大老爷们儿有英雄救美的机会不知道珍惜,你还算是个爷们儿吗。往后看你还怎么在温米嘉的面前抬起头来,还泡人家温米嘉呢,人家本来对你还有点儿那意思,可是这次,哼,你自己泡你自己的脚指头吧。这话说得张国庆的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会儿又变成了绿的,他也知道这种脸色实在没发见人,只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我举起手中的大砍刀向天空一挥,一下砍在路边的大树上,对着四周不停地大声喊了起来,梅兰,梅兰,你在哪里?

那个时候,我的心情异常激动,热血沸腾,所以,连喊出来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就像是一头被惹恼火的野兽。如果你仔细分辨一下这种野兽般的怒吼的话,简直可以听到里面已经隐藏着隐隐的哭腔了,那是给急出来的。在我喊出第二声的时候,就听见从旁边的一座空院子里传出卓玉贞的应答声,在这里,我们在这里,你们快过来呀。

听到呼喊,我们立刻挥舞着兵器冲过去。

一抬脚踹开那扇破败的门,看见她们几个女孩子正被“大鲨鱼”那帮人围在角落里,欲图不轨。

从外表上看,这是一所废弃的院落,也不知道已经荒废了多长时间,主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反正在我的记忆中,自我打从开始记事的时候起,它就已经荒废在那里,没有人居住,就像是一座鬼屋。里面杂草丛生,鸦雀长鸣,阴森恐怖,正好给一些不怀好意的坏小子们提供了专门干坏事的有利场所。我们坚信,全镇的强奸案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发生在这里,晚上你到这个院落里来回走几个来回,肯定可以踢出不少偷情的人。此刻,在草丛最深处的一处灌木丛里,大鲨鱼正和他手下的几个小晃晃已经把梅兰,温米嘉她们三个女孩子给团团包围起来,在那里嬉皮笑脸地动手动脚,吓得几个女孩子就像是受惊了的麻雀一样,瑟瑟缩缩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梅兰见我带着人冲了进来,像是遇到了救星一样,赶紧跑过来,扑到我的怀里,呜呜地哭个不停。

我说,梅兰你没事吧。

梅兰也不说话,就那么一直呜呜哭着。

我把梅兰放到温米嘉的怀里,然后,转过身来瞪着大鲨鱼。

大鲨鱼见我们一大帮人全都带着武器,杀气腾腾地闯进来,知道事情不妙,也吓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手下的几个小晃晃更是吓得不知所措,全都龟缩在地上用手抱着脑袋,浑身颤栗,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架势。想必是他们自己也已经意识到了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良家妇女,确实不是一件怎么光彩的事情吧。况且,他们调戏的还是我们这些不好惹的家的良家妇女,所以,我三明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大鲨鱼自己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凑过来,笑嘻嘻地跟我说道,误会,误会,全部都是误会,三哥,原来她们是你的朋友呀,要是知道她们是你的朋友,你就是借我两个胆子我也不能这样吓唬她们呀。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对着几个女孩子笑嘻嘻地套近乎道,哎呀,你们几个姑娘也真是的,怎么不早说呢,如果你们刚开始就说自己是三哥的朋友,我就不会跟你们开这样的国际玩笑了,以致于造成这么大的误会。好啦,好啦,没事啦,刚才全都是误会,三哥,我们也不打搅你了,还有事,有时间一定请你喝两盅。他这话刚说完,我就抬起一脚,狠狠地踢到了他的裆部,疼得他把嘴一咧,就像堆烂泥一样捂着下身蹲了下去,嘴里不停地嗷嗷乱叫,用手指着手下的几个虾兵蟹将大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哪,还不过来帮忙给我打。但是,那几个小子显然是已经被我们这种打架的气势给唬住了,一会儿看看鲨鱼,一会儿看看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后,才突然想起来,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保住小命要紧,吓得撒腿就跑,连鲨鱼也顾不上了。但是,他们还没有跑到门口,就被张国庆小磊他们用板砖给拍了回来,躺在地上“嗷嗷”乱叫。

见到大鲨鱼竟然还敢负隅顽抗,我简直都要气坏了。二话不说,立刻冲过去,用左手拎起他的领子,右手挥舞着板砖,朝着他的脑袋狠狠地拍了下去。他的脑袋上立刻一片血肉模糊。即使这样我还显得不是很过瘾,又支起右腿的膝盖,对着他的小腹狠狠地撞击着一下,两下,……直到他口吐白沫不能动弹为止。

建国见我再这样一直打下去,情况实在是不怎么妙,就赶紧过来架住我的手,大喊够了,够了,你是不是真的想打死他呀。说完之后,趁势朝着鲨鱼的脑袋也补了几脚,然后,又拿起板砖,转过身对着其他的几个小晃晃一阵猛拍。

一时间哀鸿遍野。就是连平常一向都胆小懦弱的小磊,此时也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勇气,挥舞着手中的板砖,朝着那几个已经被我们揍翻在地的小晃晃的屁股狠狠地盖下去,盖得他们血肉横飞。跟着过来凑热闹的几个外班的小子也没有闲着,他们一边晃悠着手中的板砖跟那几个小子周旋,还一边跟他们耍嘴皮子。小子,昨天晚上怎么样?睡得好不好,一看就知道不好,黑眼圈儿都出来了,干什么坏事去了?唉,注意脚底下。

跟他交手的小子赶紧看脚底下有什么,还没有缓过神来,脑袋上就挨了一砖头。

他嘿嘿冷笑了两声,道,小子,就你这德行还出来混呢,我刚才那叫出其不意,声东击西,就这你都上当了,嘁,不好玩。

两外一个小子更是嚣张。

他一边跟人交手,还一边跟人聊天。喂,你是怎么了,出来的时候没吃早饭吧,手上怎么连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打在身上跟挠痒痒似的,干脆我做个好人,送你俩馒头吃得啦。说着,就在对方的脑袋上砸了两拳。砸完了,接着耍花腔,道,怎么?你咧什么嘴呀,是不是嫌馒头不好吃呀,那就再免费送你个大蒜瓣。话刚说完,一脚就踢在了对方的小肚子上。哎呀,这下你心满意足了,吃完了就睡,真是的,好吃懒做不干活,孺子不可教也。

现在,当我用文字重新来描述这个场面的时候,都自认当时年少轻狂的我们确实是有点儿残忍了,不符合少年人所应该有的天性,可是,当一个阶级在和另外一个阶级处于敌对的状态的时候,一切仁慈的天性都会被这种盲目无知的冲动所代替。当时我们只是觉得,我们和“大鲨鱼”其实是站在两个完全不同战线上的人,属于两个相互对立的阶级。虽然平日里我们同样调皮捣蛋,偷窥打架,但是,我们仍然代表着正义的一方,而大鲨鱼代表的是邪恶的一方。当正义和邪恶发生冲突,开始圣战的时候,我们就会为我们所服务的那个阶级贡献出自己全部的力量。如果说梅兰是女神雅典娜的话,那么我着建国,建军,张国庆这帮人就是一群为保护雅典娜而战的圣斗士们。而大鲨鱼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冥王哈帝斯。他一心妄想着用黑暗的力量来统治整个世界,作为为爱和和平而战的圣斗士的我们,又怎能容忍他的如此暴行。可是,在多少年之后我才忽然发现,自己其实错了,错得离谱,因为梅兰并不是雅典娜,我们也不是圣斗士,我们更并不代表任何阶级的立场。假如我们为当时的战争而找一个借口,非要说为代表着什么而战的话,那么,我们所代表的就是我们自己的立场,代表着我们这些少年人内心所有的东西。这种东西就是那种最原始的欲望和表现欲,当这种欲望表现欲经过青春期荷尔蒙的洗礼,最终使得兽性的自由散发。

当天晚上,我们重新聚集在那间破庙,分享中午的那场战争所带给我们的胜利果实的时候,想想当时打架的情景,个个心有余悸。他们对我当时的表现个个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建国说,三儿,平常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别看你平日里羞答答的跟个小媳妇儿似的,可是没有想到你打起架来下手会这么狠。

我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就是揍个把人嘛,别说他是鲨鱼,他就是条鲸鱼我也可以揍得他成为鲇鱼。

当时我说这话的时候,正和梅兰紧紧地挨在一起。梅兰正在用她的小手比划着我的大手,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小两口。此刻,她已经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和我亲热了,也许她已经通过了对我的考验,认为我是一个可以值得信赖的人了。说句实话,我一直觉得书本上那些用来形容夫妻恩爱的词语诸如“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什么的全都显得异常做作,都不如看似俗气异常的“小两口儿”一词听来更有韵味儿。“小两口儿”,我喜欢这个词语,也喜欢别人称我和梅兰是小两口儿。不过,看起来建军对这个词语表现得可不是怎么得友好。当别人用“小两口儿”来形容我和梅兰的时候,他总会在一旁不停地泼冷水,用一种嫉妒甚至是吃醋的口气冷冷地说,什么小两口儿呀,可别忘了,你们两个是表亲呢,在遗传学上属于近亲,近亲是不能成为夫妻的,所以,按照我的逻辑来说,还是我和梅兰两个人最相配,依我来看,你还是让她做我的媳妇儿得啦。

我在他的脑袋上弹了个波,笑着说道,我看你和你们家的母猪最相配,你怎么不让它做你的媳妇儿?

张国庆突然斜着身子把脑袋歪过来,一脸迷茫地问建军说,近亲为什么就不能结婚?什么叫近亲?

建军搓了搓手,嘿嘿地笑着说,近亲就是亲戚呀,亲戚和亲戚调情的时候,由于太近了,不好意思下手。

那个时候,我当然知道,建军也在喜欢着梅兰,甚至比我还要更喜欢她,因为梅兰是个漂亮的姑娘,漂亮的姑娘谁不喜欢?但是,我并不会因为这个而生气,而去吃建军的醋,我甚至希望天底下所有的男孩子都去喜欢梅兰。假如是这样的话,那就更加证明了梅兰的漂亮,更加证明了梅兰的魅力之所在,要不然怎么会没有人去喜欢母猪呢?况且,当我突然想起在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男孩子也在喜欢着梅兰的时候,就会给我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我不得不去珍惜我们之间的那种感情。所以说,漂亮女孩子的自信并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让男人给捧出来的。也许一个女孩子并不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可是当她得知外面竟然有那么多的男人喜欢她,甚至为她而疯狂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魅力之所在。所以说,要对付一个高傲的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故意去冷淡她,打击她的自信心,自信心一没有了,那她也就自然不高傲了。其实,不光是我们这些男孩子,就是温米嘉,卓玉贞她们这几个女孩子也喜欢梅兰喜欢得不得了。一般说来,女孩子是不喜欢称赞女孩子的,特别是那种真心的称赞,可是,温米嘉卓玉贞她们就毫不掩饰自己对梅兰的那种羡慕之情。因为在梅兰的身上,好像总有一种她们自身所缺乏的东西,而缺乏的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不清楚。

在许多年之后的今天,当我暂时停止这双正在敲键盘的手,仔细来回想一下那个青春期夏天的梅兰的一切的时候,才蓦然想起,

这种东西就叫气质。

在梅兰的身上总是隐藏着一种莫名的气质,这种气质由不得你不去喜欢她,男孩子也好,女孩子也罢。至于梅兰,她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对于每一个人都显现出接近于亲近的感情,但这种感情和对于我的感情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情。对于他们,她只不过是把他们当作最好的朋友,或者说是亲人的感情而已。而在私底下,梅兰也总是当着我的面不停地夸建军这个人很有意思。这倒是让我把那颗老是悬着的心终于放心地放回到肚子里,知道建军的对于梅兰的那种喜欢根本就不会对我构成威胁。假如一个女孩子在对你说另外一个男孩子很有意思的时候,其实就表示她对这个男孩子根本就没有什么意思,因为当她们在动物园里看见假山上的猴子在不停地翻跟头,或者是在拣烟头来吸的时候,也经常是这样说的。但是,假如她老是在你的面前说那个男孩子很帅,或者是很酷的时候,那说明的问题可就大了去啦。

在对待我这的个人作风问题上,苏姗姗似乎也已经与建军站到了同一个战线上,他们一起对我同仇敌忾。她对我的态度也开始越发冷淡起来。每当她看见我和梅兰亲昵地在一起做出一副恩爱夫妻模样的时候,总是当着梅兰的面,当众用最恶毒的话来讽刺和挖苦我。她甚至用暗含下流的语气来调侃我。我有一种预感,她喜欢我,而且已经到了已经一种强烈的,甚至是不可自拔的程度。她之所以会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掩饰心中暗含的那种莫可名状的感情,用此种方式来发泄一下而已。幸好,她对梅兰还算客气,总是跟她做出一副好姐妹的样子。

这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我也知道,那天我对她实在是不应该那样做的,可是,当一个人处于身不由己的场合中的时候,总是无法把持住自己的。

况且,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年少。

况且,那个时候是她那么得主动。

当一个本来就不是好人的男人碰上一个异常主动的女人,又是在那样的场合中,往往会做出许多傻事的。幸好我们没有做出什么傻事。但无论怎样,我总是觉得亏欠了她什么似的。所以,当她对我极尽讽刺和挖苦的时候,我总是报之于微笑,默默地承受着一切,没办法,谁让我“始乱终弃”呢。始乱终弃是苏姗姗给我扣上的大帽子。我相信梅兰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这个时候她也总是和苏姗姗站在同一个战线上,做出一副姐妹同心的架势,和她一起数落我的种种不是,什么又懒又谗啦,什么不讲究卫生啦,什么一肚子的花花坏肠子啦。这话听来虽然极尽讽刺和挖苦,可是我却知道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里面带有大多数亲昵的成分。我甚至认为这是一种变换了形式的打情骂俏。这个时候,苏姗姗则会很不好意思地坐到一边,因为她也梅兰的那番话很有跟我打情骂俏的韵味儿,这使得苏姗姗会更加得自卑。苏姗姗走到一边,跟张国庆要了一根烟,大口大口地抽了起来,劣质香烟呛得她不停地咳嗽起来。她一边抽,一边用复杂而失落的眼神瞪着我,目光深邃而又清澈,就像是刚刚被暴风打乱的小溪水。此时,我相信她的内心是愤怒的,假如她的手里真的有把刀的话,我相信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跑过来把我剁成肉泥。

我拍了拍梅兰,然后,站起来在她的身旁坐下来,用一种近乎讨好的口气说道,姗姗,咱们是不是有必要好好地谈一谈?

她装出一副很潇洒的样子,吐了个烟圈儿,努力地挤出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意,瞪了我一眼,说道,大姑娘立定,合逼呢,小媳妇儿翻身,去球吧,我说你没吃多吧,哪儿凉快给我哪儿儿呆着去。

听了这话,大家都愣了一下,惊诧于她为什么会对我发这么大的火,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下流的话来。特别是梅兰,当她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脸色都变了,然后把脸转到一边,肩膀在微微地颤动着。

我想,她一定是哭了。

卓玉贞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走过来用手推了苏姗姗一下,忿忿地说道,姗姗,你这是怎么了,还有完没完?大家都这么高兴,你别废话了。然后,走到梅兰的身旁,替她擦了一下眼泪,轻轻地说,你别在意,她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女孩子来事的时候总是这样的,这些你也应该知道的。

梅兰转过脸来,朝着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没事,我没事,我真的没事,走,咱们过去跟姗姗玩吧。

她们走过去在苏姗姗的旁边坐下来,故意说一些逗她开心的话。

张国庆为了化解我的尴尬,就走到卓玉贞的面前,笑嘻嘻地说,你们女孩子来什么事儿的时候总是什么的,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听到这么下流的话,卓玉贞立刻冲着她大吼了一下,骂道,管你什么事?滚到一边儿去,小心我揍你。

张国庆讨了个没趣,便凑到温米嘉的面前,冲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打趣道,嘉嘉,你的嘴唇这么红,一定是涂了口红了吧。

温米嘉说道,哪里呀,它天生得就是这么红的。

说完之后,她朝着张国庆一呶嘴巴,淡淡地说道,不信你用手指轻轻地擦一下,看手上有没有油彩。

不过,张国庆却没有用手去擦,而是冷不丁地在她那撅起的小嘴巴上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着跑开了。

温米嘉气得把脚一跺,大叫着说,张国庆,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罪,你这是故意调戏良家妇女,是要拉出去杀头的。

建国几个人一看这事挺有意思,也开始在一旁凑趣,冲着张国庆不停地大喊着,打流氓,打死张国庆这个老流氓。

温米嘉冲着卓玉贞大叫道,小贞,你看看你们家的这口子都成什么样子了嘛,你也不好好地管管他?

卓玉贞笑着说,谁让你长得这么漂亮呢,嘴巴又那么红呢,他实在是挡不住你的诱惑,我有什么办法。

温米嘉说,假如现在还是封建社会的话,像我这么一个黄花大闺女受了他刚才的那种侮辱,就该上吊自尽了。

建国摇晃着脑袋,一副学识渊博的样子,笑着说道,这个当然啦,孔夫子都说了,男女授受不亲,假如你们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来的话,非把你们两个都装入竹笼里沉潭不可喂王八。

温米嘉很不服气地说,刚才是我受了侮辱,受罚的应该是他,为什么连我也要进竹笼,这不是不讲道理嘛。

建国说,因为你们还没有成亲呢,假如你们现在趁势进了洞房,然后再做这种事情的话,那就没事了。

假如建国此时要是躲得再慢一点儿的话,估计这可能就是他最后一次跟人开玩笑了。因为他的话刚刚说完,温米嘉就已经顺手抄起了一根木棍,朝着他的脑袋狠狠地敲了过来,很有把他的脑袋砸到肚子里的架势。

建国一见阵势不对,便赶紧跪下来,冲着她不停地磕头求饶,大叫道,饶命呀,饶命呀,下次再也不敢了。

温米嘉把嘴巴一嘟,双手掐在腰间,一副不讲道理的小泵娘的样子,凶巴巴地说道,下次要是再犯了呢?

建国说,下次再犯,你就罚我不准吃饭,不准喝水,不准上床睡觉。

张国庆在一旁插上嘴,笑嘻嘻地说,吆喝,犯了错误,还想上床睡觉,美吧你,嘉嘉,揍他,回家让他跪搓板。

温米嘉使劲一瞪张国庆,说,这是我们两口子的事,你少来插嘴。

建国说,是呀,这是我们两口子的事,外人少来插嘴,哪凉快哪呆着去。

看到这些,苏姗姗也忍不住笑了。

她拉了一下梅兰的手,站了起来,笑着说道,没事了,刚才我心情不太好,真是对不起呀,不过现在没事了。

说完之后,两个人便重新坐下来,开始有说有笑地对着这几个家伙指指点点,呵呵地笑个不停。

气氛又开始融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