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终于,师空劲松在经受了约四个小时的,因青春期所引发的性意识的迷茫与苦斗之后,他在生理需要的勃动与受现时观念谴责的两面夹攻之下,以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而结束了,那预示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关键一天.
天刚朦朦亮,师空劲松就从炕上爬了起来.在他潜意识里有个小道理,那就是他睡在外间屋,而康翁两位女老师睡在里间屋,他如果不早起床,就如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两位老师就不会起得比他更早.
他麻利地把炕上铺着的被褥叠整齐,四面见线的就好似那用快刀切成的豆腐块儿,这是他在部队八个整年来,天天都作此功课的必然收获.就这一手,天下凡没当过兵的老娘儿们,尽管她们天天也都在铺被叠炕,但,再怎么着,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师空劲松简单的擦了把脸,对着镜子一照,发现了自己的唇上已经长出了细微茸茸的须.“讨厌!不!男人不长胡须才讨厌哪!噢!只有太监或‘二姨子’才不长胡子!”想罢,他便推着自行车出门径直奔向护城河河边驶去.
这护城河早年也叫墙子河,由于日本时期鬼子在这建军备粮饷仓库,靠河边砌了两丈多高的城墙和炮楼,故人们也曾叫它墙子河.现在这墙子河河边地势宽阔,紧靠着河堤坡长着两排垂杨柳树,棵棵都有一搂多粗.夏至秋天,树帽浓荫,枝叶繁茂,垂柳条条,轻风摇曳,柳丝飘动如柳浪翻空。时不时的有黄莺、画眉、百灵等鸟争鸣不绝,婉转悦耳。焉然一个小型的“柳浪闻莺”.赶上天气炎热之季,好多居民都在这里乘凉,打牌,下象棋.更有一些走江湖的,不论“金、皮、彩、挂”,打把式,耍猴卖艺的,都喜在这划锅撂地摆场子.赶上人多时,此地热闹非凡,是一般小市民们休闲的好去处.
早晨,墙子河河边空气清心可人,师空劲松用一只手扶着自行车把,向上挺直腰板儿,把脖颈仰起,由弱到强地大声喊着嗓子:
“啊!呃!啊!呃啊!”
忽然,他发现了每棵树后面都有一两个人站在那里,无论男女老少均在原地前后方向不停的甩着手臂舞动.他感到奇怪:这都是在干什么哪?难道这也是练武术么?哈!不明白!
他继续骑车走到东城墙根儿下,见那一大片平地上聚着许多晨练的人,不分男女长幼,下身均穿着灯笼裤,手中握着各式各样的宝剑,有铁的,木制的,还有闪闪发光电镀过的,一眼就识出这是个民间自发组织的,专门练习剑术的晨练群体.师空劲松见此就来了兴趣,他用左脚吃劲儿一立,右腿直伸向后划弧,“唰”,非常潇洒的片腿下了自行车,回转身形将车梯支好后,就倒背着双手悠闲的到处观看这些人练剑.看着看着就看出点明堂出来.
他见一名骨瘦如柴的中年妇女,前脑门儿上扣着两个紫红色圆印迹,分明是昨晚刚刚拔过(火)罐子,正在那用右手握着木剑来回来去的晃着剑穗,“呲!”的一下两腿盘坐在了地上,亮了一个“犀牛望月”.站在她旁边用两眼嘀溜溜望着她的那个留着三绺银须的老者,见此,便走上前去给她做示范动作.只见他右手握着他手中的七星大宝剑向右上方一撩,随之左腿向右偷步也盘坐在地上,同时,他左手捏住中食二指掐剑诀向左侧背肩,不过他剑诀只是指向了他的左耳朵根部,口中讲道:
“你你这个应在这儿,你那个应在那儿,你那个应在这儿,你这个应在那儿,你那个.”
师空劲松又看了看别的那十几名剑友所练套路及动作,绝大多数人练的应均属太极剑法,如32式简化太极剑,64式,108式太极剑.还有少数人大多都以太极剑的练习方法却走得是长剑套路.如,45式连环剑,46式子午剑,108式太极十三剑,98式清平剑或88式八卦蟠龙剑等等.总得来讲,就凭这些人的基础素质,年岁和身板儿,不必去品评其练习的对与错,能每天坚持练习到现在这个样子,就实属不错的了.想到这里,师空劲松下意识的自跟自的点了点头.
他身不由己继续向四处打量,忽觉眼前一亮,见离这不远处有五六个人也在野草地上开了块平地,面积虽不很大,却挺下本儿.地表面之上已新铺上了一层薄厚均匀的黄土.显得这帮人象是个懂行的练家里手.师空劲松转回身将自行车推起,扭头朝向这头儿这个场子走去.就见这一拨儿人为首的,似乎是那个留着五绺墨髯的长者,这个人正在那个场地的中间踢腿打拳,一趟短拳打得呼呼生风,那“手眼身法步”协调得竟如同笙管笛箫铮合奏出来的“春江花月夜”,那叫脆声.师空劲松看着爱惜得心情激动,突见那拳师一个原地旋转腾空而起,"叭"地一声在天上打了个响炮,转瞬间两手一插又舞了个似云非雾让人眼花撩乱的大五花炮,又立刻将双手从上往下猛的一甩,使了个“飞流直下三千尺”,嗬!漂亮!再一看,老先生已稳稳当当的站在了收势的位置之上,两眼睃睃放射出锐利光芒.
“好!”
师空劲松忍不住高声叫了起来.就在这一刹那,他忽然想起了那<水泊梁山>中林冲一场戏那林冲在东京汴梁城大相国寺菜园子的短墙之外,见那花和尚鲁达鲁智深,舞动八十二斤重的风魔水磨禅杖,如同风车一般,激动之余,他便忍不住声地高叫了一声“好!”,咳!自己这么想岂不是自比林冲了吗?确实惭愧!那林冲当年在东京实任八十万禁军教头之职,是何等的英雄,岂我等庸庸碌碌之辈可比?他正在那里胡乱联想,眼见那位长者雄纠纠的朝自己一方走了近来.
“老先生好?恕在下冒昧,失礼了敢问老先生高姓大名”
师空劲松赶快以礼之举来弥补或挽回自己的冒失.却见那老先生张开笑口反问道:
“小兄弟,我方才所练那趟短拳你可认得?”
“老先生真好身手,如果我没认错的话,您所练的那趟拳可是拦手门24式拆手小架?此拳的好处,从在下小时起就曾听我师爷提起过多次,据传,此拳以河间府大刀马家在拦手门里为最!”
师空劲松侃侃而谈,如数家珍.只见那老者脸颊右侧的肌肉一动,将两眼眨了一眨又接着问道:
“不知贵师爷是哪位高人,敢问小兄弟尊姓?台甫怎称?可是本地人氏?”
“在下免贵复姓师空,小字劲松.吾师之名恕小可不敢轻言,请先生见谅.望先生赐闻雅号,以足学生钦羡之情.如先生讳言,请原谅在下有事暂先告辞!”
那老者一听师空劲松要走,觉得,如再将他家的姓名再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哈哈一笑道:
“小兄弟请留步,不瞒您说,故家父即河间府大刀马汝华也,我乃其长子马兴宜,今年53岁,三年前来此教馆,只图混碗饭吃,实实的不敢在此间张扬.方才见小兄弟一眼便识得我家拳路,思想您必非等闲之人,或必定与我家有甚渊源,所以向您多抢问了两句,实是小老儿无理,还请小兄弟见谅!”
马兴宜说完,提两手抱于胸前连连抖动作揖致歉.师空劲松听他一番话之后恍然大悟,原来面前之人竟是武林早已成名二十多年的拦手门武术大家“大刀”马兴宜,欣喜之际他竟激动地拉住马兴宜的手说道:
“原来是师叔到了,小侄不识,小侄这里有礼了!”
原来师空劲松的启蒙业师,人称众英三老之一的“铁臂昆仑”于锦城,早年曾从师于河间府“大刀”马汝华习学拦手拳法和马战大刀之功法.从辈份上排,“铁臂昆仑”于锦城与马兴宜应是亲师兄弟,于锦城年岁大马兴宜近十七八岁,后于锦城离开马家去北平闯天下,那时马兴宜才刚满三周岁,所以他们师兄弟之间并不认识.以后马汝华故去,家传就由马兴宜继承,从此他们师兄弟便各自只清楚自己在师父身边的那段历史.由于于锦城从不忘记河间府大刀马家的师从之恩,所以就在向师空劲松传授拦手拳法时曾多次向他提及河间府大刀马家的事情,故师空劲松对河间府大刀马家的祖传拳路及情况有所了解.因此,师空劲松今天在知道了面前这位老者就是河间府“大刀”马兴宜时,便自然而然的称其为师叔了.
这师空劲松管“大刀”马兴宜一称师叔,马兴宜当时则一楞,随之脱口问道:
“怎么您是?”
“噢!师叔您莫怪小侄唐突,我最早启蒙的老师即京西霸州于家堡子人氏,名叫于锦城.早年曾拜马老爷子为师,习学拦手拳和马战大刀之法.论礼,您是我的亲师叔”
然后,师空劲松就将于老爷子曾向他讲的有关他在马家学艺的历史故事向马兴宜学说了一遍.之后,马兴宜仰头闭眼如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贤侄!我方才听你言道,你复姓师空,现在姓此姓的人甚少.我想起两个人来,向你打听打听.一个是北京昌平县人氏,也复姓师空,单名一个剑字,字号青锋,年纪约在六十一二;另一个是河北沧州大贤乡丈义村人氏,大号名叫楼海亭,江湖人称‘楼(搂)一爪’,也叫楼老九.你可知晓?”
师空劲松听了,心里更觉放心.他父亲现在对外经常使用师空剑这名字,近卅年来很少提“青锋”二字,因此,凡世人能叫出师空青锋这名号的,非与他父有20年以上故交的焉能知晓?
“哈哈哈!师叔!您算是找对人了,这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哈哈!家父即是你所提的师空青锋,那楼海亭就是我的楼九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