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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185.掏心窝子的话

连部设在原来的大队部里,这是一幢高高的土砖房子,很大一间,房子的窗户上没有玻璃,只是黑黑的窗棂,而且全用钉子钉死了.睡觉是两边靠墙的地方,一边搭着个门板铺,是专薛满长睡的,一边是个土坯大炕,师空劲松就睡在土炕上.今晚薛指导员被村书记老毕请去他家住去了,说聊聊这些日子的安排,他好做准备.

任大夫给各排长们培训了穿泡技术以后,都陆陆续续离开连部走了,这屋里就只剩下师空劲松一个人.他在炕右面中间部位解开背包,把毯子铺开在炕席上,把换洗衣服的小包摆好当枕头,把毛主席语录本搁在枕边,干完这一切,他看看手表,见指针指向十点半,觉得时间还早,便翻身走出屋来,他要查查头班岗哨,顺便瞧瞧今晚的月亮.

刚一出门,就见佟玉凤正在门口站着.师空青锋惊异的问道:

“咦!你怎么还在这儿?怎么不睡觉去?”

就见佟玉凤扭扭捏捏地说:

“师连长,我有事找你.”

“啊!什么事?说吧!”

“嗯,我能不能进屋里说?”

“噢,好,好!来来来进屋里说,进屋里说!”

师空劲松把她让进屋里,把屋门半敞开着,用手指了指炕,示意让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她对面的板铺上.佟玉凤在炕沿儿边上坐了下来,她拿眼瞅了瞅半敞开着的门,神情有些拘谨,也有些紧张.

“说吧!啊?什么事?”

“能不能,把门关一下?这也太敞了!”

“难道你有要紧的事吗?”

师空劲松看着她那黑里透红的脸,他发现她的鼻子有点儿小小的上翘,眼睛亮晶晶的,象两盏灯.她稍厚的嘴唇动略略了一下,但没有发出声音.

“没关系的!这样好,没人来此偷听!你就说吧!”

佟玉凤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她低下头,从兜里拿出一张叠好的信纸,伸长胳膊递给了师空劲松,两眼盯住他看,随之眼睛瞅向地,长长的捷毛盖住了她的眼敛.

师空劲松将信纸打开,原来是一封写给他的信.上写:

“师连长:我是仗着仅有的一点儿勇气,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思想斗争后,才给你写这封信的,希望你看了此信后,千万不要见笑!我给你写这封信的意思是,就是想告诉你,我想与你交朋友,交那种将来能够发展成恋人的知心朋友.

师连长,咱厂的女职工太多了,在背后经常议论你的,也不在少数,其中对你早就有意思的肯定是不少,我也不知道你到底交上了朋友没有,所以,我想与你说句掏心窝子的知心话.

说良心话,我的相貌并不是很美,真要与那漂亮的女人比,我并没有多大的竞争力,论口才,我又不喜张扬,但我从你进咱厂那天起,我就爱上了你,因为,我从旁观察了你好长时间,发现你并不是个好色之徒,人还特厚道,因此,我可以自信的说,我是个最能配得上你的人,因我是个实实在在会过日子的女人,希望你能考虑我一下.

退一万步讲,如果你已经有了朋友,我绝不会纠缠你不放,但,只要你还没结婚,我就会默默地等着你,等你来找我......”

师空劲松读了这封信之后,深受感动,他面对这个平时总是不言不语埋头苦干的女孩子,心里波涛翻滚.他不由得想起了文雯,他拿文雯与她做比较,当然,她俩根本不能同日而语,文雯美丽而且浪漫,她却死板的多,可能,她正象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是个实实在在会过日子的女人.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她也在看着他,或者说是她在等着他的回答.师空劲松将那张信纸重新叠好,放在了口袋里,他说:

“谢谢你对我的一片真情,这情我领了,从今后,咱就是好朋友了.但是,我得告诉你,我早就交上朋友了,上次在给咱厂出公差时,在6801工程工地上认识的,到现在交有十个月了,今后怎么样?不知道!交着看吧!”

“噢,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总之,你要记得我呦!另外,我给你的那封信,最好把它销毁,如果你不想销毁它,就把它保存好了,千万别叫别人看见了,免得麻烦.”

佟玉凤叮嘱道.说完站起身来走出门去.师空劲松将她送至门外,看着她那窈窕的背影在夜幕下消失.他仰首看了看那眨着眼睛的星空,一丝风都没有,遂无心再去查哨,便把房门关上,脱掉衣服,拉了灯,钻进了被窝里.

他忽然想到,女孩子给自己写情书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在自己当兵前,学校开欢送会的那天,林丽虹偷偷地把自己叫到西院的楼后拐角处,那儿非常僻静.她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封没封口的信递给了自己,上面写着:“师空劲松:你不要忘记我们的山盟海誓,不要作忘恩负义的李甲和陈世美!海枯石烂我等你回来娶我!”“啊!距离现在都已经快14个年头了!细想起来,是你林丽虹辜负了我!可我至今仍然还想着你呐!唉!世事无常啊!你现在究竟在哪儿呐?”

他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游行回来,大家在大会议室里打地铺睡觉时的惊险一幕,景宝珠的举动,显然是她自己早已控制不住内心感情的表现.通过这件事,可以理解为,它向自己传达了一种信息,即背后还不定蕴藏着多少类似事件的危险呐?这每一件危险,毫无疑问都将是一颗不定时的原子炸弹,弄不好,会给自己闹出大笑话来.

他又想起那天遇见老同学刘泽鹤,跟他开玩笑说过的话:“咱厂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女工,从今儿起,凭你这人的表现,你就算是走了桃花运了......象你这样雄纠纠的棒小伙子,又老实巴脚,咱厂哪个女人不馋啊?你就等着这帮小闺女们扎堆儿‘抢新郎’吧!哈哈.......”

嗯!情况果然是不怎么妙,刚才那个佟玉凤叮嘱说,“我给你的那封信,最好把它销毁,如果你不想销毁它,就把它保存好了,千万别叫别人看见了,免得麻烦.”看来,她所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我得谨慎了.

他想着想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灵魂沉静下来,他进入了梦乡.

天刚朦朦亮,鸡叫了起来.

“咕咕,哏!咕咕,哏!咕咕咕咕,哏!,哏!咕咕咕咕,哏!,哏!咕咕,哏!咕咕,哏!”

那叫声此起彼伏,整个村连成一片,竟象是歌手或号手们清晨在旷野里集体练音.“啊!好长时间没有听到这种声音了.”师空劲松两手拢在脑后,静静地欣赏起来.他想:“今早没安排出操,叫各排搞个人卫生,并给房东挑水清扫院子,搞好工农关系.提到工农关系,这次拉练肯定是带了支农任务,那是书记兼指导员薛满长分工负责的事,要不?怎么毕书记叫他去他家睡觉?他们肯定是聊这个事去了.”

他又想到,每天如要安排同志们出操,小学的操场或村里的打麦场最为合适,得提前去看看为好.想到这里,他立即爬起穿上衣服,整里好被子出门,向村里的紧北头打麦场走去.

还没走到村里大场,就听见远处有“哗呤呤,哗呤呤”的声音,那声音就象是自己练叉时发出来的一样.“啊?难道这里也有人练叉?喔,那可不一定?早就听人说,霸县出飞叉会、秧歌会、小车会、高敲会、少林会等等,那机球二厂的职工陈德起,不就是霸州的人吗?嗳,我那小时候拜的武术老师‘铁臂昆仑’于锦城不也是霸州于家堡子的人吗?我何不就此打听打听,抽空好去那里看看,也不枉了我今生做他徒弟一场!”

来到北头打麦场院门口,迎面见矮墙里有二十几人拿着十几杆飞叉在练习,那叉“哗呤呤,哗呤呤”的响声汇成一片,并与那十几条上下翻飞的飞龙相互衬托,显得场面十分壮观,竟显得这土里土气的农村别有一番风味.

师空松青看着看着,陡然心动,竟有跃跃欲试之感.他见其中有两名女子正在练习对叉,因穿着鲜艳夺目的红绿彩衣,非常抢眼,便仔细地看了起来.

就见那穿红女子,头上留着短发,将那手臂上的飞叉撩向空中,再用右手向斜上方一穿,那飞叉急速飞向腿踝,她只轻轻往上一踢,飞叉旋转着抛向对面那穿绿女子的头上.师空劲松看的清楚,她使的这一招名叫“掏前踢送”,无论从其动作的身形到其台风表情,都甚为到位,刚要鼓掌叫好称赞时,忽见对面那女子上前一步,把那滚动的飞叉用腿一接,又猛的向上一踢,那叉就“哗呤呤”的一下,偏离了轨道,歪歪斜斜的直奔师空劲松的头上砸来.这时,站在穿绿女子身旁的老者大惊失措,口中大呼一声:

“不好!注意!”

此时,师空劲松已把注意力集中在对飞叉来势的观察上了,他见那飞叉劲力甚猛,便用左手臂一扬一缩,将飞叉劲力泄去顺至右方,再用右手臂一捞一搓,使了个“缠头裹脑”,接着顺势也走了个大前踢,把那飞叉又踢向空中两米高处,横向旋转了两周,那叉“哗呤呤”地伏冲下来,他轻舒胸臂用脖颈和后背接叉“过桥”,然后将此飞叉又平平稳稳地踢回那穿绿女子的身边.这一招,叫做“磨盘顶倒溜背箭”,属叉技中的高难动作.

那穿绿女子本来吃了一惊,见他将飞叉使得干净利落,大出意外,便将飞叉停了,连呼“好棒,好棒!”那老者与穿红女子赶忙走近师空劲松身边,恭手言道:

“小女一时失手,险些酿成祸端,如遇您不是此类高手,那后果嘛呵呵,实难预料!想起来实是万幸,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师空劲松抱拳为礼道:

“在下复姓师空,双名劲松,昨拉练来到贵宝庄,多有打扰.请问师傅,怎么称呼?这些年轻人都是本村的吗?”

“噢!原来是师空先生,欢迎欢迎!老朽是本村人氏,世代务农,因祖上传下此三股子武活,权当做活动身体的游戏.本村和左近的年轻后生,凡有意此戏的,便接三差五的聚在一起切搓技艺,时间一长,人则越聚越多,逢年过节便组织人走村串镇表演一番,我们这里叫做出会.自古以来早已形成一种惯例传统,所以咱村的这道会为了与城里工人老大哥们搞好联欢,毕书记叮嘱我召集乡亲们早晨练习练习,呵呵,让您见笑了!”

“哦!那您是这叉会的总瓢巴子啦!失敬失敬!您?”

“老朽陈德举,暂为这霸县境内一十三家的管事.”

“久仰久仰!在下向您打听个人,您可认得?”

“哈哈......用那戏文里的一句话回您:‘有名的便知,无名的不晓哇!但不知是哪一家呀!’哈哈......”

“此人也姓陈,也是霸县人,也会使一手漂亮的三股子(指飞叉),现在天津市机球四厂上班,五十二三岁的年纪,脸上有几颗浅麻子,他叫陈德起,您可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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