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飞毛腿
1898年清政府又重新偏袒教会势力,山东义和团再次受梨园屯人民的约请,在冠县蒋家庄(今南宫县蒋庄)集众三千余人,树起“助清灭洋”的义旗,攻打当地桃园等教堂武装据点,但反而遭到山东清军五个营兵力的围攻,起义军突围走散。李云龙和李云虎偷偷潜回蓟县老家。1902年4月,李云龙和李云虎回山东看望赵三多,随之便又跟随赵三多参加了广宗县景廷宾在巨鹿县厦头寺领导的武装起义,赵三多和李云龙被推为主将,攻打威县。袁世凯派段祺瑞率重兵前来镇压,赵三多和李云龙突出重围后,至巨鹿县姬家屯遭满清武举范炳纲出卖而被俘,后来在南宫县监牢里英勇不屈,绝食了七天而壮烈牺牲.
李云虎侥幸逃脱,暗地潜回家中报诉凶信。李三的祖父李鼎铸经不起丧子之痛,一命呜呼.李三的奶奶为了保住李氏的血脉,忍痛将大孙子李元送去云南昭通他舅舅家避祸,然后急将在蓟县的房屋土地变卖一空,又草草埋葬了丈夫,便同大儿媳秦氏,二儿子李云虎,及李三李四两个孙子(李二早夭),举家迁往这不为人知的牛家峪.为了不让李家子孙断了这武术世家的根基,就在李三六岁那年,便让他随他二叔李云虎去武术之乡沧州,投名师,访高友,习武八年.就在送走李三的第二年,她又劝秦氏送走了李四,也让他在乱世当中学成那,强身健体和护身的真本领.
大前年,她看二儿子李云虎都二十七岁了,又为他讨了房媳妇,新媳妇罗氏也挺争气,第二年就为李家添了个男丁,按照大排行给他取名叫李五儿.看来,将来长大了也是员武将.现在,她感觉到这世道忽然变了,满清一倒台,外国人也不象头几年那么张牙舞爪的了.可是,头些年去云南昭通他舅舅家避祸的大孙子李元,却一直没有音信.于是,他于前两个月就打发他二叔李云虎,去云南昭通一趟,一来看看他舅舅家这两年的家境如何,二来是想把李元接回家来,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过日子.
正象李三说的那样,赶晌午之前李三背着东西回到了家中.这回,他出去这趟采买值实,能想到的东西全买了回来.除给二婶儿和李五买的药王不留行及猪蹄儿以外,还有给奶奶买她最爱吃的糙籽糕、绿豆糕和大了花,给她娘买的一包江米条,给二婶儿买的酥崩豆,给李五买的栗子糕和嘣楞鼓.此外,为改善伙食切了十斤猪后座、一墰二锅头、两只油鸡、五斤松花糟蛋、一包炒肝外带二斤开花豆.还有给女人捎的三把牛角篦子、三卷腿带子、俩个网头发罩儿.日常生活用的,有一斤红糖、二斤盐......乱七八糟整整装了一麻袋.他一边整理着买来的东西,一边兴冲冲地说:
“今天是阴历十八,我正赶上好日子,这儿逢二八是永新堡的集,省得我去延庆了,少走了十多里路.”
师空剑随口问了句:"永新堡在哪儿?离这儿有多远?”
“从这儿往西,过两道山梁,二十五里山路哪,来回就是五十里路!”二婶儿接口道.
师空剑闭上眼仔细算,从他早上拿到药方起程,到现在总有三个钟头吧!抛去在集上买那么多东西,就算一个钟头,剩下两个钟头打来回,五十里地山路,“豁”这得跑多快呀?他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忽然好奇的问道:
“三哥,水泊梁山里有个神行太保,叫戴宗戴院长,那脚底下长毛,说是天生的飞毛腿,能够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三哥,给我看看,你脚底下长没长毛?”
李三听了哈哈大笑,然后冲他娘说道:
“妈,这些乱七八糟东西您与我二婶儿拾掇吧!除这酒和炒肝,开花豆我拿走,对了,我再拿一只鸡和几个松花糟蛋,剩下的,该拾掇的拾掇,该收拾的收拾,我就不管了.噢!我与师空兄弟去后院柳树底下,喝酒聊天去了,今中午能不能吃炖肉?先给我们俩盛一碗?等一会儿饭熟了,干脆就把饭菜全摆在碾盘上,多搬几个凳子,一家人围一桌,凉凉快快的有多畅快啊!啊?”
说完,李三把一墰二锅头和一只油鸡让师空剑拿上,他自己拿着几个松花蛋,一包炒肝和那包开花豆出了东屋就进了后院.他把手里的东西撂在碾盘上,就转身进了北头那间土坯房.不大功夫又走了出来,手里头端着一把镶金嵌玉的酒壶和那只金光闪闪的九龙杯.他把壶和杯也都放在碾盘上,将那墰二锅头的盖子打开,一股酒香味儿散发开来.随后,他又将那“九龙八音壶”的壶盖儿掀开,双手抱定二锅头的酒墰,轻轻地往酒壶里灌酒,当那酒水刚刚灌到壶的一半之时,忽然听到这壶里好象有人在轻轻地吹口哨,那口哨声断断续续如咽如泣甚是悲凉.刹时,口哨声一变,象改了笛子,那笛声尖尖的,音调忽高忽低,好似俞伯牙演奏<高山流水>起起伏伏.待酒壶中的酒快要灌满时,那乐曲更加娓婉动听,有如.<霓裳曲>在梨园幽然喋起,烟云缭绕,闲雅而沉郁.突然,笛声嘎然而止,原来是酒壶已经灌满,李三遂将酒墰放在石碾盘上.这一稀罕情景,师空剑从来没有见过,看得他目瞪口呆,半天才缓过神来,连声赞道:
“宝贝,真是宝贝!哎呀,开眼了,真是大开眼界啊!”
李三将石碾盘上的一包包下酒菜都打开来,还别说,那叫俩荤俩素四个菜,又象模象样,又香味扑鼻.小哥俩对面一坐,推杯换盏,喝了起来.酒过两杯,鸡吃俩腿儿,李三就发话了:
“师空兄弟,刚才你问到哪儿了?噢!神行太保,神行太保戴宗.”他拍着脑门儿说道.“问脚底下长没长毛?对吧!哈哈哈......你看看”
说话功夫他就将右脚的鞋脱了,把裸着的脚底板用左腿别着朝上翻翻着,给师空剑看.师空剑闻到了一股能熏倒两头牛的汗臭味儿.刚想捂鼻子,又改变了主意,决定摒住呼吸装作什么也没闻到一样,沉稳地说道:
“好香,好香!”
李三听了,舞弄着大拇脚指豆和二拇脚指豆,脸上憋着笑容,恢谐地问道:
“是吗?”
“噗!”他俩都忍不住笑,猛地将笑喷了出来,随之便是一阵畅快的仰天大笑.
“俩人笑啥哪,这么高兴?”老太太从屋里走出来,插言问道.
师空剑见了赶快站起来走上前去搀扶老太太,李三顺手将靠在墙根儿的马扎支起,让他奶奶坐下.又抄起酒壶和酒杯给奶奶斟满了酒,说:
“奶奶先干上三杯,这杯算我敬的!”
说着双手端杯送到奶奶嘴边.
“哦!好孙子,我就干了他!豁!好酒,二锅头?真来劲!”
老太太赞道.撂下杯,师空剑也照样斟上酒,敬了老太太一杯,老太太也干了.李三扯下一只鸡腿递到老太太跟前说道:
“奶奶,您尝尝这个,这是延庆张记的焖油鸡,烂乎着哪,吃不出腻来!”
“我咋看着这酒壶酒杯有点儿不一般,不是寻常老百姓用得起的玩意儿!咳!管他娘的,咱不配用它喝酒吗?咱就用它一回!”边说边接过鸡腿啃了一口.
师空剑满上第三杯酒,李三接过来又递给老太太说:
“这第三杯酒是我们哥儿俩一块儿敬奶奶的,愿奶奶万寿无疆!”
“嘘!这是给皇上用的词,别瞎用乱用!”老太太悄悄的嘱咐道.
“管他哪,皇上都叫人家给轰下来了.我们家,奶奶就是皇上!”李三梗着脖子满不在乎的辩道.
“好,那我就连干这三杯.这杯不算小了,哼!估脉着是九钱的杯.三儿呀,是与不是?”
“是!奶奶说得不差.奶奶再吃口这炒肝儿尝尝,老北平人都喜欢吃这炒肝儿!名气全在这句歇后语‘北京的炒肝儿,缺心少肺’上了”
李三拿着筷子夹了一大口炒肝儿,直接送到老太太嘴里,吃得老太太特欢喜,一边大口嚼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我那三儿呀,其实就是那北京的炒肝儿,缺心少肺,可有一宗,特会哄奶奶开心.哈哈哈......”
师空剑给李三斟了一杯酒递了过去,李三没有接杯,给挡了回来,非要师空剑先喝,师空剑只好从命.自此他一杯,你一杯,哥俩喝得十分高兴.师空剑也尝了这山里集上卖的炒肝儿,觉得味道还不错,便随口问道:
“我一直纳闷儿,这炒肝儿怎么这么粘糊?不象是炒的,怎么能叫炒肝儿呢?”
“糊涂神遇到糊涂庙了吧!提起这道小吃本和慈禧太后有关,在同治年间,有个姓刘的人,在鲜鱼口内开了个‘会仙居’,专营黄酒小菜还有白水杂碎。到了庚子之后,这小店则由他们的后代刘宝贵哥儿仨经营。有一天,慈禧太后忽然也想尝尝白水杂碎的味道,可经她这一尝不要紧,虽博得赞赏,却言明去掉心和肺也许更好。她金口玉言,小民岂敢违命,所以就将白水杂碎中的心、肺去掉,只留猪肠猪肝用蒜末压去腥气味后调味勾芡,便成了现在的炒肝。自那以后,老北京人便传开了那句歇后语北京的炒肝儿,缺心少肺。”
(第一部完.下接第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