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五车书史落地贫
穷不怕,大号叫朱绍文,以说单口相声为主,也会唱。上地时带一副竹板,板上分别刻着一副对联,上联‘满腹文章穷不怕’,下联‘五车书史落地贫’。每天开说之前,他用白沙子在地上撒字。他常撒的一副对联是‘画上荷花和尚画,书临汉字翰林书’。他不但撒的字潇洒漂亮,说的段子也都是自己编的。
其次就是‘醋尿膏’,又名处妙高。本姓常,山西人,以说笑话、相声为主,同时还唱山歌。他的打扮很怪:手拈草珠,身穿纱袍,蓬头垢面,连鬓胡子老长,一副其貌不扬的样子。他最拿手的是口技,行话叫‘暗春’。表演时用蓝布围成方形帐子,自己钻入里面,一个人用几个人的口音对话,还夹杂着笑声、物品撞击声,使帐外的人听着帐内真象有好几个人说话一样。他的绝活是学鸟叫。他学的各种禽鸟鸣声惟妙惟肖,如入鸟市一样。
再其次是韩麻子,也是以说单口相声为主。口齿清楚伶俐,相貌怪异,很能吸引观众。他说完一段要钱时,向来不开口向观众求告,而是双手叉腰,往场中一站,眼睛向四周围一瞧,观众知道他是要钱了,就纷纷往场中扔钱。由于这种特殊举动,在天桥一带便流传着这样一句歇后语:‘韩麻子叉腰要钱’。
还有‘盆秃子’,他是个秃头,走起路来一拐一拐,颇似八仙过海画中之铁拐李。他拿一大瓦盆,用一双筷子打击瓦盆的不同部位,敲成各种声调,随口编唱曲词,抓哏博人哄堂一笑。
再有就是‘田瘸子’,擅长练杠子。他幼年练单杠时,摔断了腿致残,但仍在杠上练‘鹞子翻身’.他最拿手的是二指禅功,堪称一绝。
最丧气的要数‘丑孙子’,也是说相声的,拿手好戏是一个人模仿‘出殡’的场面。他先在帐子里模仿许多人的声音:二姑娘哭、三妯娌喊、四姑奶奶劝、五姨太太说。然后,出了帐子,头戴麻冠,身穿重孝,左手执哭丧棒,右手打着纸幡儿,摔着丧盆子,大声哭爸爸。哭一声,叫一声冤,借此逗得观众捧腹大笑。
第七怪是‘鼻嗡子’,又叫‘打马口铁壶的’。他鼻孔里插两根竹管,能用鼻气吹出曲调。腰里悬一个洋铁壶,手拿一小棍打击,同时嘴里和着竹管的曲调、铁壶的拍节唱小曲。看鼻嗡子表演时那忙乎劲儿,便能逗人一乐。
这第八怪叫常傻子,是最有真功夫的,他能砸大鹅卵石,还能用手指将石头戳碎。可惜呀,这些人早已经不在了!”
“三儿,白乎什么哪?这么热闹!连老太太都被你白乎住了,行!我们也跟着听听!”二婶儿忙乎完饭出来,一边叨叨着一边搬个小板凳儿坐在了老太太身边.
“听白书,我也算一位!”李三的娘双手托着三碗饭,放在碾桌上,翻手递给老太太和二婶儿各一碗,然后,也坐下来吃饭.
师空剑听李三讲天桥第一代“八大怪”,听得正上瘾,见李三说“可惜呀,这些人早已经不在了!”,便问道:
“三哥,这么说这些人你全都没见过?”
“唉!我也是在王八茶馆里听来的,不过,这新一拨‘八大怪’我可全见过了,几乎我们天天在天桥见面,这一拨应该说比前一拨还怪!你要不要听?”李三仍是那么得意.
老太太再也憋不住了,说道:
“三儿呀,你真逗!说了半天,除了傻子、瘸子、麻子、秃子、嗡子就是孙子,一个象模象样的人都没有,哈哈哈!说的可是真热闹,闹了半天,原来都是些死人,哈哈哈!”
“人家说了嘛,‘八大怪’,‘八大怪’嘛!不仅人模样长得怪,而且行动坐卧也都怪模怪样的,不然,谁去看?怎么挣钱?”李三争辩道.
二婶儿觉得她们辩论的有意思,便接过话题道:
“我还没听过呢!接着说,三儿!接着说!”
李三斟了一杯酒递到他娘身边,问道:
“妈!您不喝一杯吗?高兴高兴!”李三见他娘瞅那酒杯时,眼神里透出一丝犹豫,便撺掇道:
“今天菜好,喝一杯再吃饭!啊?......”
李三的娘将酒杯接过,一饮而尽.李三赶忙把空杯接在自己的手中,又把酒满上自己喝了,再斟满递给师空剑.随即用筷子指着盛肉的大海碗劝道:
“师空兄弟,趁热吃,那大块肥瘦最解馋!你别看我长得象瘦鸡似的,哈!我最能吃肉了!”说着,夹了一大块五花肉扖在嘴里,三嚼两咽就下到肚里.老太太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顺手抄起碾桌上的手绢递到他嘴边说道:
“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看你吃的顺嘴流油,快擦擦嘴角!”
李三将擦嘴的手绢放到碾桌上,右手拿起筷子举在空中,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天桥第二拨‘八大怪’有这么几个:有‘云里飞’,原名庆有轩,又名白庆林。京剧科班出身,因光绪、慈禧那年死后兴‘国丧’,不准唱戏,生活无着,他才到天桥卖艺。他一人扮演几个角色,不化妆,只有一顶用纸烟盒糊的帽子和一件大褂,连说带唱,表演夸张滑稽,他圈里观众的笑声和掌声不断。
第二怪就算是‘耍金钟的’不知叫啥名,他用的道具是一口亮晶晶的铜钟和几幅画。他一转动铜钟,这画上的人物、动物、花草、树木、车船、水面就都活了起来。我琢磨半天,就是琢磨不透它其中的奥秘.
这第三怪是‘傻王’,他生得膀大腰圆,质朴憨厚.他除了能用手指头断石,还能将三百多斤的大磨盘拴上绳子套在脖子上,然后再放到身背后,直着腰绕场走三圈。
第四怪是志真和尚,也是个练硬气功的.第五怪叫程傻子,他是河北吴桥人,他除表演顶碗,还耍狗熊。
第六怪,曹麻子曹德奎,他说唱数来宝与众不同,头上系一根窄带,后面挂一个小铜球,头动球摇引人发笑。
第七怪叫王小辫是耍中幡的,能在手、肩、头、胸前、胸后练几手绝技,最后把它扔起来用门牙接住,在北京城很有点儿名气.”
李三说到这儿喝了杯酒,吃了口菜,然后漂了一眼师空剑,见师空剑两眼直勾勾的看这他,就煞有介事的接着说道:
“前面我说的这些怪杰,虽然都有些本事,都非常了不起,可是要与这第八怪比起来就差远了,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他的玩意儿那叫绝!真叫我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依我看,他就是这个世界上的高人隐侠!”
他这一番话撩拨的师空剑心痒难熬,早就就让师空剑等得不耐烦了,终于,师空剑开口求他了:
“三哥,你快往下讲啊!那个第把怪到底是谁?他有什么特殊本事?你快讲啊,三哥!”
老太太看不过去了,知道是李三故弄玄虚,便斥责道:
“三儿呀,你卖什么关子?让你兄弟着急,快往下说!否则我哈哈哈!”
李三他娘与二婶儿也被逗得笑了起来.李三见状赶快答应说:
“好好,我说,我马上说!”他又喝了杯酒,吃了口菜,神秘的说道:
“这第八怪应该叫个什么名字哪?咳!咱就叫他‘让蛤蟆教书的老头儿’吧!人们都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只在天桥短时期的露了露头,就不知到哪儿去了。他的表演之所以被天桥所有的艺人和观众都心服口服,是由于他会两手绝活儿:一是驯青蛙,二是驯蚂蚁。这个老头儿长得又干又瘦,黄眼珠子.嘬腮、黄胡子稀稀拉拉,身穿件灰色长袍儿,举止上十分斯文.他每上场时,总带着四样道具,一个大罐子.一个小罐子,一个细脖儿的瓶子和一块长方形木板.开场后,他把木板平铺在地上,先将大罐子口打开,嘴里头念叨着:‘到时间了,该上学了!’这时人们就看见从大罐子里爬出一只大蛤蟆,跳到木板上变蹲立在中间,昂着头,像个高傲的先生站在讲台了。然后,老头儿又拿过小罐,打开罐子口儿后又说:‘快上学了,先生都来了,学生怎么还不来上课呀!’这时只见从小罐口处,依次蹦出八只小蛤蟆,爬到木板上,面对大蛤蟆依排成两行蹲下.等小蛤蟆蹲好了,老头儿又说:‘老师该教学生念书了!'再看大蛤蟆,仿佛听懂老头儿的吩咐一样.张嘴‘呱’地叫了一声,小蛤蟆们便随之齐声叫了一声。如此这般一叫一答.此起彼伏,真跟老师教学生似的整齐有致。就这样叫过一阵以后,老头儿喊了一声:‘到时间了,该放学了!’这时.小蛤蟆先起身,依次蹦跳着爬进小罐里。大蛤蟆见小蛤蟆都进了罐子,它才慢慢悠悠地起来爬回大罐子里去。”
此时,师空剑直着两个大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见李三夹了口菜吃,又接茬儿讲道:
“就在人们围在四周纷纷惊叹不已的时候,老头儿又拿过细脖儿瓶子.打开盖子后嘴里喊:‘快出来排队.上操了!’只见从瓶子里爬出密密麻廓的黑、黄两色蚂蚁。老头儿一边喊着:‘别乱,快排好队!听着,立正!向右看齐!’老头儿一边下着口令给蚂蚁,一边用手撤些小米。只见混杂在一起的无数只黑、黄两色蚂蚁,按照颜色很自然地排成两队,其两队中绝对没有一只混杂其间的蚂蚁。过了一会儿.老头儿又喊道:‘该收操了!’于是,原本整齐的队伍顿时乱成一锅粥,乱乱哄哄的你争我爬地又回到细脖儿瓶子里去了。哈!你说怪也不怪?在这世上,有驯鸟、驯兽的不难看到,但从来没有看过驯青蛙、驯蚂蚁的,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只听别人跟我讲说,那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信!”
“喔!神啦!”师空剑为“给蛤蟆教书的老头儿”的绝技所倾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