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有几把“尖托”
有一回,他撩完跤正要脱褡裢,正赶上柏林寺的和尚陪着军阀吴佩孚的姨太太到天桥看跤,只见吴佩孚的马弁拿着马鞭子在他脑袋上转了三圈,说:‘我家太太要看你玩倒立。’他一听,心里正没好气,一边说:‘爷们儿今儿个就叫你先玩儿个雅兴!’一边用手借力顺力给那马弁使了个‘插闪’,紧接着又是一个‘插洋蜡’,就见那马弁‘通’地一声头朝下插在那了,逗得吴佩孚的姨太太哈哈直乐.这时那马弁爬起来恼羞成怒道:‘好小子,你脑袋长到裤腰上了。’‘啪啪啪’,照着满八爷劈头盖脸就是几鞭子,打得满爷鲜血直流,后来还是沈三儿往那马弁兜里塞了两个小红包,那马弁才肯罢休。就这时,只听得里屋‘噗通’一声,老满叫声不好,慌忙进到里屋,我也随他来到里屋,只见一位白发老妇跌倒在地。老满扶起老妇,叹口气说:‘这是我老伴儿,由于我们这些穷艺人吃了上顿没下顿,住的房子除了底儿不漏,哪儿都漏,所以我这老伴就是这么得的半身不遂!’我上前一看,说:‘多大岁数了?’老满告诉我,她才不到35岁,我说我能治,就是别怕疼!从那时起,我天天给她踩腰踩腿,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治好了他夫人的病,因此,老满就与我结下了患难的生死之交!”
师空剑好奇的问道:
“师父,那踩腰踩腿竟能治好了他夫人的半身不遂?这是什么治法?”
罗良君得意地笑道:
“其实,这就是强力按摩,它把手法按摩换到了脚上,那效力也就放大了,甚至于会放大到十倍二十倍.有些病,比如腰胯腿上的硬伤,拿手揉不行!哈,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嘛!这时候,就得用脚踩!那脚要是练到家了,比手还灵活好用!要怎么揉就怎么揉,要多大劲儿给多大劲儿.那是随心所欲!至于他夫人的病那是寒积所致,气血亏损以至不通,好在人正年轻,时日也不甚久,我观她气色……嗳,你看我说到哪去了?等回到家,我结合着病例再给你细讲,你要学的东西多了去了,不争这一时半会儿......”
罗良君正说得高兴,一抬头忽见三位大汉笑着迎面走来,不是别人,正是满宝珍、张狗子和宝三儿等三人.他连忙站起身迎道:
“唷呕!哪阵风把你们几位给吹来了,快坐快坐!”
只见满八爷把手一摆,把脑袋一卟愣道:
“不坐啦,罗爷!我们哥仨奉沈三爷之命来请您赴宴,别耽误功夫,说走就走!”
“那沈三爷他?......”
满八爷把手一恭轻声道:
“他在东安市场那儿等着呐,你知,他是回回,跟咱不一样,这地儿他不来!他呀,在‘东来顺’包了三桌,专请的是你!走吧!”
罗良君笑道:
“唷呕!那可不敢当!那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吃饭哪?”
张狗子笑道:
“哈!您还蒙在鼓里呐?您到外面瞅瞅,看您是坐的谁的洋车来的?我老实跟您说,自从那大帅府衙门口的‘大狗熊’被宝三爷踢折了腿,沈三爷就知道他得奔你那儿,因为,可北京城都算上,除了你那儿有几把‘尖托’(江湖上管会接骨的妙法调侃叫‘托门’,瞎捏不见效叫里‘腥托’,管手到病除叫有几把‘尖托’)之外,别的家儿没人能治得了啊不是?因此就打发玉三和杨八拉着洋车跟着来偷着看看,怕您遇着这不讲理的大兵弄不好吃亏不是?没承想,您倒露了那么一手!玉三和杨八回来跟我们这么一学舌,哈哈,差点儿没笑破我们大家伙的肚子,就这么着,沈三爷一拍大腿说啦,今儿我做东儿,东来顺儿请客,羊肉管够!这不?让我哥仨来一趟福兴居,把您请过去赴宴.”
罗良君起身客气道:
“劳你们大驾给受累回一下,就说我吃过了,改日再来......”
满宝珍急道:
“你看,你看!让我们坐腊不是,今儿个除了我们这帮弟兄而外,那沈三儿的师父宛八爷,那老爷子也到,他还声称要亲自给你敬回酒.您看,您绝不能驳宛八爷的盛情吧!罗爷,您就给我兄弟点儿面子吧!狗子,宝三!别楞着,动手!给罗爷架出去!”
“别别,别!我去,我去,我自己走!”
罗良君摇着手笑道.迈开大步出了福兴居大门,一看,拉着洋车的两个车夫正是玉三和杨八两人.罗良君马上客气的与玉三和杨八两人打了声招呼,一行三人仍旧坐洋车同满宝珍等人一道就来到了东来顺.
东来顺已不比往年那般寒酸光景了,原来那草席搭的粥棚现都已改成了平房,在平房北侧又盖起了二层小楼,楼外头上上下下又新粉刷了大红油漆,门脸儿看上去煞是鲜艳夺目.老闆丁子清满面春风地与沈友三站在门前台阶上,恭敬的眼光扫视着马路上过往的洋车,见罗良君从杨八的洋车上走了下来,丁老闆赶忙拱手迎道:
“罗爷您了吉祥!您大驾光临敝小店,遂使敝店篷荜生辉!”
沈友三也抱拳当胸笑道:
“罗爷,您是了不起的君子,兄弟我沈三儿仰慕已久,我愿结交您这个江湖朋友,特在东来顺备下水酒一杯,以示我等之敬意!”
罗良君也拱手道:
“岂敢,岂敢!罗某有何德能受您如此青睐?又惹您破费?”
寒喧毕,在丁老闆的引领下,一行九人顺墙边楼梯直上二楼,二楼设一大两小三间雅间,沈三爷包了那宽大的一间,进屋一看,那屋里成三角型摆了三张八仙桌子,每桌儿上架起一炉九孔伙锅.居中那桌子迎面正当中座位上坐着两名老者,其余两桌也坐有二十多人,他们见丁老闆引领罗爷等人进屋便都自动的站了起来.罗爷因总去跤场看玩艺儿,认得那两位老者是宛永顺宛八爷和杨双恩杨四爷,便赶快紧走两步上前拉住两位老师夫的手亲热的问道:
“您二老可好?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快坐,快坐!”
这时沈友三拍了一下张狗子和宝三俩人的肩膀说道:
“文山(张狗子大号叫张文山),你坐那桌,与你那帮弟兄一起热闹善林(宝三儿大号叫宝善林),你坐那桌,也与你那帮弟兄一起热闹我跟宝珍(指满八爷)陪师父和罗爷他们三位在这桌儿,等会儿你们再过来敬酒!”
说着,他拉着满宝珍坐在了宛八爷和杨四爷的下首,让罗良君坐在了宛八爷和杨四爷的上首位置上,便吩咐伙计上酒.师空剑和诊所伙计二人与玉三和杨八两人俱打横坐了.宛八爷让丁老闆同坐,丁老闆推说“忙”,便借此离开.
罗良君抬眼观那旁边两桌坐的人时,见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还有的虽觉得面善,但一时叫不上名字来.其中与他有过一两面之交的王小孩、孙傻子、刘四宝、徐俊清等十多位跤手,都举杯与他打了招呼.他就与宛八爷、杨四爷、沈三爷、满八爷喝了起来.宛八爷道:
“我听沈三儿和满老八说,罗爷不仅医术高超,而且侠肝义胆,您竟治好了宝珍媳妇的半身不遂,不但没要钱白搭上功夫不说,还拿出你家祖传最好的膏药给弟兄们治伤,我这里先敬您一杯,表示一下我这当师父的谢意!”
杨四爷也道:
“沈三儿和满老八他们,自打与我戳这个跤场以来,我就把他们当成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同甘共苦生死与共.您既然那么看得起我们,我也就不拿您当外人啦,咱同在江湖,全凭一个义字,您义薄云天实是可敬,我也敬您一杯,权当作众弟兄对您的一片心意!”
满宝珍道:
“宛八爷原来是前清善扑营天坛扑户的总管,那善扑营甭看只有几百号人,可都是全国摔跤名手.我打七、八岁时,每天天一抹亮,卖豆腐脑的哥哥就用担子挑着我,从天桥赶到红庙,把我往庙里的石碑座上一搁,看宛八爷教跤,以后跤场移到天坛的小松树林子里,那时我就给爷爷们儿哥们儿看衣服堆.你看,这多少年了!那时候宛八爷喜欢小孩,有时也跟我比划几下子。从那以后我就开始跟师父练开了摔跤.我们虽是师徒,但情同父子!”
罗良君笑道:
“满八爷,你看,你都给我说过几遍了,不用再说.那宛八爷和杨四爷这么高抬我,这杯酒我哪能不喝吗?只是我听说他陪光绪帝摔跤,护驾有功,不知道是真是假?”
杨双恩接过话题说道:
“这是千真万确的,就是在光绪皇帝闹变法那阵子’,有两名狗崽子窜到颐和园刺杀皇上,那天正赶上宛八爷值星,那两名刺客身藏毒刃连蹿带蹦就要贴近皇上,可宛八爷哪能容他靠前?别看宛八爷是赤手空拳,‘呼呼呼’几个‘插闪’全叫宛八爷给撩趴下了,当时就被卫士戚里喀叉都给捆上了.事后,皇上还赏了八爷黄马褂呐!那阵儿,善扑营的弟兄可都觉着荣耀!”
沈友三也插言道:
“清代哪朝皇帝不重视摔跤?那“善扑营”,实际上就是宫廷里布下的徒手护卫。善扑营共分左右两翼(训练场所),东营在今交道口南大街大佛寺内,西营在西北边儿小护国寺内,凡跤手统称为‘布库’,那布库分头等、二等、三等、四等,咱宛八爷和杨四爷都属头等。”
罗良君听了抱拳当胸笑道:
“就凭这个,咱们也得共同干一个,千古留名啊!来,诸位把杯都满上,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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