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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里飞”的绝技
乱了一通后,等节目一停,人们便进入店堂小憩.众人一坐下来,那时称天桥新八怪的沈三儿,和‘云里飞’白宝山,‘大兵黄’黄才贵及‘蹭油的’周绍棠便成为大家议论纷纷的话题中心.
谈到沈三儿今天要迎娶‘花枪刘’的大姑娘朱彩凤为妻,任凭众朋友怎样来耍笑他,沈友三一改往常的脾气,不但不恼,反而喜笑颜开,免不了还邀请诸位都来家参观新房,赏脸喝上一杯喜酒.沈三儿乘兴当场宣称:
“今中午和晚上,都在牛街北口的清真聚宝苑饭店摆桌,大宴宾朋,一来庆贺‘清德堂’药店开业,二来要借新婚之喜与众好友欢聚一堂共度佳节,望朋友一醉方休!”
此言一出,堂内堂外的气氛更加热烈.谈到‘云里飞’,有人非要求他当时就表演一个他的拿手好戏.白宝山拗不过诸位名流的面子,便道:
“小戏争看云里飞,褴衫破帽纸盒盔。诙谐百出眉开眼,惹得游人啼笑非。今天不比往常,我就给大家出个洋相吧!”
白宝山说完,他就把舌头伸出来,一直伸到鼻子底下,大伙儿一乐,他又冲南边的观众也把舌头一伸伸到鼻梁子上,大伙儿一看更乐了接着他又冲西边的观众把舌头一伸伸到右脸蛋上,大伙儿一看便哈哈大笑.
然后他就把耳朵外皮塞到耳朵眼儿里去,说能让自己脸上的五官乱动.忽然间,就见他那标志的漂亮脸面不见了,不知怎么就一眼高一眼低,嘴歪脖斜,如同戏剧里的三花脸一般.大家正在纳闷儿,那张脸又变回到了原位.再仔细一看他,那已塞到耳朵眼儿里去的外皮,不知怎么又都出来了.众人感叹之余,“哗”地报以热烈的掌声.
看完“云里飞”的绝技,又有人爨掇“大兵黄”骂段大街.原来,黄才贵他少年时曾拜八卦掌创始人董海川的第一代传人尹福为师学习八卦掌。20岁后,他就先后在张瞿、马玉昆、姜桂题、张勋等军阀所部当兵。清光绪二十二年他亲历了清政府对日作战的“甲午战争”。1917年7月,张勋复辟失败,他即从张勋的“辫子军”中退役,因生活所迫流落在天桥卖艺。开始,他只是靠练武卖艺挣钱换饭吃,后来转为对军阀权贵的罪恶进行嬉笑怒骂,从而通过揭露他们的内幕丑闻兼卖药过活。因他的谩骂能招引不少群众围观,所以每骂完一阵就能卖不少的药糖。北京城有许多人都看过他的骂街之术,都觉得他骂得好,骂得有学问,骂得解气.
“大兵黄”经不起众朋友再三的要求,更不肯落后于“云里飞”,便一拍大腿直接说道:
“在下不才,做过六品官。可是时来铁如金,时去金如铁。我‘大兵黄’如今落得流落街头这个下场,真******小舅子!这些贪官污吏们,贪财好色不治国,净抢男霸女胡作非为。我‘大兵黄’报国无门走投无路,只好把他们****的骂上一骂!话说曹锟曹大帅的亲妈,是个脚上缠过足只有三寸金莲的大麻脸。有天坐马车逛大街,无意中将小脚儿露了出来,当晚曹锟拜见他母亲时说:‘孩儿有件事禀告母亲,我乃是当今堂堂大总统,您乃是国太一品妇人,我希望您今后出门别再把您那小脚儿丫伸露出去,让人随便看见,给儿留点体面吧!’曹母气不过,第二天一早外出,故意将小脚儿丫露在外头,好让更多的人都能看见。当晚曹锟要斥责他母亲,但还没等他开口,他母亲就说:‘有道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像你这样的逆子,竟如此的对妈不孝顺.特别是你去那温泉澡堂洗澡,自从看到那个搓澡工李某体态标致容貌较好,竟然憋不住兽性大发将搓澡工李某****。这还不算,而后你为了达到长期霸占他的目的,你竟敢不顾冒天下之大不违,而公开委任这个搓澡工为财政部长.啊!听人家都说你些什么?......曹锟,你这个畜牲,你这个混蛋王八蛋,你不配当我的儿子,更不配当什么大总统!你总是看不见你自己玩人家大老爷们儿的大肥屁股,却非要管你妈的这双小脚?你还是人吗?从今往后我不再认你这个混蛋儿子!中国有象你这样的总统,老百性算是倒了大霉了,就是那些护国大臣们的脑袋,跟着你就算能侥幸保得住,我看屁股也肯定得遭殃!将来谁还读书坐官?光卖屁股就行了!再说,你的那儿难道就不嫌脏?就算能咕嘟出个孩子来,也是个臭......’”
刚说到这儿,众人都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这时,玉三和杨八从外面进来对沈友三说:
“三爷,聚宝苑那边都准备好了,你舅让你和大家都过去呢!我在门口只备了十三辆洋车,仅够上了年纪的人乘坐......”
沈友三听后,转过头对师空剑道:
“皇掌柜,你与宛八爷陪药业同行的这些朋友先生们,都乘坐洋车先走,其余的人都跟着我顺这条马路遛遛达达,牛街不就这两步吗?一会儿功夫也就到了!”
说着,一堂人就兴冲冲的起身,直奔聚宝苑饭店.
师空剑吃完中午饭赶快回到药店,紧着忙乎了十来单生意,他觉得成药铺比生药铺好干得多,今天又是开张第一天,要学那同仁堂老铺的样子,在珠市口这一带创出个好名气.他一直忙到天擦黑,心里掂记沈三哥结婚拜堂的事,就与钟志诚、辛在勤两个小伙计把铺板上了,锁好了店门又直奔聚宝苑饭店.
师空剑等三人等来到饭店时,那沈三爷与朱彩凤的拜堂仪式刚好结束,小两口正在彩凤娘家人那桌旁给亲家贵宾敬酒.沈三儿见师空剑来得有些晚了,马上走过来将师空剑拉到穿大红锻子面棉袄棉裤的新娘子面前引荐道:
“兄弟,这是你彩凤嫂嫂,快来认过了!”
师空剑见新娘子虽然打扮得特别鲜艳夺目,但从表情举止上看,是那么的落落大方,心想:“大桃红不愧为是江湖女子,走南闯北的见过世面,就在这场合,身上脸上楞见不到半点缅恬和羞色!”于是赶忙表示歉意地说:
“嫂嫂,兄弟师空剑给您行礼了,只因铺子头一天开张,实在是太忙,所以我来的有些晚了,请嫂嫂见谅!”
那朱彩凤两眼一亮,看着师空剑的脸庞说道:
“唷哦!你就是你友三哥总夸不够的好兄弟师空剑啊?咂咂!一表人才啊!一看就知道是个忠厚的相!你说什么来着?你来晚了?我还说你辛苦了呢!来嫂嫂先慰劳你一杯!”
说完,朱彩凤亲自用双手捧着一杯酒慢慢的递了过来.师空剑也用双手接下,一张嘴一仰脖痛快喝了.沈三儿接着又指着正座座位上坐着的一个头戴大红喜字绒花,长得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介绍说:
“师空兄弟,这位就是我曾跟你说过的,彩凤的二舅妈!是掌家的‘总瓢把子’,连我的‘老泰山’都得听她的!”
说完,他也不顾师空剑与二舅妈正在点头答讪,就在桌前左左右右地看了又看后,接着问道:
“哎,彩凤儿!你爹跑哪儿去了?”
彩凤答道:
“你刚才没看见他与大舅俩人如厕去了吗?嗳,那不是回来了?”
沈三儿听了只回头张了张(望),就自顾自的指着他旁边坐着的一个漂亮闺女问道:
“师空兄弟,这位姑娘你不认识吧?猜猜看!”
师空剑略一打量那闺女的侧影就果断地答道:
“莫不是玉凤妹妹?我看他与我嫂嫂长得一模一样,就是胖瘦有些分别,对与不对?”
那闺女忽转过头来,也不顾沈友三如何答对师空剑,竟看着师空剑的俩眼认真地问道:
“师空剑,听姐姐说,你是昌平县城里出来的,看你这年岁莫非有21岁?小字名叫青锋?”
师空剑猛一听这个从没有见过面的玉凤妹妹说到“青锋”二字,起初只是一楞而后忽地觉得满腔热血“嗡”地一下从脖后直涌上自己的脑瓜顶门,心中立时感到有一种莫名的激昂,使他突然张口冲这漂亮闺女问道:
“你怎知道我的名字?”
就见那漂亮闺女“嘿嘿”一笑后,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猛然间她头突地向右一甩,右手也猛地向右一伸,指着正在往回走向这里来的两个老人,道:
“那你去问他!”
师空剑疑惑地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眼见向这儿走来的两个老人当中,分明有一个长得模样极象是自己十多年来没见的父亲师空奇刚.师空剑不由自主的揉了揉自己并不模糊的眼睛,见那老人也在揉着眼睛盯看着自己,嘴里还不住地嘟囔着“我的青锋……”.忽然,师空剑觉得自己已冲到脑瓜顶上的满腔热血,在一刹那间都突然变成了孤苦伶仃的委屈,那些委屈汹涌澎湃地冲回胸腔,似乎要把自己不断发着“吭,吭”声的脖腔爆裂开来.师空剑的眼框湿润了,泪水一点一滴的蒙住了他的眼睛,他视线模糊了,大脑停滞了,在即将失去知觉的瞬间,一副胸襟贴住了他的胸膛,一双臂膀搂住了他的脊梁,他此时心弦一松,“爸!”师空剑泪如泉涌,泪水滴入了师空奇刚的颈襟.
这时,全餐厅的人被这眼前的情景一下子弄得鸦雀无声,一遍寂静。须臾,又缓过神来,那暴风雨般的掌声登时四下响起,淹没了这一老一小久别重逢后喜极而泣的啜泣声,忽然,一个声音高喊了出来:
“四喜临门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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