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宇牧云道:“伍师伯是怕钱师伯醒来之后不肯原谅她,反而动气伤了自己的身子,所以才一走了之。”
闵夫人道:“伍师叔的心意,正是如此,可是她却未免小瞧了自己的丈夫。师父醒来之后,只气息略转,便发觉有人替他运功疗伤过,而且还觉出替他疗伤的是本门中人,所以便来逼问我们,我们有求于师父,不敢有所隐瞒,只得据实相告。师父听得是自己妻子前来相救,面上神色先是欢喜,后又是悲苦,沉默了一会儿,突地大发雷霆,要我们以后再不许伍师叔进谷,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便不施救于敬哥。我们虽然惊诧万分,但不敢有违他的心意,只好答应了下来。”
宇牧云叹道:“钱师伯只怕还是唯恐伍师伯逗留在谷内的时间长了,会让箴儿爹爹找来伤了她的性命,所以才想要逼她离开。”
闵夫人续道:“敬哥病重,我的武功又远不及伍师叔,虽然不得不答应师父要尽力阻拦伍师叔回来,可是到底要如何阻拦,我们实是为难之极,幸好过后的几天,伍师叔一直都没有再来。”
天狼郡主道:“伍师伯便一直都没有来了吗?”
闵夫人摇摇头,道:“那几天我们守在师父身边,尽心尽力地照顾他,只盼他能早些好起来替敬哥治病,而师父也在自配药方,希望能尽快伤愈,可是不知为什么,师父的伤势一直反反复复,缠绵不愈,过得半个多月,竟然又沉重了起来。”
天狼郡主道:“这可奇了,钱师伯是世之名医,天下更无出其右者,难道他还治不好自己的伤病吗?”
宇牧云想了想,摇头道:“我瞧钱师伯的伤病反复难愈,恐怕还是他的心病使然。”
天狼郡主道:“什么心病?”
宇牧云道:“箴儿,那年我刺了你一剑,以为把你杀了,我心里难过之极,自己不想活了,可是义父他们又不许我死,后来不知怎么的,我便大病了一场,义父和段颖他们也不知请了多少名医,竟没有一个人能将我治愈,直到过了很久,我的病才慢慢自己好了。后来我问过司马师兄,他说这样的情形只有两个字可以解释,那便是‘心病’!我自己仔细想想,果然如是。”
天狼郡主道:“你又想通什么道理了?”
宇牧云道:“我以为自己杀了你,想自杀以殉,可是谁都不许我死,但如果我生场重病,是病重而亡,那便谁也不能对我稍有指责,后来我的病会好,或许是因为时间久了,内心的悲伤已有所减轻,再加上当时自己已经决定要去乌蒙山刺杀萧恒,嘿,一个病夫,如何能成大事,自然便不能再生病了!”
闵夫人叹道:“宇师弟说得没错,家师当时伤病反复,确是心病使然。家师心里极想见伍师叔一面,可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与之相见,除非他伤病极重,伍师叔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前来救助于他,那便谁也不敢怪责于他,所以……不过当时我压根没有想到过师父的伤病反复是因心所致,只当是他确实伤势沉重,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能好,心里着急得不得了,竟然不顾一切跪下来苦苦哀求,要师父不管怎样,先替敬哥瞧一瞧病,开上一纸药方救命!唉,我这是私心作崇,想师父尽快治好自己的伤病好去救我丈夫,却没有想到,这样做反而害了自己的丈夫。”
天狼郡主道:“你在一旁胡乱催促,乱出主意,一定扰乱了钱师伯的心神,所以他的药方便开错了,是与不是?”
闵夫人苦笑道:“那倒也不是。”
天狼郡主道:“那又是什么?”
闵夫人道:“师父不但断了一臂,还受了很重的内伤,伤处疼痛难忍,思维自然比平常大为迟钝,在这样的情形下,我本不应该催促师父替敬哥诊治,可是当时敬哥已在呕血,如不迅速诊治,我真怕他一病不起,所以……师父眼见敬哥病势沉重,又瞧我太过焦急,只得勉强诊脉,想先开剂药方,缓解一下敬哥的病情,可是,师父以前都惯用右手号脉,如今右臂却偏偏被薛师叔斩断了,换了左手之后,又是在伤病之下,再加上敬哥所患乃是世间罕见的奇症,师父的决断便难免有些迟疑。师父不敢轻易下笔开方,把自己关在房内慢慢思索,过得两个时辰,方才写好了一纸药方。我心里欢喜,可是还未进房拿药方,师父自己又把药方撕了,又慢慢重新写过。如此反复了几次,我都耐不住在房外睡着了,师父仍然未能开出一张自己满意的药方来。”
天狼郡主道:“钱师伯是世上罕见的名医,也不知救治了多少人的性命,开方救人,于他来说应该快速得很,如今反复难决,除了自己伤病困扰之外,多半是尊夫所患之病也颇令他为难。”
闵夫人道:“敬哥所患之病自然难医,否则,我们又如何会求到剑谷来?嗯,那天我在房外等得睡着了,一觉惊醒,天已亮了。我心中记挂师父开方的情形,不敢再睡,连忙起来去看师父,发现师父竟然伏在桌上睡着了,还好桌上已经放了两张药方,一张药方上的药物和剂量都有多处改动过,涂得不成样子,而另一张纸上却只写了半页,显是并未写完。我一一对照,发现写了半页的那张纸上的药物和剂量与那张改得面目全非的药方上前几昧药是一样的,以为师父已经决定好了药方,只不过尚未誉清而已,心中欢喜,竟然没有等师父醒来细问,便擅自拿了那张药方到剑谷的药房去配药,想要尽早救我丈夫性命。我当时只当自己丈夫性命得救了,压根没有想到,那碗汤药一服下,敬哥便是七窍流血,当场死于非命。我明明是想救自己丈夫性命,结果却偏偏亲手把他送进了鬼门关!”说到这里,虽然记起的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心里仍是禁不住地难过。
天狼郡主道:“看来问题还是出在了药方上。亚娜师姐,你拿去的那张药方,其实应该是张作废的方子,是与不是?”
闵夫人苦笑道:“师父想好的药方确实尚未写完,我看到两张药方开头的药物和剂量都相同,便以为两张方子是一样的,但实际后面却大相径庭,不过,害敬哥断送性命的,其实并不是那纸药方!”
天狼郡主道:“不是药方,那又会是什么?”
闵夫人道:“是药!我抓的药是取自剑谷的药房,剑谷药房中的药本来是不会有错的,可是薛师叔来大闹了一场,连药房都捣毁了,许多药物自然都混在了一处。我在剑谷的那些日子虽然按师父的指示,已经将大半药材都分开了,可是因为自己对药材实在是生疏,难免有弄混的时候。师父开方替自己治病,我拿来药后总要让他一一验看过,非得确认无误,他才肯让我替他煎药,这本来都是我做惯了的事情,可是那天我见敬哥病重,心中着急,竟然忘了拿药去请师父验看,结果……那副药里会混杂了剧毒之药,我是说什么也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