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天狼郡主道：“你先拿错了药方，后又拿错了药，这才断送了自己丈夫的性命，可怪不到我爹爹的身上。”
宇牧云低声叫道：“箴儿！”缓缓摇了摇头。
闵夫人摇头苦笑，道：“我毒死了自己的丈夫，当真吓得魂飞魄散，第一个念头便是我也不要活了，不过我认定是恨海药君害死了敬哥，所以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杀了他为敬哥报仇！然而我还未去找师父的麻烦，师父便已经拿了他开好的药方来找我了。他见敬哥已经身死，吃了一惊，想过来救他，可我那时已经不再信任他，见他自来寻死，当然不肯放过，倏地便是一剑刺过，立誓要取了他的性命！”
天狼郡主道：“一定是伍师伯赶来救了他的性命，是与不是？”
闵夫人奇道：“是啊，你是什么猜到的？”
天狼郡主道：“钱师伯现在都还活着，还做了你的师父，那当时又怎么可能为你所杀，不过你那时心怀怨恨，出手一定不会留情，而钱师伯又身受重伤，武功已失大半，如果没人相救，他又怎么可能活得下来？以当时的情形，唯一能出手相救于他的自然只有伍师伯了。”
闵夫人心中默然，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的确是伍师叔赶来替师父拦住了我那一剑。伍师叔见我要杀师父，很是生气，当时便想取我性命，是师父拦住了她。师父细问我敬哥身死的原因，连声怪我自作聪明，又取了剩余的汤药和药渣来验看，当即便是神色大变，我这才知道原来那副药中蕴含有剧毒，害死敬哥的竟然是我自己！唉，敬哥对我向来是一往情深，从来不因为我是异族而瞧我不起，也从来没有因为我不能生孩子而稍有异心，我本来是想穷我一生好好待他，想不到，最后却是我亲手害了他的性命……”眼中泪光盈盈，险些落下泪来。
宇牧云轻声道：“你是为了救他才误伤了他的性命，他心里知道，一定不会怪你。”
闵夫人心中苦涩，道：“我一心只想救回自己丈夫性命，结果却反而害了他，心中之痛，当真无与伦比！我当时便想自刎以谢的，可是跟着发生了一件事，却阻断了我心里的死志。”
天狼郡主道：“钱师伯一定把这件意外全怪到了伍师伯的头上。”
闵夫人愕然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天狼郡主道：“我只不过是据理推断，详情如何，却是不知道。”
闵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当时我死志已萌，但在那时，师父却突然暴怒了起来，口口声声责怪伍师叔，说若不是因她之故，敬哥便决计不会死。我心中愕然，连忙替伍师叔分辩，伍师叔也觉自己冤枉，说什么也不服气。师父见伍师叔不服，心中更恼，怒叱伍师叔品行不端，不但害了自己，还害了薛师叔，不但害了整个祁连山剑派，甚至还害了无辜旁人的性命，口中重话，想也不想便倾泻而出，连声喝骂，要伍师叔滚出祁连山剑谷，还说自己永远都不想再见到她，甚至还写了休书，以明跟伍师叔夫妻恩断情绝之意！伍师叔开始的时候还辩解了几句，后来，脸色便越变越是难看，终于忍耐不住，一声大叫，掩面狂奔而去！直到那时，师父似乎才略略有了几分清醒，我看得出来，他对自己当时的表现甚是后悔，特别是那份休书，根本便是令他悔之莫及，可是，伍师叔已经疾奔而去，是再也追不回来的了！”天狼郡主叹道：“钱师伯那几年心里压抑甚重，得以喧泻出来，未必不是好事，只是未免太过害人害己，以至得不偿失！”
闵夫人道：“师父见伍师叔悲绝而去，心里后悔，却不能说出来，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突然便是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我心里害怕，连忙扶他到房中休息。师父闭目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才张开眼睛，对我说，他钱古琴一生，从来没有医死过一人，今日敬哥之死虽然不是他亲手所害，但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他绝不会推诿过错，如果我要为夫报仇，他情愿死在我的剑下。我当时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何会把敬哥之死责怪到伍师叔的身上，但已知敬哥之死，其实自己尤其有错，再见他如此模样，又如何能真的下手杀他？师父见我不肯动手，也不勉强，要我先去料理敬哥的后事，说他此生再也不会现身江湖，只要我想取他性命，随时都可以到剑谷来找他。”
宇牧云道：“原来钱师伯就是因为闵大侠之死方才决定退隐江湖的。”
闵夫人点点头，道：“我到剑谷本是为了求医，丈夫既死，我便也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当天晚上，我便火化了敬哥的躯体，带他的骨灰离开了剑谷，要把他的骨灰送回了他的湖州老家安葬。我在湖州陪了敬哥两年，在这两年中痛定思痛，做了一个改变了我一生的决定：我要回剑谷拜恨海药君为师，向他学习医术！敬哥之死，是因我对医道的无知，我已经救不了敬哥的性命了，可是我可以学好医术去救助别人，这也许是告慰敬哥在天之灵最好的法子了！”
天狼郡主道：“那时你已经四十多岁了，已经过了最佳的学习年龄，就算勉强去学，只怕也学不到什么真本事，这难道你没有想过吗？”
闵夫人道：“我当然想过，可是我学医术并不是为了我自己，就算师父不肯收我，这趟剑谷我也非去不可！”
宇牧云道：“只要自己愿意学，年纪大又怕什么，朝闻道而夕死亦是不亦乐乎！”
天狼郡主横了他一眼，道：“是是是，你总是有理！”
闵夫人道：“我回到剑谷，目之所及，不禁暗自心惊：两年后的剑谷，比起两年前的剑谷竟然更添荒凉！那些被薛师叔捣毁的房舍师父没有修葺，断垣残墙中已经长满了萋萋的荒草，间或还有野兔黄鼠出没……我甚至都以为师父已经离开了，可是，我却在剑谷见到了他老人家！师父的伤病已经好了，可是武功却是大打折扣，连精神都大不如前，比起两年前，竟是苍老了十年还不止！”想到师父当年形单影支、无人照应的凄然情形，不禁暗自心酸。
宇牧云心中恻然，道：“钱师伯心神俱伤，他所受的打击并不输于伍师伯，只不过有苦难言而已。”
闵夫人道：“其实我虽然去了剑谷，可也一直都在担心师父不肯收我为徒，想不到师父竟然答应了。师父不但悉心传我医术，认真指点，甚至还把他一生积累的所有医案交给我去整理，毫不藏私……师父自从逐出伍师叔之后，心里一直后悔莫及，甚想把她找回来，可是师父是世之英雄，他答应过我要在剑谷等我回去报仇，自是一诺千金，无论如何都不肯毁诺。这两年他孤零零地守在剑谷，宁愿承受刻骨相思也不肯离开，为的是信守承诺，后来答应收我为徒，尽心传授我医术，也是为自觉当初敬哥之死与祁连山剑派有莫大关联，心里对我有所亏欠，所以以此作为补偿，可是不管师父如何去想，他对我总是悉心教导，相待甚厚，不由得亚娜不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