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二十四史-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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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一代名相千古流传——李斯(3)

李斯的报告呈送上去以后,二世非常高兴。于是推行督责更加严厉。向百姓收取重税的,算是贤明官吏。二世说:“像这样,就可说是能督责了。”在路上的行人中有一半之多受过刑罚,而每天在街市上被处死的人都堆积成堆。杀人多的算忠臣。二世说:“像这样,就可以说能督责了。”

当初,赵高任郎中令,被他杀害和私怨报复的人众多,他恐怕大臣入朝奏事时说他坏话,于是对二世说:“天子高贵是因为群臣能听到他声音但见不到他的面,所以自称为‘朕’。另外,陛下年轻,未必各种事情都通晓,如果坐在朝廷上,惩罚奖励有不当之处,就要受大臣的非议了,这不是向天下显示皇帝神明的办法。如果陛下不直接插手具体政务而深居宫中,和我以及懂法令的侍中在一起等候下面呈报事务,事情来了研究着处理,这样,大臣就不会再敢把拿不准的事呈报上来敷衍塞责,天下就会称颂陛下是圣明君主了。”二世对他的计策予以采纳,于是不坐朝廷接见大臣,而深居宫中,赵高经常侍候在宫里处理政务,政务都由赵高决定。赵高听说李斯对二世不坐朝廷见大臣有不满言论,就去面见丞相说:“关东股匪很多,而现在皇帝加紧更大规模地征发徭役修建阿房宫,聚集狗马等无用之物。我想劝谏,但顾虑地位低下。这真是君侯您应过问的事,您为什么不进谏呢?”李斯说:“这确是我应该过问的事,我早就想进谏了。现在皇帝不坐朝廷,皇帝在深宫里,我有要说的,不便于让人转达,想面见,没有机会。”赵高对他说:“您如果真能进谏,请让我为您等候皇帝有了接见您的机会时通知您。”于是赵高等二世正在休息娱乐,妇女们围侍在前时,派人通知丞相:“皇帝正有空闲,可以奏事了。”丞相就到宫门请求接见。这样好几次。二世发怒说:“我常有很多空闲时间,丞相不来,我到休息娱乐时,丞相就找来请求事情,难道是丞相因为我年轻而轻视我?”赵高乘机就说:“这样看来有危险了!耶沙丘之谋,丞相参与了。现在陛下已立为皇帝,而丞相的尊贵没有增加,这种情况下,他的意思也是希望能得一块封地称王呢。此外,陛下不问我不敢说,丞相长子李由担任三川郡守,楚地盗贼陈胜等都是丞相邻县的青年,所以楚地盗匪公行,行经三川郡时,李由只守城而不肯进击。我听说他们互相有文书往来,还没了解到确实情况,所以没敢向陛下报告。而且丞相在外面权势比陛下重呢。”二世以为然。想审处丞相,怕情况不确实,就派人查办三川郡守和盗匪通气的情况。李斯听说了这件事。当时二世在甘泉宫,观赏军事竞技和滑稽戏表演,李斯无法朝见。于是上书陈说赵高的危害:“我听说过,臣下权势与国君相当,很容易使国家危亡;妾的地位与丈夫不相上下,很容易使家族危亡。现在有个大臣掌握赏罚大权和陛下没有区别,这种情况很不稳妥。以前司城子罕做宋国的相,亲自执掌刑罚大权,凭借威势运用这个权力,经过一年,就劫杀了他的国君。田常做简公的臣子,爵位的尊贵,全国无双,他家财富和国君相等。他广泛布施恩德,下层有百姓拥护,上层有群臣拥护,暗中侵夺齐国政权,把宰予杀在庭院里,接着在朝堂上杀了简公,终于夺得了齐国政权。这些是天下人都明确知道的。现在赵高有邪恶非分欲望,危险反常行为,就像子罕做宋国相时一样,他家财富之多就像齐国田氏一样。他兼用田常子罕的谋叛办法夺取陛下的威信,他的志向就像韩玘当韩国相那样。陛下不考虑解决,只怕他要搞政变。”二世说:“怎回事啊?那赵高原是宦官,但他不因处境安逸而任意胡为,不因处境艰危而意志动摇,能保持行动的纯洁而多办善事,经自己努力而得到今天地位。靠忠心得到提拔,靠信义守住了禄位。我确实认为他是杰出人才,而为什么要怀疑他呢?再说,我年纪轻轻失去了父亲,不懂得什么,不会治理人民,而您又年纪大,不知哪天就会有三长两短。我不把国家事托付给赵君,应当交给谁呢?况且赵君为人精明廉洁坚毅有力,下能体察人情,上能适应我的要求,希望您不要怀疑。”李斯说:“并非如此。那赵高,原本是卑贱人,不懂道理,贪得无厌,求利不止,权势仅次于皇帝,而追求私欲没有止境,我所以说危险。”二世原已信任赵高,恐怕李斯杀赵高,就私下把李斯上书的事告诉了赵高。赵高说:“丞相担心的只是赵高,赵高死,丞相就要办田常所办的事了。”于是二世说:“那就把李斯交郎中令处理!”赵高查办李斯。

李斯被逮捕捆绑在监狱里,仰天叹息说:“唉,悲惨啊,不按正道治国的国君,怎好为他谋划呢!以前夏桀杀关龙逢,殷纣杀王子比干,吴王夫差杀伍子胥,这三位臣子难道是不忠吗?然而不免于死。他们被杀是由于效忠献身的对象选错了啊。现在我的智慧不如他们三位,而二世的胡作非为超过桀、纣、夫差。我由于献忠心而死,这是应有的结果。另一方面,二世对国家的治理不是乱来一套吗。不久前,屠杀兄弟而自立为皇帝,杀害忠臣而把卑贱人提拔到高贵地位,修造阿房宫,搜括天下财富。我不是不劝谏,但他不听我的。所有古代圣王都饮食有节制,车辆器皿有一定的规格,宫室房屋有明确的制度,出令办事,凡加大财政开支而不能增加人民福利的,都加以禁止,所以能长治久安。现在违反常理屠杀兄弟,不顾其危害;迫害杀戮忠臣,不考虑其灾难后果;大造宫室,加重天下赋税,不珍惜国家资财。因为这三件事干出来了,所以天下人不听从了。现在造反的人已占全国人口的一半了,而二世思想还没明白过来,却用赵高为助手。我一定会看到寇贼进抵咸阳,麋鹿在朝廷废墟上游戏啊。”

这时二世正派赵高审理丞相案件,给予定罪,查找李斯和儿子李由谋反的情况,把李斯宗族和宾客全都收捕了起来。赵高审讯李斯,拷打一千多次,李斯疼痛难忍,自己捏造罪行招了供。李斯不肯自杀,是因为自负能言善辩,有过大功,并且确实没有造反图谋。希望能够上书自我辩护,希望二世醒悟过来赦免了自己。李斯于是从监狱里呈上一份申辩书说:“我当丞相治理人民三十多年,并赶上了秦国领土狭小的时代。先王时候,秦地不过千里,军队几十万。我竭尽浅薄才能,恭谨地奉行法令,秘密派遣有谋略的使臣,为他们提供金玉珍宝,让他们去游说诸侯。另一方面,秘密建设部队,整顿政治教化,把官爵授予英勇战士,尊崇功臣,提升其爵位,增加其俸禄。终于靠这些手段,威逼韩国,削弱魏国,击破燕、赵,平灭齐、楚,最后,兼并六国,俘虏其国王,立秦王为天子。这是我第一条罪状。领土不是不广大,却又在北方驱逐胡貉,南方平定百越,以显示秦的强大。这是我第二条罪状。尊崇大臣,提高其爵位,以增强他们对天子的亲近。这是我第三条罪状。建立社稷,修造宗庙,以表明皇帝的贤明。这是我第四条罪状。更改计量标准,统一计量制度,向天下公布,以树秦的名望。这是我第五条罪状。修治驰道,兴造游览景观,以体现皇帝的得意心情。这是我第六条罪状。减缓刑罚,减轻赋税,以实现皇帝取得百姓拥护的愿望,使天下万民拥戴皇帝,宁死不忘,这是我第七条罪状。像我这样做臣子,早已罪多得足够处死了。皇帝施恩让我竭力报效,才得活到今天。希望陛下对我的问题进行考察!”申辩书递上去,赵高叫狱吏丢在—边不送给二世,他说:“囚犯怎么还能上书!”

赵高派他的门客十多人,冒充御史、谒者、侍中,交替反复提讯李斯。李斯抛开诬供改做如实申述,提讯人就令人再拷打。后来二世派人来查验李斯案情,李斯以为还像以前一样,就始终不敢更改供词,认了罪。判决书送上来了。二世高兴地说:“如果没有赵君,差一点被丞相骗了。”等二世派去三川郡调查郡守的使者到了三川,发现李由已被项梁杀了。使者回咸阳,这时丞相已被关进监狱,赵高把使者的报告都篡改成李由反叛的内容。

二世二年七月,判决李斯应受五刑处死,决定在咸阳市场腰斩李斯。李斯被押出监狱,和他二子一起都捆绑着,他回头对二儿子说:“我再想和你一起牵着黄狗出故乡上蔡的东门去打猎,还行吗?”于是父子相对痛哭。杀了李斯父子之外,还杀光了李斯的三族。

李斯死后,二世任命赵高为中丞相,事情不论大小,全由赵高决定。赵高自知权力大,就献一头鹿给二世,却说是马。二世问身边侍从:“是鹿吧?”侍从都说:“是马。”二世惊恐不已,认为自己神经错乱了,于是召太卜来占卜吉凶。太卜说:“陛下春秋两季郊礼、供奉宗庙鬼神时,斋戒不严明,所以导致这种情况。可以依照盛德君主的榜样,严明陛下的斋戒。”于是二世就进入上林苑斋戒,每天游玩射猎。有一个行人走进了上林苑,二世亲自射杀了他。赵高指使他女婿咸阳令阎乐告发:“不知什么人杀了人却移放到上林苑里来了。”赵高就劝谏二世说:“天子无故杀害没罪的人,这是上帝不允许的,鬼神也不愿再享用他的奉献。天就要降下灾难了,陛下应该住到远处去,以祈求鬼神保佑,消灾免祸。”二世就搬出上林苑而住到望夷宫去。在望夷宫住了三天,赵高假托二世命令召来卫士,叫士兵都穿上白衣服,手持武器,面朝望夷宫。赵高进宫对二世说:“山东盗匪大批到了!”二世登上高处,看到了白衣战士,恐惧起来,赵高就趁势逼迫他自杀了。拽过印玺自己佩带上。左右百官没有谁听从他。他走上殿堂,殿堂好几次要倒塌。赵高知道上天不支持他,群臣不赞同他,于是召来始皇的弟弟,把印玺交给他。

子婴即位,担忧赵高作乱,于是声称有病不处理政务,和宦官韩谈以及自己儿子谋划刺杀赵高。赵高来朝见他,慰问他病情,于是趁机召进赵高,命令韩谈刺杀了赵高,杀尽赵高的三族。

子婴立为秦王三个月,沛公军队从武关进来,到了咸阳,群臣百官都反叛子婴不抵抗沛公。子婴和妻子儿女主动在脖项上套了绳子,跪在轵道旁投降沛公。沛公就把他交给手下官吏看管,项王到咸阳杀了子婴,秦于是就亡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