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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鸳鸯池和金鸳鸯

郭仪

在肃州和金塔交界处的金塔夹山南麓有一湾方圆三十余里的水池,人称鸳鸯池。

相传,自从南山请求玉帝讨来祁连山水浇灭北山(金塔夹山)的火焰后,剩余雪水便聚集在夹山南麓,依傍山势形成一湾水池。日积月累池水越聚越深没到半山之中。水池南岸有个几十户人的村庄,村里有个外号叫“胡鹚枭”①的财东,他霸占着全村的田地,村庄四周都立着“胡氏地界”的石碑,村里的人都是胡家的佃户。这“胡鹚枭”骡马成群,牛羊满圈,土地连片,房屋成套,啥都不缺,就缺儿子。老婆娶了四个,还是后继无人。他大老婆因为有病终身不育,深怕男人再娶五房、六房,暗地纵容“胡鹚枭”和侍侯她的丫头私通,生下一个女孩取名叫水姑。水姑断奶不久,她就放出风让三房四房嘲骂欺辱那丫头,丫头后被“胡鹚枭”赶出胡家,含冤负屈跳水池自尽了。从此,大老婆把水姑养在自己房里视如亲生,她的目的是等水姑长大,招个女婿继承胡氏家业。水姑长到十八岁,出脱的、得水灵俊秀,“胡鹚枭”爱若掌上明珠,特地为她修了座华丽的绣楼,不许闲人出入。

胡家有个长工名叫苗耘,这小伙从小没了爹娘,给胡家放羊牧马直到如今扛大活②。他生得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早被水姑看中,由贴身丫头兰花牵线,双双几番约会私定终身。自从水姑搬到绣楼后,一直没有机会和苗耘相见。这晚,她打发兰花去偷偷把苗耘引来在绣楼相会,左等右等总不见人来,心里十分焦急。她对着蒙蒙夜色百感交集。对她爹刻薄穷人、斥骂苗耘和逼死生身母亲的行为充满憎恶和怨恨,又为她孤身只影自怜自叹,终至热泪盈眶。坐等了不知多久,忽听远远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水姑心情激动,以为是兰花引苗耘来了。来到门前一看,上楼来的不是苗耘而是她爹“胡鹚枭”。他听说女儿近日愁眉不展,今日特来看看。“胡鹚枭”刚坐定又听楼梯“登、登、登”地响起来,水姑以为是苗耘来了,吓出一身冷汗。只见家人慌慌张张地进来说:“老爷!大奶奶和二奶奶打起来了!”“胡鹚枭”急忙下楼去了。水姑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地,不一会兰花领着苗耘上楼来。情人相见分外亲热,二人正要互吐衷肠,却又听有人敲门。原来是“胡鹚枭”刚才慌里慌张把一张地契丢在女儿房里了。那地契是他的命根子,他顾不得劝架就返回身来拿地契。“咚、咚、咚”房门敲得山响,房中的三个人干瞪六只眼,吓得慌了手脚。水姑把心一横开了楼门,双膝跪在父亲面前,弄得“胡鹚枭”丈二高的和尚摸不着头,正要问女儿啥事,忽见长工苗耘竟在女儿绣楼。不由得火冒三丈,开口就骂:“你个臭小子,好大狗胆,看我……”水姑抱住爹的双腿哀告:“爹爹息怒,是女儿叫他来的。”说着立起身来诉说道:“我和苗耘哥从小一起长大,情投意合,我俩已经私定终身,纵有罪过女儿一人承担,要打要骂但凭爹爹发落。”“胡鹚枭”忍耐片刻说:“好吧,既然我儿已和他订下终身,为父也就不说什么了,择个黄道吉日与你们完婚也就是了。”说完抱着地契下楼去了。

第二天,他备下两桌丰盛的酒席,说是犒劳长工、使女。长工、使女们都感到稀罕,大家议论说:“今天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胡鹚枭’又耍啥花枪!”他让女仆锅婆③坐一桌,长工牧童坐一桌。开席前他对大家说:“诸位兄弟姐妹!我胡某往日对大家多有得罪,乘端午节前犒劳犒劳大家,请大家开怀畅饮,今日不出工。”伙计们心想:既然不出工,不吃白不吃,不喝白不喝。于是大家吆五喝六开怀畅饮,直喝到日落西山,苗耘和几个工友喝得酩酊大醉。正当他们划拳喝酒的中间,“胡鹚枭”找来四个心腹家人,每人赏十两白银又如此这般安排嘱咐一番,装出一副和善面孔和长工们一同吃酒猜拳。当天夜里,四个受了贿的家丁趁苗耘酒醉未醒,把他装在麻袋里和丫头兰花一起扔进水池。一连好几天水姑没见着兰花,很想念她,她下楼去问母亲。她母亲说:“还提那不要脸的贱货干啥,她跟苗耘跑啦!”水姑大为惊愕,仔细一想,不会,绝对不会的,苗耘为人老实忠厚,兰花和我情同姐妹,他二人绝不会干出那损人丧德的事来。又联想到前几天苗耘在绣楼被父亲看见,还有父亲反常的情形,不觉心内发愁。她急忙跑到厨房向平日和兰花要好的锅婆刘嫂打听兰花的去向。刘嫂说:“你爹犒劳伙计的第二天,兰花就不见了,苗耘也没见来吃饭,我还正想问你呢!”水姑又问了几个使女,他们都说不知道。一天天过去了,兰花和苗耘的消息一点也听不到,愁得水姑茶不思饭不想,夜里常被恶梦惊醒。有天夜里,她梦见和苗耘手拉手肩靠肩正在北山的峰峦之上游山赏景,忽然从池水里窜出一个水怪向二人扑来,苗耘为了保护自己和水怪搏斗,最后被水怪拉下水去。她大声喊了一声“苗耘哥!”自己把自己喊醒,从那以后,水姑犹如大病临身,一天天消瘦下来。“胡鹚枭”请来几位郎中都说没病。一天,她下楼小解,路过刘嫂的睡房,听见有人哭泣着说:“多老实的小伙,死了也是个不明不白的冤鬼……”听到这里,水姑顿感毛骨悚然,莫不是苗耘他……她没敢再往下想。推门进来,只见刘嫂和一个锅婆对坐揉眼,她拉住刘嫂的手央求说:“好刘嫂,快告诉我,你刚才说的那冤鬼是不是苗耘?”刘嫂这才把苗耘和兰花被她爹贿赂家丁扔进水池害死的经过,悄悄告诉给她。

水姑回到绣楼,一头扎倒在炕上,卧病不起。“胡鹚枭”和几个老婆一商量,都说吃药不应,除非冲喜。胡家拿出重重的陪嫁把水姑许给了外村一个教书先生。任爹妈怎么劝说,水姑死活不答应,最后她妈给女儿下了跪。水姑说:“要想叫我嫁那教书先生,女儿有个愿心④要还,爹妈能否答应?”她妈说:“啥愿心?”水姑说:“夜来我梦见苗耘哥,他说没钱给水鬼夜叉,进不了水府。要我烧化些冥钱,等迎娶那天,让我下轿亲自到池边烧化纸钱后,我就无牵无挂地进那教书先生的门。”爹妈答应了女儿的要求。

迎亲那天,水姑浓妆艳抹,拣最好的衣裙绣花鞋穿上,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掩盖了多日的病态。她父母亲也认为女儿回心转意,愿意嫁给教书先生。“胡鹚枭”对新郎官说:“我女儿从小多病,曾给龙王爷许下愿心未还,今日花轿路过水池,让她亲自去给龙王爷烧化纸钱,还了愿就安然无恙了。”娶亲的花轿临近水池时,水姑下轿,点着纸钱磕了三个头说道:“苗耘哥,水姑陪你来啦!”说着就跳到水池中不见了。娶亲的人干瞪两眼,空手回家。第二天,人们发现水池里出现一对鸳鸯并翼戏水。从此这水池才有了“鸳鸯池”的名字。

自从水姑死后,“胡鹚枭”每天夜里都做恶梦。他梦见苗耘、兰花还有自己的女儿一齐向他索命。他们个个七窍流血,手拿利刃绳索口口声声要拉他到阴曹地府去申冤。梦境恐吓和胡家绝后的忧愁合在一起,折腾得他时间不久便一命呜呼了。四个老婆分了家财也各奔前程去了。佃户们砸掉村庄四周“胡氏地界”的石碑,收回各自的土地,村庄里呈显出一派生机。

月圆月缺,花开花落。不知又过了多少年,那对比翼戏水、形影不离的鸳鸯,由艳丽变为银灰,又由银灰变为白色,最后竟换上了一身金黄的颜色,村里人称那是一对金鸳鸯。鸳鸯池出了金鸳鸯的消息不径而走,从乡下传到城里,从本地传到外地,一直传到北边额里子河⑤党项羌族部落头人的耳朵里,头人挑选了部落里十几个精明强干的巴都鲁⑥组成打捞队,赶到鸳鸯池边安下帐篷。本来在当地城乡已经有不少想发财的人,昼夜计谋得到金鸳鸯的各种办法,碍于水深池大没法接近金鸳鸯出没的地方而一筹莫展。现在又增加了一支粗狂骠悍的队伍,和他们争夺宝物。两派人由嫉恨发展到持械格斗,终因党项羌族人多心齐占了上风。他们眼望着黄楞楞的一对金鸳鸯在池水中游戏,干急没辙。村里人为了保护金鸳鸯拿起铁铣锄头当武器,赶跑了党项羌族人。部落头领不甘心空手回去,把帐篷扎在夹山里并派人窥视金鸳鸯出没的地方。一天早上,太阳刚出山,他们就发现金鸳鸯从夹山脚下游往池中央。头人早把装足火药的鸟铳⑦点着封药⑧射向金鸳鸯,“嗵”的一声响,金鸳鸯飞越夹山的时候,天崩地裂一阵巨响,夹山裂开一道峡谷,飞溅起来的石块把党项人砸得粉身碎骨。鸳鸯池的水顺着峡谷流向夹山以北,流灌金塔全境形成分水六大坪。金塔人民为纪念金鸳鸯裂峡谷引水灌溉之功,修建了塔院寺金塔,金塔县也由此而得名。

讲述者:王玉国金塔县西坝乡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