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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瓷窑口的传说(2)

相传,不知何年何月也不知从何处来了一对恶魔。那恶魔人面兽身长相着实吓人,头如柳兜②,眼似铜铃,七八丈长的身子,簸箕大的手,一张血盆大口足足能吞下一只活羊。这两个恶魔每年6月15日的夜里要到村子里来一次,见人吃人,见牲畜吃牲畜。害得村民们每到6月头上就得拖儿带女,扶老携幼到山外去避难。有一年,从外地来了一位喇嘛,他得知村民年年避难他乡的情形后,便对大家说:“你们这样年年背井离乡去逃难,终究不是个办法,我知道那恶魔在藏族牧民地区轮着吃人和牲畜,有的地方已经知道它俩是一公一母,公魔是喜欢吃男童的肉,母魔最爱喝女童的血。今年6月15日你们挑选一个童男,一个童女洗干净,献在鄂博台子上,我在台子下面祈祷念经,求喀巴灵官③惩治恶魔,保佑人畜平安。即或损失也不过是两个娃娃,总比全村人受害强得多。”消息传出后,凡是家里有娃娃的人家,莫不惊恐万状,痛哭悲伤,但是为了拯救全村人的生命财产不得不忍痛割爱献出孩子。第一次轮到的是郎家的童男、妥家的童女。这两家的父母哭地喊天,把孩子洗干净交给喇嘛领去。天一黑,全村人就关门闭户谁也不敢出来。半夜时分,只听得一阵狂风卷起的石子打得墙壁、门窗叭叭响。人们估计一定是恶魔来了。一阵功夫,又是一阵狂风过后,大地又恢复了平静。

第二天天一亮,郎、妥两家的人首先急奔鄂博台子,两个孩子无影无踪,喇嘛的袈裟和法轮④抛在地上,袈裟上沾满血迹。不过这一年其他人没有受害。自从那以后,每年的6月15日就有一对孩子丧命。

有一年又到了农历6月15日。这一次轮到哈家的男童、巴家的女童。这两个孩子从七八岁起就上山放羊、泉里挑水,今年都已12岁,人也生得极为聪明。他俩被反臂绑在供桌上,众人正在忙着磕头烧香的当儿,他俩一齐挣脱绳索逃跑了。人们惊慌失措地去追赶两个童孩。正当此时,突然见一头青牛出现在中堂鄂博,那牛绕鄂博转游一圈,然后卧在献童男童女的地方,伸长脖子哞哞地叫了三声,任你怎么赶也赶不走。这时有个年长的贡巴⑤说:“莫不是天降神牛救苦难,保佑藏家人畜安全,神牛若是顶替娃娃死,再叫三声把头点。”贡巴的话刚说完,青牛真的又吼叫了三声,向着跪在地上磕头的人点点头。于是宰杀手就把青牛宰了,说也奇怪,牛头落地竟连一滴血都没见。这一年,算是用神牛换下了两个娃娃的性命。巴、哈两家真是高兴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先是宰牛杀羊祭奠鄂博,后是摆酒筵席招待乡亲。从那以后用童男、童女祭鄂博的习俗,改成了用牛、羊头代替。在以后的岁月里,牧民们经常看到那头被宰杀的青牛在中堂鄂博的草滩上吃草。牧民们便端上清水、鲜奶把青牛洗得干干净净,表示敬意。据说那是老君爷的青牛。

讲述者:巴吉洛桑藏族牧民

观经台轶事

青稞地村正南方约五百米处,有一片茂密的白杨树林。村长乔进忠告诉笔者:“这里的树只能用做修筑鄂博的材料,决不能用于其他地方。”问起原由这才得知:藏族牧民把这些树称为“神树”。凡是长在这块地上的一草一木,谁都不允许动它,牧民们也很自觉,哪怕冬季缺草,这里的干草长得再多,也没人在这里放牧牛羊,更不去割它。原来,这块地是过去他们的观经台。观经台是活佛住过的地方,也是和尚、喇嘛念经的地方,是一方净土,绝不许不干净的行为和举动玷污这块地方。

相传,民国年间,青稞地出了个败坏民族尊严的人,名叫拉都才让。这人生得五大三粗,一身横肉,家里有成群的牛羊他不放,专爱干那偷金盗银,拦路抢劫的勾当。他结识了山外的几个汉族青年,成群搭裆①东游西逛,吃喝嫖赌,无恶不作。藏民们恨之入骨。有一年他和那些狐朋狗友装扮成外来的强盗,抢去了牧民的几十头牦牛和成百只羊,卖给城里的屠行家。他们一伙东酒房、西馆子连嫖带赌,几天功夫把钱花得一干二净,进山来又抢。藏民们告到县衙门,县太爷收了拉都才让的礼物,不但不管,还说:“山里的野人,我们管不着。”这下惹怒了拉都才让的家族。他们家族的长辈叫拉都尕布,此人为人正直,作风正派,在青稞地,甚至在祁连四口②都很有威望。他最见不得那些游手好闲、不走正路的人。于是召集起拉都家族的全体成员,当着拉都才让的阿爸说:“才让这个臭老鼠,坏了我们拉都宗族的名声,坏了藏家的名声,官家不管我们管,你们看怎么办?”有的说:“锁在牛栏里不让他自由行动。”有的说:“干脆打断他的双腿,叫他终生不能走动。”拉都才让的阿爸说:“家里出了个豺狼真丢人,还是任凭族长处治吧。”族长说:“锁在柱子上的黄鼠狼,会咬断绳子逃跑,打断腿的鹘隼③,会张开翅膀飞走。留着他终究是个祸害,依我说与其叫一个老鼠臭了一锅汤,倒不如把他处死,还可以警告其他人。”大家同意了族长的意见。

有一天,拉都才让喝得醉酗酗地跑回家,家里的人就把他五花八绑交给了族长。族长拉都尕布立即召集全村牧民,把拉都才让押到观经台子,当众历数了他的罪名,请喇嘛念经一毕,就把那害人不浅的臭老鼠扔进火里烧死。拉都族长当众宣告:“今后青稞地若再有人敢胡偷乱抢,为非作歹,拉都才让的下场就是榜样。”从此以后青稞地的牧民中再也没出过类似拉都才让那样的人和事。

自从惩治了拉都才让以后,藏族牧民们就把观经台定为惩罚犯了过错的人的地方。并有明文规定:凡是不孝敬父母,偷鸡摸狗,聚赌行凶,打架斗殴的人,一律绑到观经台子,轻则罚跪半天,重则打五十马棒。

无底洞传奇

在鄂博台子北边的山梁上,有个天然形成的洞窟,青稞地的牧民们都叫它是“无底洞”。有几个放羊人曾经到过跟前,也曾爬在洞口听过洞下面的动静,一般游人只要站在圣究①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从前,有个青年猎人叫扎西,靠打猎养活老娘。扎西虽然家住在山里,但他为了捕获猎物,有时侯还少不了隔三差五露宿深山。有一天,他射中的一只大头青羊,滚到山坳里去了。扎西下山去捉,路过一个斜坡忽见一缕青烟从地面冒出来,他非常惊奇,心想:“这里我走过多少遍,从来没见有人来过,今天突然冒烟,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看个究竟,放着山坳下的羊不去捉,偏偏来到冒烟的地方。不看则已,一看更加使他惊诧万状。原来,这股烟是从一个地洞里冒出来的。他走近一看,那地洞足足有磨盘那么大。他想:“既然有烟,地洞里必然有人。”人常说人烟、人烟,烟和人是分不开的,有烟必然有人。他爬在地上伸出头往洞下看,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只嗅到一股油香味冲鼻而来。这下他断定洞底肯定有人,他朝着洞口向下面大喊几声,听见的还是自己的回声。于是他顺手捞起一块石头扔下洞去。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只听一阵嚓啷啷②的响声,好像打碎了瓷器家俱。紧接着从洞底传出声来:“这是哪个造孽鬼干的?打烂了佛爷的净水碗子③,我叫他不得好死。”扎西听到这声音,知道自己闯下大祸,立时吓出一身冷汗。他还哪有心思去捉山坳的猎物,调转身就往回跑。十几里的山路,跌跌撞撞不一会就到家了。一进帐篷,二话没说一头扎到炕上浑身大汗淋漓。他娘问:“娃呀!你今日是怎么啦?”扎西把在山里遇到的情景详细地告诉给他妈。老阿妈听儿子说出真情,吓得险些栽倒,她说:“儿啊!你说的那个无底洞,洞里住着镇山佛爷,我们每年6月15日祭鄂博,祭的就是那位佛爷。镇山佛爷可灵啦,他已经发下话来叫你不得好死,这决不是戏言,我看在劫难逃啊!”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从晌午哭到后晌,又从后晌哭到半夜。那哭声凄凄惨惨,感动了值夜巡山的二郎爷。二郎爷变做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来到扎西家的帐篷门前,高声叫道:“丹珠玛尼(藏语老太太的意思)给碗水喝。”扎西的老娘听得是女人的声音,急忙吹着了牛粪火照亮了帐篷,请老婆婆进来,给她一碗烧滚的水递过去,问道:“老人家,深更半夜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老婆婆答道:“有心不怕更深,有意不怕夜半,我从天南来,要到天北去,路过你家门口,又饥又渴,讨碗水喝!”扎西娘从卜篮里取出一碗糌粑④和一碗炒面给老婆婆吃。老婆婆问道:“刚才路过你家门口,听你母子痛哭悲伤,不知为了何事?”老阿妈把儿子在山里遇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她。老婆婆说:“我看你是个善良人,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保你儿子不死。”扎西母子听了这话,立刻跪到地上,连连磕头不止:“求老菩萨救我母子性命!”老婆婆如此这般叮咛了一番,便从身上脱下一件汗衫说:“把这件汗衫给他穿上,过了七天以后就平安无事了。”话音刚落那老婆婆就不见了。扎西母子这才省悟过来,是神仙显灵搭救她们,忙朝天磕头。

第二天一大早,只见扎西家的帐篷门口放起一堆火来,帐篷顶上插着一束束招魂草。老阿妈哭天喊地,左一声“短命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右一声“儿啊!你丢下老娘叫我怎么活啊!”临近的牧民都来吊祭。老阿妈告诉邻居们说:“昨日扎西上山打猎,打烂了无底洞里镇山佛爷的净水碗子,佛爷降下罪来,还没回到家就死在干草洼的山窖里了。”邻居们为扎西的死都感到十分惋惜。

原来老阿妈按照二郎爷的指点,让扎西穿上白发老奶奶留下的汗衫,躲在帐篷后的干草垛里,她每天晚上给扎西送些饭食。第五天的晌午时分来了两个陌生人,他们说是自己的牲畜跑了,找牲畜路过此地,见帐篷顶上插着招魂草,顺便打问一下死了什么人。老阿妈把儿子冲犯了无底洞镇山佛爷,佛爷降罪死在干草洼的经过叙说一番。两个陌生人听说猎人死了,就互递眼色,一个说:“丹珠玛尼,你儿子没有回来,也许不曾死去,让我给你算上一卦,占占是否还在人世。”老阿妈听说陌生人给自己占卦,生怕露了马脚,忙说:“人都已经死了几天啦,连尸首都见不着,还算个啥卦哟!”那陌生人拿出三个铜钱和一截毛绳,不管老阿妈同意不同意就算起卦来。他把铜钱往地上一扔,毛绳往空中一甩,口里念念有词,而后“吠,“咳,吠!”喊了三声,说道:“丹珠玛尼不要悲伤,你儿子是叫镇山佛爷送上天堂享福去啦!恭喜!恭喜!”说完扬长而去。

原来那两个陌生人是镇山佛爷座前的两名阿都什鬼判⑤,他俩奉佛爷之命前来处死青年猎人扎西的。他俩不见扎西的面,就拿出算卦的招数以求算出扎西在什么地方。结果算出扎西已经死了,这才放心地回佛爷圣地复命去了。

再说,扎西穿上二郎爷的汗衫,又按二郎爷的叮咛躲进干草垛。几天以来,他除了吃饭的那阵功夫,整天整夜迷迷糊糊,似醒非醒似睡非睡,像是和人世脱离了关系。因此阿都什鬼判的卦最终落在坤阴⑥的死卦上。七天以后,扎西仍然出没在瓷窑口的山山洼洼里。

自从镇山佛爷的净水碗子被扎西打烂后,无底洞的四路山神认为,他们居住的洞府已经被凡人发现,不是久居的地方,于是他们搬迁到别的地方去了。从此以后,无底洞任你扔下多大的石头,再也犯不着冲撞神灵的罪了。

讲述者:哈力旦藏族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