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一直觉得戴眼镜的人很有学问,所以对“眼镜”一词潜意识里并不排斥,相反,还有点喜欢。
第一次对近视产生害怕心理是读小学五年级时的一次视力检查,那是20世纪70年代,学生的视力基本都很正常。我们几个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视力表最后一排的字符看得清清楚楚,其中一位女同学却无论怎样努力都看不清视力表第三排字符,在老师的埋怨声中,她哭得非常伤心。当时我很震惊,眼睛与眼睛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直接与眼镜打交道已经开始工作了。那时的我是个书迷,走路看,吃饭看,上厕所看,躺床上看,阳光下看,阴影里也看,终于自吞恶果。
有一天我坐在办公室,突然发现墙上奖状里的字看不清,于是问其他几位老师,这才发现不经意的糟蹋,我已经把自己归于近视眼的行列。难怪我看夜空里的星星总是模糊一片,看磨盘似的月亮总是洇水的。
到医院一查,近视300度,得,我一下子成了郑家祖宗八代以来第一个戴眼镜的人。
走出眼镜店,一下子感觉这世界真是明亮。只是从镜片后面看世界,周围事物清晰中总带着一分陌生,走路也一脚高一脚低的。眼镜店的服务员说是心理作用,戴惯了就没事了。
那时,农村里戴眼镜的人不多,平白无故戴一副眼镜,更容易被当作假斯文。邻居见了我妈就说:你家闺女成文化人啦?这样,我总是把眼镜戴上摘下的,能不戴的场合尽量不戴。却不料这样做的后果是:眼睛近视加速。
直到后来医生当面警告,眼镜才终于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但一直以来,早上起床我还是不愿戴眼镜,一来家里摆放的东西自己熟识,再说近视也没到“视而不见”的地步,二来要刷牙洗脸什么的,麻烦。有一天,我边刷牙边往窗口望,矇眬中发现小区广场上站着一个孩子,穿着长袍短套的衣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半个小时后,发现那孩子还站在那地方。心里犯嘀咕,谁家孩子这么有出息呀,一站就是老半天?赶紧戴上眼镜一看,差点把自己笑翻。原来那“孩子”竟是一只煤气瓶!心想这事千万不能跟别人说,否则会害得人家大牙不保。这件事使我明白“没有看清就没有发言权”的道理。而事实是,我戴着眼镜还是照样闹笑话。有一天晚上我独自外出散步,僻静的人行道上行人稀少。突然发现前方有一纤细的白衣女子靠在树上,很痴情的模样,不由放慢了脚步,怕自己无意的闯入惊醒那女子的美好意境。眼看自己离她越来越近,可那女子依然像望夫石一样岿然不动,心想,热恋中的女人啊,竟全然不顾身边的动静!硬着头皮走过去,哪有什么痴情女子,那只是园林工人涂在行道树上的半截子白石灰!
戴眼镜这么多年,眼镜们“下岗”“上岗”也不知多少回了。有一次买了一副金丝边眼镜,价格在当时算是昂贵了,上班出门换衣服,把眼镜放在椅子上,穿鞋时,一屁股坐上去,“咔嚓”一声,等我反应过来,镜架也无复原的可能。心疼得眼泪直往下流。
另一副心爱的眼镜“死”得更冤。有同事的孩子来单位,两三岁的孩子人见人爱,一向不太愿意逗孩子玩的我,鬼使神差地凑近脸想去亲他一下,没料到那孩子一个巴掌拍过来,不偏不倚把我的眼镜打在地上,顿时一块镜片碎裂。那尴尬,至今想来都让人欲哭无泪。
这些年,眼镜市场总是花样百出,眼镜的款式也与时俱进,一会流行无框,一会流行有框,一会儿玻璃片,一会儿树脂片,且动辄八百上千元。喜欢新潮的我,只好让眼睛紧跟眼镜赶流行,基本是一年换一副的频率,花了不少冤枉钱。折腾了几年,渐渐地对眼镜配置趋于理性,觉得还是清晰实用最为重要。
有一阵最喜欢唠叨的事,就是经常以资深近视者的身份,教育孩子要保护视力,像远离毒品一样远离近视眼镜。可惜孩子很快辜负了老妈的期望,刚上初中就戴上了近视眼镜,一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样子。
为此经常郁闷:可遗传的东西多了去了,干吗就把八辈子都没有的近视因子给遗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