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宁波最早的夜市,是20世纪80年代后期的东渡路,后来又发展到开明街、和义路、曙光路等处。夜市的繁荣期基本上集中在夏季。当时宁波的国营商家,习惯夜间早早打烊,但消暑的市民有需求,这就被个体户把握了商机。
夜市之说,最早出现在北宋赵匡胤时代的东京。《宋会要辑稿·食货》载:“太祖乾德三年四月十二日,诏‘开封府令京城夜市至三鼓已来,不得禁止。’”在此之前,街市入夜便禁止。到了徽宗时期,东京的商业已发展到鼎盛时期,夜市更是盛况空前。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用了大量笔墨来描绘夜市,并在卷二专列“州桥夜市”一节写道:“自州桥南去,当街水饭、熬肉、干脯……直至三更。”州桥夜市,跨御路,临汴河,位于东京水陆要冲,加上壮观的州桥,巍峨的明月楼,使得这里风景如画,游人如织。“一天灯雾锁彤云,九百游人起暗尘。”夜市主要经营餐饮业,其中以马行街尤甚。宋人在《铁围山丛谈》一书说:“天下苦蚊蚋,都城独马行街无蚊蚋,马行街者,京师夜市酒楼极繁盛处也。蚊蚋恶油,而马行街人物嘈杂,灯火照天,每至四更鼓罢,故永无蚊蚋。”热闹处如此,就连“寻常四稍远静去处,夜市亦有猪胰胡饼;冬月虽大风雪阴雨,亦有夜市”。
现在回过头看宁波当时的夜市,实际上就是个体小百货摊形成的一种规模效应,包括沿街的冷饮店和烟杂店之类。尽管如此,这样的夜市之于市民,仍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我逛夜市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20纪90年代初。那是夏日一个没有星光的夜晚,住在鄞西乡下的我,禁不住好友的怂恿,居然挺着7个月的身孕,在坑坑洼洼的砂石路上骑一个多小时的车,去逛东渡路的夜市。正值晚上7点后,夜市开张得正热闹。腰系霹雳包的摊主们,用竹竿沿着马路两边搭建成一个个档口,每档悬挂着一盏小电灯,一眼望去,路中央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路两旁琳琅满目全是商品,什么男人穿的灯笼裤、妇女穿的连衣裙、小女孩用的头花发夹……应有尽有。摊位旁的手提式录音机不时传来叶倩文“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的歌唱声,热闹得要死。摊主们油腻腻的汗臭味夹杂着“跳楼大甩卖”、“血本无归价”的吆喝声,像要把整条东渡路拍卖了似的。如果你相中一件商品,得先问一下底价,然后货比三家,即使真心想要,也千万不能东摸西摸,让摊主看出你的喜爱来,而应该摆张“扑克脸”,一副可要可不要的神态,等摊主确信你是真买主时,才可以亮出精心盘算后的“关公大刀”,狠狠地杀将过去。等他一蹦三尺高,跟你展开价格拉锯战时,你尽可采取转身欲走势。这样几个回合,总会有所斩获。我正是在夜市的熏陶下学会这套江湖本领的,所以总是边逛边“秀”。来来回回折腾了个半死,结果什么也没买上。看时间已近10点,赶紧找附近一家干净的冷饮店要上一杯冰镇牛奶喝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出城。大肚子争气,回到家啥事没有,倒是小脚趾硬生生磨出了两个血泡。
如今的宁波夜市,早已不见东渡路这等“初级阶段”“粗放型”的景象,夜市的概念也不再只是衣服和小商品之类。也就几年工夫,夜宁波日复一日的美丽和繁荣,让人感觉到太多的惊讶和骄傲:五彩缤纷的霓虹灯下,休闲的市民或从容进出商场超市,或信步徜徉公园绿地;天一广场是偌大的童话世界,音乐喷泉的曼妙姿态和动人旋律总是让人心醉;中山广场是开放的天然舞台,男女老少的动听歌声和迷人舞姿总有满堂喝彩;而满世界的酒吧咖啡馆,更像一个个多情的情人,幽然的灯光期待着诉说心底的情愫。宁波的夜市变得丰富、多彩,有格调,宁波的夜市显得生动、多情、更和谐。
奇怪的是,做了城里人的我,反倒很少逛夜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