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福尔摩斯探案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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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伯尔斯通庄园的惨案(四)

作案手段明显是枪杀。所以,开枪的时间比他们所说的要早很多,这不会错。因此,我们面临的是一种蓄意合谋,是巴克和道格拉斯夫人这两个听到枪声的人干的。首先,当有证据证明巴克为了给警方造成假相,而故意在窗台上印上血迹时,任何人都会认为这一案件肯定会与他有关。现在,我们必须弄清楚一个问题:道格拉斯先生是在什么时候被杀的呢?十点半的时候,仆人们还在屋内忙碌着,所以谋杀肯定不是在这之前发生的。十点四十五分,仆人们都回到了住处,只有艾姆斯还留在餐具室。下午你离开以后,我曾做了一些试验,发现只要房门都关上,麦克唐纳在书房不管发出多大声音,我在餐具室里也一点都听不到。

“然而,女管家的卧室离走廊并不远,如果声音非常响,在其间是可以模糊地听到的。本案凶手是从近距离射击的,因此火枪的声音不会很响,但在寂静的夜晚艾伦太太在卧室是可以听到的。艾伦太太告诉我们她有些耳聋,但她还是提到在铃声响起半小时以前,她听到”砰“的一声像关门的声音。警报发出前半小时是十点四十五分。我敢保证她听到的就是枪声,那才是真正的行凶时间。如果这是事实,就必须查清一个问题:如果凶手只是巴克和道格拉斯夫人,那么他们在十点四十五分听到枪声下楼后,为什么不马上报警呢?直到他们拉铃叫来仆人的这段时间里,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呢?这就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查明了这个问题,就向问题的解决前进了几步。”

“我也相信,”我说道,“他们一定是同谋,道格拉斯夫人在丈夫死后不到几小时,竟与别的男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她一定是个毫无心肝的人。”

“不错。即使在她回答我们的问题时,也不像是一个失去丈夫的悲痛欲绝的妻子。华生,你清楚我不是一个崇拜女性的人。可是我的生活经验告诉我,那种在别人的劝说下就可以对丈夫的尸体不管不问的妻子,丈夫在她的心目中是不重要的。华生,要是我娶妻的话,我们一定会有很深的感情,起码当我的尸体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时,她决不会跟管家妇走开。他们的谎话是如此地漏洞百出,即使是外行,也会因为没有出现妇女悲伤欲绝的场面而感到怀疑。单凭这一点,我便认定这是预谋。”

“那么,你认定巴克和道格拉斯夫人就是杀人凶手了?”

“你问得太直接了,”福尔摩斯向我挥舞着烟斗说,“就像对我射来的子弹一样。要是你认为是道格拉斯夫人和巴克合谋策划并隐瞒真相杀死了死者的,那么我举双手赞成——他们准是这样干的。不过你似乎还有些混淆,现在我们再来清理一下脑中的思路吧。我们不妨大胆设想一下他们两个人早已有了私情,所以自然想除掉两人间的障碍。这种假设似乎不能成立,因为通过对庄园中所有人的周密调查,都没有证据,但却可以证明夫妇俩恩爱无比。”

“我敢说这都是假的!”我想起花园中那张美丽含笑的面孔,说道。“好,至少他们使人这样认为。然而,假定他们在表面上蒙蔽了所有的人,实际上他们诡计多端,而且图谋杀害道格拉斯。碰巧道格拉斯正面临着某种危险……”“我们听到的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啊。”

福尔摩斯沉思着,说道:“我知道,华生,你简要地说明了你的意见,就是从一开始他们说的每件事都是假的。按照你的逻辑,所有这一切,包括危险、秘密团体、‘恐怖谷’、‘麦金蒂’等等都是虚构出来的。好啊,这也算是一种不错的归纳。它会让我们得到什么结论呢?他们利用这些来开脱罪行。然后,他们为了配合这种说法,伪造了一系列假证物——那辆自行车、窗台上的血迹以及尸体上的卡片,至于卡片可能就是在屋里写好的。所有这一切都符合你的假设,华生。可是,有一个问题似乎难以解释:为什么他们从所有武器中偏偏选了一支截短的火枪,而且又是美国火枪呢?他们难道不知道火枪的射击声会惊动这屋里的其他人吗?毕竟像艾伦太太那样把枪声当做关门声是太偶然了。华生,难道你认为那对所谓的罪犯会这么蠢吗?”

“我承认对这些我也无法解释。”“还有,如果妻子和她的情人合谋杀死她的丈夫,难道他们会以一种炫耀的方式拿走婚戒,让自己大白于天下吗?华生,难道你认为这可能吗?”“不,这是不可能的。”“再说,丢下一辆藏在外边的自行车会有什么价值吗?即使再愚蠢的人也明白逃跑时自行车要比两条腿有用得多。”

“我想不出怎样才能解释。”“然而,对于一系列互为联系的事件来说,人类的智力一定会对此做出解释。我来指一条可能的思路吧,不管它对还是不对,就当这是一次智力练习。这仅是一种想像,不过,没有大胆的想像,又怎么会发现真相呢?我们可以假定,在道格拉斯的生活中有一些不可告人的隐私,而这正是他被人暗杀的原因。我们设想凶手是个从外面来的仇人,由于一些无法解释的理由,这个仇人拿走了死者的结婚戒指。他第一次结婚时可能就已经与人结怨了,而正因如此,才拿走他的结婚戒指。在这个仇人逃跑以前,巴克和道格拉斯夫人来到屋中。凶手威胁他们,如果他被捕,那么,一件耸人听闻的丑事就会大白于天下。为了一己之利,他们放走了凶手。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下吊桥,接着又拉上去了,所以他把自行车藏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目前为止,我们只能做这些推测,对吧?”

“对,毫无疑问,这是有可能的。”我稍有保留地说。“华生,我们一定要清楚这件案子的极为特殊性。现在我们来继续我们的推测。这一对不一定是罪犯的人,在凶手逃离后,意识到自己似乎处于十分被动的局面。他们很难说明自己不是凶手,又不能证明不是从犯,于是他们笨拙地应付这种状况。巴克用他沾了血迹的拖鞋在窗台上做了脚印,伪装凶手逃走的痕迹。他们肯定都听到了枪声,但只在他们安排好一切后,才拉铃报警。不过距案发已经过去整整半个小时了。”

“你打算如何证明这一切呢?”“好,如果凶手是外来人,那么等他被捕归案后,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了。如果不是……科学是无所不能的,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我能在书房独自呆一晚。”“什么!”

“我现在就去,这对我会有很大帮助的。我已经和那个受人尊敬的管家艾姆斯商量过了,他不是巴克的心腹。我要坐在那间屋里,室中的气氛也许能给我带来一些灵感。亲爱的华生,你想笑就笑吧,我是笃信守护神的。好,等着瞧吧。对了,你有一把大雨伞吧?带来了吗?”“在这儿。”

“好,希望你可以借我用一下。”

“当然可以,不过,你认为它会有用吗?如果有什么危险……”

“不会有事的,我亲爱的华生,否则,我就会找你帮忙了。可是我一定要借这把伞用一下。现在,我只能等候那些正在滕布里奇威尔斯市调查自行车主人的侦探们回来。”

黄昏时分,警官麦克唐纳和怀特·梅森调查回来了。从他们兴高采烈的表情可以看出这次调查有很大收获。“伙计,我承认我以前认为根本就没有外来人,”麦克唐纳说道,“不过现在看来是我错了。这一趟我不但认出了自行车,而且还调查到车主的外貌特征。看来是收获颇丰啊。”“听你们的意思好像马上就可以破案了,我诚心地恭喜你们。”福尔摩斯说道。

“好,我是从这个事实开始调查的:道格拉斯先生曾经到过滕布里奇威尔斯市,从那天起,他就显得心神不宁了。也就是在那里,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我们想,也许那个人是从滕布里奇威尔斯市骑自行车来的。我们带着自行车到各个旅馆去询问,自行车马上被伊格尔商业旅馆的经理认出来了,说车主是一个名叫哈格雷夫的人。他两天前在那里开过房间,他带着一个小提箱和这辆自行车。登记簿说明他来自伦敦,但并没有明确地址。手提箱和里面的东西都是英国货,但他本人却是地道的美国人。”“很好,很好,”福尔摩斯高兴地说道,“你们才是脚踏实地在工作,而华生和我却只是坐在这里凭空想像。亚力克,这的确是一次教训呢,是得多做些实际的工作啊。”

“当然,这话很对,福尔摩斯先生。”警官麦克唐纳满意地说道。“这不也还是你的推测吗?”我提醒说。

“那也说不准。不过,让我们听听结果如何吧,亚力克。有什么线索可以查清这个人吗?”“很明显,他异常小心谨慎提防别人认出他来。旅馆中他的房间里既没有文件也没有书信,衣服上也没有标记。他卧室桌上有一张本郡的自行车路线图。昨天早晨,早饭过后,他骑自行车离开旅馆,直到我们前去查问,他都没有再出现过。”“福尔摩斯先生,这正是我感到困惑不解的地方,”怀特·梅森说道,“如果这个人想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就必须返回旅馆,像一名普通的游客一样呆在那里。他应当清楚,像现在这种情况,警察必然会把他的失踪和凶杀案联系在一起。”

“他肯定会这样想的,显然他是机智的,否则我们不会到现在还没有捉到他。他到底长得什么样?”麦克唐纳查看了一下笔记本说:“我已经把了解到的都记下来了。他们似乎说得不够详细,不过那些茶房、管事的和女侍者们所说的基本一致。那家伙大概五十岁左右,身高五英尺九英寸,头发已有些灰白,淡灰色的胡子,鹰钩鼻子,有着一张令人生畏、杀气腾腾的面孔。”

“好,别说了,这根本就是道格拉斯本人,”福尔摩斯说道,“道格拉斯正好是五十多岁,须发灰白,身高差不多。你还得到什么情况了?”“他身穿厚重的灰衣服和一件双排扣夹克,外套黄色短大衣,头戴便帽。”“有那支火枪的情况吗?”“这支火枪不到二英尺长,可以藏在他的手提箱里,他也可以轻松地将它放在大衣里,随身携带。”

“你认为这些情况同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噢,福尔摩斯先生,”麦克唐纳说道,“你可以相信我,我听到这些情况以后,在五分钟之内就发出了电报。我们捉住这个人后,就可以做出更准确的判断了。不过,就在这件案子毫无头绪的时候,我们却有了很大的进展。我们知道一个自称哈格雷夫的美国人两天前来到滕布里奇威尔斯市,随身携带一辆自行车和一只装着已经被截短的火枪的手提箱。这说明他是有行凶目的来到这座城市的。昨天早晨他把火枪藏在大衣里,骑自行车来到这个地方。据了解,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因为路上骑自行车的人很多,而且到庄园的路并不穿过村子。然后他马上把自行车藏在人们找到车的那片树丛里,也有可能他躲在那里,监视着整个庄园,等候道格拉斯先生走出来。咱们曾说过,在屋里使用火枪很奇怪。他也明白,所以他最初是打算在户外使用的。这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因为它会百发百中,而且在英国爱好射击运动的人聚居的地方,枪声是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的。”

“一切者都很清楚了!”福尔摩斯说道。“可是,道格拉斯先生没有出来。凶手只好到庄园内去作案。于是他藏好自行车,在暮色降临的时候走近庄园。他发现吊桥是放下来的,附近一个人也没有。他就趁机潜进庄园,幸运的是,他并没有被人发现。他选择他第一眼看到的屋子溜了进去,藏到窗帘后面。从那个地方,他看到吊桥已经拉起来,他知道,惟一的生路就是蹬过那条河。到了十一点一刻,道格拉斯先生走进房来。他按原定计划开枪打死道格拉斯先生后就逃跑了。他知道,旅馆的人会说出他的自行车特征来,这对他是不利的,于是他把自行车遗弃在此,然后通过别的方法回到伦敦,或者是到他预先安排好的某一安全隐身地去。福尔摩斯先生,我说得如何?”“很好,麦克先生,针对目前的情况,你说得很好,也非常清楚。结局就是这样。我的结论是:道格拉斯夫人和巴克先生两人合谋掩盖事实真相,因此作案时间应提早半个小时;他们很有可能自己放下吊桥帮助凶手逃跑,然后伪造凶手逃跑的假相;或者凶手是在他们进屋后才逃跑的。这是我对案子前—半情况的判断。”

这两个侦探摇了摇头。“但是,福尔摩斯先生,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我们就越发不明所以了。”这个伦敦警官说道。

“而且是越发难于理解了,”怀特·梅森补充说道,“道格拉斯夫人一生中从未离开过英国,她为何庇护一名来自美洲的凶手呢?”

“我承认有些疑点,”福尔摩斯说道,“我今晚上要亲自去调查一下,可能会对案情的进展有帮助。”“福尔摩斯先生,我们能帮你的忙吗?”“不,不用!我的要求非常简单。只要天色漆黑再加上华生医生的雨伞就行了。还有忠实的艾姆斯,毫无疑问,他会给我提供很多方便的。我始终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一个运动员要违背常理,用单个哑铃来锻炼身体?”半夜时候,独自去调查的福尔摩斯回来了。有两张床在我们住的屋子里,这已经是这家乡村小旅馆给我们的最大优待了。那时我已入睡,是他进门的声音惊醒了我。“哦,福尔摩斯,”我喃喃地说道,“你发现什么新情况了吗?”

他站在我身边,手里拿着蜡烛,默然不语,然后他那高大而瘦削的身影向我俯过来。“华生,”他小声说道,“你不觉得和—个神经错乱、头脑失去控制的人住在—个房间里,是很恐怖的吗?”“当然不觉得。”我惊讶地回答道。“啊,运气还可以。”他说道,然后就—夜无语。

七、谜底

第二天吃过早饭以后,我们便到了当地警察局,看见警官麦克唐纳和怀特·梅森正在警官的小会客室里忙碌着。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书信和电报,他们正在细心地整理和摘录,其中有三份已经放在旁边了。

“还在追踪那个骑自行车的暴徒吗?”福尔摩斯兴致盎然地问道,“是否发现了什么最新的消息?”麦克唐纳沮丧地指了指他那一大堆信件,说道:“目前从莱切斯特、诺丁汉、南安普敦、德比、东汉姆、里士满和其他十四个地方都来了有关他的消息。其中东汉姆、莱切斯特和利物浦三处有对他明显不利的情况。可以看出,实际上他已经被警方注意到了。但不太妙的是好像全国各地都有穿着黄大衣的凶手似的。”“哎呀!”福尔摩斯同情地说道,“现在,我希望你们能接受我提出的一个非常恳切的忠告。你们一定还记得当初我加入到你们中间时曾提出的条件:我不会对你们发表未经充分证实的意见;对于我自己制定出的计划,在我还没有认为它们是正确的而且自己感到满意之前,我要保留它。因此,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们我的计划。另一方面,我说过我对你们一定会坦诚相待,如果要我眼睁睁地任你们把精力白白浪费在毫无用处的工作上,那就是我的不对了。所以现在我要向你们提出建议,我的建议就是:放弃。”麦克唐纳和怀特·梅森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们这位出名的同行。

“你认为这件案子已经不可能再查下去了吗?”麦克唐纳大声说道。“我认为你们这种办案方法是事倍功半的,但我并不认为此案会悬而不决。”“可是骑自行车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啊。我们有他的体貌特征,他的手提箱,他的自行车。这个人一定藏在某地,我们为什么不通缉他呢?”“不错,不错,毫无疑问,他藏在一个地方,而且我们肯定可以捉到他。但我不愿让你们辗转于东汉姆或是利物浦等地方,这只能是白费力气,我相信会有更好的办法。”“你一定对我们有所隐瞒。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福尔摩斯先生。”麦克唐纳生气地说。

“麦克先生,你是知道我的工作习惯的。我之所以要在短时间内保密,只是希望能证实我所想到的细节,这很容易做到。然后我就会回伦敦,并留下所有调查成果来协助你们。否则我就太对不起你们了。因为在我破案的过程中,这是我遇到的最离奇、最富有挑战性的案子了。”“我真无法理解,福尔摩斯先生。昨晚我们从滕布里奇威尔斯市回来见你的时候,你基本上赞同我们的判断。但是什么事情使你对本案的前后看法大相径庭呢?”“好,既然你们这样问我,我就告诉你们。正如我所说的,我昨夜在庄园里度过了几个小时。”“那么,发生了什么事?”“啊!我暂且交代给你们一个非常普通的答案。顺便提一句,我曾经读过一篇简单有趣且关于这座古老庄园的介绍资料。这份资料在本地任何一家烟酒店只需一个便士就可以买到。”福尔摩斯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一本书皮上印着这座庄园的粗糙版画的小册子。

他接着说:“亲爱的麦克先生,当你被周围这古老环境气氛所感染的时候,这本小册子会增加你的调查情趣的。请你们保存一些耐心,我可以保证,虽然这只是一篇简短的介绍资料,但是足以使我们在头脑中浮现出这座古堡的昔日盛景。请允许我给你们念上一段吧。伯尔斯通庄园始建于詹姆士一世登基后的第五年,它建造在一片古建筑的遗址上,它是尚存的詹姆士一世时代有护城河的宅邸最完善的典型……”“福尔摩斯先生,不要捉弄我们了。”“啧!啧!麦克先生!你们的耐心似乎被磨光了。好,既然你们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我就不逐字地念了。不过我告诉你们,这里说到一六四四年反对查理一世的议会党人中的一个上校在这里住过;在英国内战期间,查理一世本人曾在这里藏了一些时日;最后谈到乔治二世也来过这里;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些问题都与这幢别墅有关系吗?”“我承认这一点,福尔摩斯先生,不过这与我们的事风马牛不相及啊。”“真的吗?亲爱的麦克先生,咱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眼界必须开阔。各种概念的相互作用以及知识的间接使用是非常重要的。请原谅,虽然我不是一个职业侦探,但总算比你们虚长几岁,也许经验要多一些。”“我当然不否认这一点,”麦克唐纳恳切地说道,“我承认你有你的道理,可是你做起事来太拐弯抹角了。”

“好,好,我们暂且放下过去的历史,回到现实生活中来。我已说过,昨晚我曾去过庄园。我既没有见到巴克先生,也没有见到道格拉斯夫人。我认为贸然打扰是不礼貌的,但令人欣慰的是,听说这个女人的精神看起来不错,而且食欲不错地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我专程去拜访了那位善良的艾姆斯先生,和他亲切地交谈了一会儿,最后他终于允许我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独自在书房呆—段时间。”“什么!和那个死尸在一起!”我突然喊出来。“不,不,现在一切正常。麦克,听说是你许可他们这样做的。我在那间恢复原状的屋子里呆了大约一刻钟,对我大有帮助。”

“你都干了些什么呢?”“噢,我只是单纯地为了寻找那只丢失的哑铃,让事情保持原来的单一性,而且我认为它在破案过程中占有重要的位置。‘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找到了它。”“在什么地方找到的?”“啊,咱们马上就能揭去那层神秘的面纱了,只要再稍微前进一步,我就会把我所知道的一切昭告天下!”

“好,我们答应你根据自己的主张去做,”麦克唐纳说道,“不过,你为什么让我们放弃这个案子呢?”“很简单,亲爱的麦克先生,因为你们一开始就没有弄清楚调查对象啊。”“我们不是正在调查伯尔斯通庄园约翰·道格拉斯先生的被害案吗?”“对,对,你们说得对。可是,如果你们只一味费神地去追查那个神秘的骑车人。那么我保证,你们会发现这是徒劳无功的。”

“那么,你说我们应当做什么呢?”“如果你们愿意,让我来告诉你们应该做些什么。”“好,我一向认为你那些看起来古怪的做法往往是十分有效的,我一定照你的意见去办。”“怀特·梅森先生,你怎么样?”看来他们两个人的侦探方法对这位乡镇侦探来说是太陌生了,他满头雾水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

“好吧,如果警官麦克唐纳认为是正确的,我当然也会同意。”怀特·梅森终于说道。“好极了!”福尔摩斯说道,“好,有人曾告诉过我,从伯尔斯通小山边直到威尔德,这一路的景色十分宜人,所以你们二位最好去那里散散步。虽然我不能在这个我并不熟悉的村子中向你们推荐一家很棒的餐馆,但你们定会找到满意的餐馆享受一顿午餐的。晚上,虽然很疲倦,可是却高高兴兴……”

“先生,您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过火了!”麦克唐纳从椅子上生气地站起来,大声叫道。“好,好,随你们怎么度过这一天都可以,”福尔摩斯说道,高兴地拍了拍麦克唐纳的肩膀,“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到哪里就到哪里,不过,请你们一定在太阳落山以前回到这里来见我。务必来,麦克先生。”“这听起来才像是个头脑清醒的人说的话。”“我不强迫你们接受我的建议,尽管那些都是极好的建议。只要在我需要的时候你们在这里就行了。现在,在我们分手之前,我得给巴克先生写一个便条。”

“好!”“如果你愿意的话,那我就口述了。准备好了吗?”

亲爱的先生,我认为,我们必须排净护城河的水,希望能找到一些……

“这是不可能的,”麦克唐纳说道,“我已做过调查了。”

“啧,啧,我亲爱的先生!不要心急,就照我说的写,行吗!”

“好,请继续讲吧。”

……希望能找到对我们的调查有帮助的东西。我已经安排好工人第二天早上就上工,把河水引走……

“不可能!”

所以我想最好还是提前说明一下。

“现在请签名,派人四点钟左右送去。那时我们再在这间屋里会面。在这之前,我们可以自由活动。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调查肯定可以暂停了。”

太阳即将消失的时候,我们再一次碰面,福尔摩斯的表情极为严肃,两个侦探异常气愤,而我则是好奇的。“好吧,先生们,”福尔摩斯严肃地说道,“我请你们现在和我一起去考察一下全部情况,然后做出自己的判断,看看我的观察是否能证明我得出的结论合乎情理。晚间气温很低,我也不确定需要多少时间,所以请务必加些衣服。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现场。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马上出发。”

庄园的花园四周围着栏杆,我们顺着花园向前一直走到一个豁口处,从此处溜进花园。暮色渐浓,我们一行人走到一片灌木丛附近,几乎对着正门和吊桥。吊桥还没有吊起。我们三人随着福尔摩斯一起蹲下藏在月桂丛后面。“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麦克唐纳唐突地问道。“等待,只有耐心地等待,请尽量不要发出声音。”福尔摩斯答道。

“我们究竟要在这儿干什么?你是否应该对我们再坦诚一些呢?”福尔摩斯笑了,他说道:“华生不止一次地说我怀着艺术家的情调创作现实生活中的剧本,只因固执地要做一次成功的演出。麦克唐纳先生,如果我们不能总使我们的演出精彩无比,恐怕连我们自己都会感到单调而无趣了吧?试问,直截了当地告发,一刀见血的严峻处决——这种结案法能演出什么好剧呢?但如果我们能运用锦囊妙计做出敏锐的推断,对即将发生的事做出精确的预测,并且能证明自己是正确的——难道这不值得我们为自己从事的事业感到自豪吗?在现在这一时刻,你们会感到猎人预期得手前的激动。如果一切都已心知肚明,怎么能激动起来呢?麦克先生,请你们再耐心一点,一切就会清楚了。”

“好吧,我倒希望我们在冻死之前,这种自豪可以实现。”这个伦敦侦探无可奈何、幽默地说道。

我们几个人都很赞同这种迫切的愿望,因为我们守候得实在太久、太难以忍受了。这座狭长而阴森的古堡完全笼罩在黑暗中,从河中升起了一股阴冷、潮湿的寒气,我们被那种锥心刺骨的冷意刺激得牙齿不住打战。大门口只有一盏灯,那间出事的书房里有一盏固定的球形灯。四处是漆黑一片,毫无声息。“到底还需要等到什么时候呢?”麦克唐纳突然问道,“我们到底等候什么呢?”“我不想像你那样算计等了多长时间,”福尔摩斯非常严厉地答道,“要是罪犯的犯罪活动能像列车时刻表那样准确有序,那自然是太方便了。至于我们在守候什……瞧,我们守候的东西来了!”

他说话间,在书房中明亮的黄色灯光的映射下,一个来回走动的人影被投到窗户上。我们隐身的月桂树丛正对着书房的窗户,相距不到一百英尺。不久,窗子“吱”的一声突然打开了,我们隐约地看到一个人的头和身子探出窗外,向暗处张望。他鬼鬼祟祟地向前方注视着,一副生怕别人看到的模样。然后他向前俯下身子,接着一阵轻微的搅动河水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这人好像在护城河中寻找着什么。突然他像捞鱼一样捞上一个又大又圆的东西,只是在拖进窗户时,被灯光挡住了。

“马上!”福尔摩斯大声喊道,“快去!”我们三人马上站起来,运动已经麻木的四肢,摇摇晃晃地跟在福尔摩斯后面。他迅速地跑过桥去,用力拉响门铃。门“吱拉”一声打开了,艾姆斯吃惊地站在门口,福尔摩斯一言不发地把他推到一边,我们大家也都随他一同冲进室内,冲向我们苦苦守候的那个人。油灯此刻正在塞西尔·巴克的手中,放出我们刚才所见过的光芒。我们进来时,他把灯举向我们。灯光映射在他那坚强、果敢、刮得光光的脸上,让我们清楚地看到他双眼中不断跳动的怒火。

“你们想干什么?”巴克喊道,“你们在找什么?”福尔摩斯敏锐的眼光迅速扫视了一周,然后冲向书桌下一个浸湿的包袱。“就是找这个,巴克先生,这里面裹着哑铃,包袱是你刚从护城河里捞起来的。”巴克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注视着福尔摩斯问道:“你是如何了解到这些情况的?”“很简单,是我把它放到水里的嘛。”“是你放到水里的?你?!”

“严谨地说‘是我重新放到水里的’。”福尔摩斯说道,麦克唐纳先生,你记得我说过缺一只哑铃的事吧,我提醒过你,可你却由于忙着别的事,而对这个可以让你得出正确结论的东西置之不理。不难想像,一间靠近河水的屋子中失去了一件很重的东西,这一定是为了将别的东西沉到水中。这种推测至少是值得检验的。艾姆斯答应我可以留在这屋中,所以说,昨晚在艾姆斯的帮助下,我用华生雨伞的伞把已把这个包袱从水中勾了出来,并已做了一番检查。

“然而,最重要的是,我们应当弄清楚是谁把包袱放到水中去的。于是,我们便宣布要在明天抽干护城河水,这就迫使那个隐藏包袱的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要把它取回来。我们至少有四个人亲眼见到是谁趁机抢先打捞这个包袱。巴克先生,我想,你似乎有些事情应该对我们讲清楚。”歇洛克·福尔摩斯把湿包袱放在桌上油灯旁边,打开绳索。他拿出里面的那只哑铃,把它放到另一只的旁边。然后他又拿出一双长统靴子。“你们看,这是美国式的。”福尔摩斯指着鞋尖说道,接着他拿出一柄带鞘的杀人长刀放在桌上,最后他打开的是一捆衣服,里面有一整套内衣裤、一双袜子、一身灰粗呢衣服,还有一件黄色短大衣。福尔摩斯指着说:“除了这件以外,其他衣服都是平常之物,而这件大衣似乎对我们很有启发。”

福尔摩斯把大衣举起来,用他那瘦长的手指指着大衣接着说道:“你们看,这件大衣衬里里面,有这种式样的一个口袋,很明显这是为了装那支截短了的猎枪。衣领上的商标说明它来自美国的维尔米萨镇的尼尔服饰用品店。我曾在一个修道院院长的藏书室里用一下午的时间了解到维尔米萨位于美国一个以煤铁闻名的山谷的谷口,它是一个繁荣的大城镇。巴克先生,我记得你同我谈起道格拉斯先生第一位夫人时,曾经谈到产煤地区的事。那么就不难由此得出推论:奇怪卡片的V。V。代表的可能就是维尔米萨山谷(vermissa Valley),它可能就是道格拉斯曾经提过的恐怖谷,而刺客也许就来自这个山谷。这已经很清楚了。现在,巴克先生,我好像是有点抢了你说话的机会了。”

在这个伟大的侦探解说的过程中,塞西尔·巴克脸上的表情可谓怪相百出:忽而羞愤交加,忽而惊奇不已,忽而万分惊恐,忽而犹豫不定。最后他略带挖苦地回避福尔摩斯的话语,冷笑着说:

“福尔摩斯先生,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再给我们讲一点。”

“我当然能告诉你更多的情况了。但是,巴克先生,你不认为自己讲会更体面吗?”“啊,是这样吗?好,我只能告诉你,如果这里真隐藏了什么秘密的话,那也不是我的隐私,想让我说出来,看来你是找错人了。”

“好,巴克先生,如果你再不合作,”麦克唐纳冷冷地说,“我们只好先拘留你,然后再正式逮捕你了。”“随你们。”巴克目空一切地说。凝望着他那毅然决然的面容就会明白,即使对他动刑,他也绝不会改变主意了。然而,正在这时,一个女人的说话声,打破了这个僵局。原来,道格拉斯夫人一直在门外听我们谈话,现在她已从半开的门走进屋里来了。“塞西尔,不管后果如何,你已经为我们竭尽全力了。”“不只很尽力,而且过了,”歇洛克·福尔摩斯庄重地说道,“我非常同情你,夫人,我坚决劝你信任我们,并且把我们当做知心人。也许我有过失,因为我并没有理会你通过华生给我的暗示去询问你的隐私,甚至我一开始认为你与案件有直接关系。现在我相信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然而,有许多问题还需要说明,我劝你还是请道格拉斯先生自己把这一切给我们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