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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天使”的愤怒

池燕燕第一天进香港L公司上班,听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从今天起你必须穿超短裙上班。客户喜欢看你的大腿,我也喜欢。”

他燕燕听及此言惊得几乎跳起来了。她抬头目不转睛地望着也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的香港老板林先生。不相信这番话是从面前这个看起来极矜持极威严的老板口里说出来的。

“没有听清么?是不是还需要我再说一遍。”见池燕燕头一低没说话,林先生笑了。笑得池燕燕浑身发凉。

池燕燕低头向门边的桌子走去。她的职位是receptio-nist(接待员),自然应该坐在这个位置上。但还没走到桌前,又被林先生严厉的声音喝住了。“你的位置在里间。我的对面。我要看着你上班。”

在池燕燕苦着脸在他对面坐下后,林先生又发话了:“为什么不笑?你笑起来很好看。知道吗?面试的10多个女孩子中,好几个学历、能力强过你。我录取了你没录取她们,原因很简单:你比她们漂亮。”

池燕燕简直要哭了。

她没想到刚出虎穴又入了狼窝。

她来L公司之前在使馆工作。她的顶头上司是个色狼。第一天见她就叫她angel(安琪儿,天使)。后来干脆把她的英文名字Alice改为Angel了。他常常用语言撩拨她。一天到晚缠着要和她交朋友。有一次宴会后回办公室,他竟然借酒把她压倒在地毯上。池燕燕急了,狠狠地揍了他一个耳光,第二天就辞了职。

从报上得知L公司招聘秘书、接待员,她心想公司的秘书必定不同于使馆官员的秘书。一个公司最少也总得有几个人,不至于在一间房间,单独面对老板。

接受林先生面试时,她觉得这老板不爱笑,挺严厉,心里挺紧张。但又想这么严肃的老板一定正统。所以内心挺想能通过面试。

她果然力挫群芳,喜滋滋地上了班。

不料看起来正统严肃、道貌岸然的林老板骚扰起女雇员来更加赤裸裸,连美丽的词汇包装都省略了。似乎她领他的工资,就该天经地义地服从他的骚扰。

而被骚扰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她漂亮。

漂亮难道也有罪?

漂亮没有罪。但漂亮的确是外企白领丽人们被性骚扰的最直接最重要的原因。

据调查,外企女雇员稍有姿色者都受到不同程度地性骚扰。

性骚扰通常以各种形式表现出来。挑逗……暗示性的两性评论……讲些肮脏下流的笑话……使用淫秽的语言……有意识地去碰女人的身体……违反女人意愿地抚摸……如果她不同意有两性关系就威胁要解雇她……强奸等等。

像池燕燕的老板对她进行的就是前四种形式的骚扰。

有一次林老板打开衣柜看见一件大红毛衣,明明是他自己的毛衣,却故意大惊小怪地对池燕燕和另一位男雇员说:“哟,这件衣服是谁的呀?”男雇员说,不是林先生您自己的吗?他嘻嘻笑着说:“不对呀,我的衣服胸围哪有这么大呀。”并猥亵地望着池燕燕笑,一边双手半握放在胸的两边。当时把池燕燕气得脸都白了。她甩门而出。男雇员连忙追出去,却见她躲在过道流眼泪。

但对池燕燕来说,她所能做的最激烈的行为也不过就是甩门离去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敢和林老板吵翻。毕竟如今求职不易。何况林老板还时不时地用“不听话就解雇”之类的话敲打她。好在这个香港老板的骚扰也仅限于语言和目光,池燕燕决定忍了。

而许多老板是不仅动口,还要动手的。

一个日本商社老板新招了一个女秘书,第一天上班就动手动脚;第二天就把人往沙发上按。吓得女秘书第三天就没敢再来上班。

平时老板摸一下、捏一下、碰一下,对外企小姐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

而常常一些比较适度的骚扰会侥幸成功。如暗示性语言,眉眼挑逗,轻轻拍拍屁股等等。因为她们不想为此引起什么麻烦以至被炒“鱿鱼”。还有的小姐担心是自己曲解了这些无关痛痒的手势或语句。

事实上,隐忍正好助长了老板的性骚扰行为,也让一些居心不良者借机效法。

让许多外企丽人们深恶痛绝的是,不仅老板沉迷于对她们的性骚扰,她们的男同事有时比老板更可恶。唯一的差别是,如果她们对他们的进攻予以反抗的话,他们没有老板手中的权力可以解雇她们。但是日常工作的骚扰也已经使一个个小姐苦不堪言。在同一个公司里,你对一个骚扰你的男人还能勉强对付,如果公司里同时有三个男人骚扰你,你如何去对付?

于是,一些聪明的小姐学会了聪明的反攻。接受一个人适度的骚扰,让这个男人保护她免受其他男人的骚扰。等击败了别的男人,再来对付这唯一的骚扰者。几番对峙,竟也维护了自己。

但能聪明地维护自己的小姐毕竟还是少数。大部分女性采取的还是隐忍的态度。到实在忍受不了了就一走了之。

走,成为许多外企小姐摆脱性骚扰的简捷办法。

前面的池燕燕是一例。香港H公司的周燕小姐又是一例。

和池燕燕不同的是,周小姐是受过西方教育的。她在大学学的是英文,后来又自费去英国留学了两年。归国后去了这家香港公司做首席代表助理。起初的日子倒也相安无事,工作是工作,接触是接触。可是日子一长已届不惑之年的首席代表先生也犯起迷糊来了。是由于周小姐的年轻貌美,还是由于她的活泼可爱,首席代表也弄不清。反正他觉得活蹦乱跳于自己身边的周小姐,比起他香港年老色衰的太太不知要强多少倍。渐渐地,首席代表感到只有周小姐在身边他才能工作。哪日她出去办事了,他就会神不守舍。而周小姐一旦坐在他面前,他又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迫使他一会儿就要走到她的身后或身边,凑下身子,去嗅一嗅她身上独特的香水味,却又装着是看她在工作。有时借周小姐请示一个问题,虽然他只需回答一句话,但他还是亲自走到她跟前做答。对首席代表没来由的殷勤和热乎,周小姐渐渐警觉并厌烦起来。她有意冷淡并尽量不和他进行非工作的接触。但周小姐的冷淡反而激起他更大的热情。终于有一天,首席代表情不自禁地抓住周小姐的手就往嘴上使劲地吻,把周小姐恶心地差点没吐出来。当晚在和男朋友商量后,周小姐决定:辞职。

周小姐又去了一家美国公司做秘书。美国老板基本不在国内,办事处业务由经理负责。周小姐心想中国人总不至于欺负自己的同胞吧。不料好景不长。因为是三四个人的小商社,平时出差的、外出办事的,常常办公室只剩下经理和秘书。而周小姐的聪明和伶俐是极招男人喜欢的。渐渐地,经理也有意无意动起手脚来了。直到有一天晚上,周小姐陪经理去谈业务,谈完又陪客户卡拉OK了半宿,回到公司已是深夜。周小姐收拾完自己的东西,穿上外衣正准备走,经理突然一把拉住了她说:“太晚了,我们就在沙发上凑合一晚吧。”看见经理眼中发出贼亮贼亮的光,周小姐吓得直后退。退到办公桌前,她一边抄起电话,一边若无其事地对经理说:“我还是让男朋友来接我吧。”当晚周小姐又做出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决定。

这回周小姐去了一家台湾公司,有十来个人。老板是台湾人,看起来很斯文很有教养。吸取前两次的教训,这次她提出不做文秘,要去业务部门做业务。凭周小姐的能干,她如愿以偿。但做为业务员,出去谈判便是常事。商社有一辆车,老板既是老板,又常常是车夫。通常是周小姐的业务,老板开车陪着;公司的事务,老板也叫周小姐上车同往。老板在台湾虽有妻儿,但远水难解近渴。而眼前,放着个聪明可爱的娇天使,可以说,打第一次见面,他就有一种双进双出,岂不美哉的念头。如今更是同驾小车,出入宾馆酒楼,仿佛梦里。如果再进一步……?不出一月,老板便按捺不住了,不时地有意无意间把一只闲手搭在坐在司机位旁的周小姐腿上,试探性地摸索着。有时故意用一些性语言挑逗一下周小姐。

周小姐悟性极好,又有了前两回的经验。很快,她就觉得这里也待不下去了。因为发展下去,要不就是闹翻了脸皮,分手走人,要不就是俯首就范,别无选择。周小姐最后还是选择了走为上。

一连跳了三个商社,都遇到同样的结局,周小姐寒了心,她再也没有信心和决心去闯荡了。虽然世界很大,她可以去找第四家、第五家公司。但她说:“我太累了。我想躺在爱人的港湾里休息一下了。”好在周小姐的男朋友挣钱可观,她的家庭也还富裕,还能够养得起她和她玩的小狗。像周小姐这样,从维护自己尊严的角度看,还算是幸运的。因为她毕竟跳出了魔爪。但也有无力跳出而深陷进去不能自拔的。

王小姐就是一个。20岁的王小姐是属于那种貌若天仙,一眼就能吸引异性目光的女孩。那如花似玉的容貌,真是人见人爱。正如外国谚语所说:天生的美貌是上帝的恩赐。王小姐拥有比一般人多得多的本钱。她没有读大学,只读了三年外语大专班,毕业后应聘去了香港S公司做秘书。老板对她喜爱倍至,去哪儿都必带她无疑,给她的饭补也常常比别人多,倒惹起同公司的小姐妒忌,暗地里骂她“小狐狸精”。对者板的宠爱,她也颇为得意。随老板出出进进,出尽风头,她心里颇为受用。直到一次随老板出差外地,老板在宾馆借酒向她提出非礼要求,她才明白原来真是应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谚语。她哭着求老板放过她。但欲火中烧的老板怎么可能放过魔爪中的羔羊。他一边甜言蜜语地哄她,一边又以解雇相威胁,软硬兼施的手段把世事不谙的王小姐唬住了。终于在他向她做出提薪、出国的种种许愿后,在半推半就中为他占有。

回公司后,老板果然为她提了薪,并把她的职位从秘书提升为业务员。大业务老板常常亲自带她去做,做成了还给她提成。当然代价也是要付出的。

在付出代价的过程中,王小姐也认清了自身的价值,把握了自身的价值,并运用得出神入化。她从被骚扰被诱惑变成主动去骚扰别人诱惑别人。骚扰和诱惑对象既包括老板也包括客户。她把自己变成了入难关的“通行证”。靠着这张“通行证”,她不仅把客户,也把老板牢牢地抓在了手里。同商社的小姐先生们妒忌她的成功,因为他们看见的总是她满心欢喜凯旋还朝的笑脸,看不到的是那张笑脸掩盖下的一把辛酸。

和前面说到的出于被动,出于被迫,出于无奈的情况迥然不同的是,李小姐是主动地去接受骚扰的。

刚刚大学毕业的李小姐,被“出国热”熏得已经晕头转向了。她羡慕那些留洋深造的人们。而她也清楚地知道,要出国就必须有钱。听说外企工资高,她便千方百计踏破铁鞋地自荐,找熟人朋友引荐,终于进了一家香港公司驻京办事处。办事处的老板是个年轻人,潇潇洒洒,一派道貌岸然的模样。平时除了工作,好像连正眼也不瞧她一眼。当然,所谓高薪也是需要慢慢来的。当然也有老板高兴了,说加薪就加薪的。李小姐想,是不是自己长得太土,太没有魅力?照这样下去,我哪天才能攒够出国的钱?为了讨得老板的欢心,她开始刻意打扮自己了,选择什么样的化妆品,采用什么样的美容方法,是李小姐每日最精心的课目。终于有一天,老板正眼端详了她,并请她共进了晚餐。那一日李小姐暗自兴奋不已,她认定老板看上了她,别说加薪了,如果能嫁老板,出国不就一句话吗?老板以后对她的确好了许多,彼此间也越来越随便了。以至有一次老板请客,老板喝多了,竟当着客人的面,对她又吻又摸的,她居然不反抗,并心底认为这是老板把对自己的好感公之于众的表示。正是这种错位的一厢情愿的思维方式,导致了她日后的悔恨。

一天,就在那套公寓式的办事处里,李小姐被老板拥着,进了里间老板的办公室兼卧室,在老板花言巧语之下,在答应了许多许诺后,老板获得了任意摆弄她的权力。李小姐认为,自己的失身若能换取大量金钱及出国深造的机会,总还值得。从此她便成了办事处的半个主人一般,整日24小时在办事处工作,实质上她已成办事处老板的情妇了。而关于加薪和出国,老板根本是只字不提,只是在老板获得床第之欢之后,偶尔抛下几百港币或是廉价的戒指项链之类。就在这时,李小姐忽然觉得身子有不适反应。经检查得知怀孕了。李小姐认为让他兑现以往许下的承诺的时间到了。不料她欣喜地告诉他这个消息时,老板的第一句却是:“这孩子是谁的?”然后扔下一笔钱,次日借口开会回香港了。李小姐又急又恨又悔,流着泪去医院做了人流。待老板一月后回京,想向他讨个公道的时候,老板递给她的却是一封解雇信。李小姐悲愤欲绝,说要去上告。但告谁?老板并没有强迫她,一切都是她自愿的,自己送上门的。如今被抛弃了,她又能去告谁?好在老板后来良心发现,还是给了她一笔数目不大的钱。李小姐也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公司,离开了她曾经寄予满心希望,如今却给了她终身绝望的老板。

比较起来,洪小姐算是幸运的吧。她想金钱,后来真的拥有了金钱;她想出国,也真的走出了国门,并有幸成了洋富婆。

洪小姐有着圆圆的脸,长长的发,甜甜的笑,而且还拥有潇洒稳重的男朋友。他们是名牌大学的文科学生。可以说几年的恋爱生活充满了鲜花、欢歌和笑语。毕业后,洪小姐去了一家美国公司做翻译,男朋友去了国内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工作,并很快被送到国外培训英语。分离的头半年,两人频频书信往来。半年后,洪小姐的书信渐稀。男友究问原因,她说商社工作太忙了,男友也就没介意。

一年后,男友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洪小姐,却发现她已成美国人的妻子,并很快将随夫去美国。

原来,洪小姐的夫君是她工作公司的首席代表,一个年过四十但富有男性魅力,更富有金钱和情场手段的美国男子。这位首代接触洪小姐一个月后,就被其开朗、活泼、漂亮、纯情的表现倾倒,立即回国休妻毁家,返回中国展开了对她的攻势。双出双入,进宾馆,下歌厅,两人形影不离。洪小姐呢,开始心里还觉得有点儿对不起男友,可经不住那位代表倜傥风流的诱惑,更重要的是金钱和出国的诱惑,渐渐地男朋友的影子从她的脑海里消失了。在一次两人酒后的冲动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两人结了婚。

洪小姐就这样被带到了美国。

美国男人像个胜利的凯撒,把洪小姐当成了他的猎获物,一头温顺的小鹿。洪小姐则从金钱和出国的取胜上,以为自己是个捕猎者。

然而,感情是无法欺骗的。

美国男人当初对洪小姐的爱充满了情欲。随着时间的流逝,情欲的浪潮退落了,他对洪小姐渐渐冷淡,而把热情投入他新的情人身上。并面对痛苦的洪小姐若无其事地说:“你并没有损失什么。”在这种时候,她才想起了对她一往情深的忠实的男朋友。

她借回国探亲之机,去找昔日的男友,不料得到的消息令她天昏地暗。男友一年前在一次车祸中丧生了。而且是死在澳洲。且原因竟然是因为她。原来男朋友得知她出国远嫁的消息后,当即发誓也要出国,挣了钱去找她。凭他精到的英语,他在洪小姐出国半年后去了澳洲,准备挣了钱去美国。但钱未挣到,人已葬身车底。

而一年后才得到消息的洪小姐,连想再看一眼她朋友的遗骸都不可能了。她捧着男朋友给她的信物,独自一人跑到他们同游过的海边,哭得死去活来。但又能有什么用?

我们不能说性骚扰导致了家破人亡,但我们也不能说,洪小姐和男朋友的生离死别与性骚扰毫无干系;我们不能说性骚扰在外国商社里已成十恶不赦的最大公害,但我们也不能漠视性骚扰给女雇员身心带来的影响。从无数例子中可以看出,性骚扰大多是被逼、被迫、被动的。虽然也有受害的一方主动接受骚扰的,但究其实际来说,还是被迫、被诱、被动的。

“天使”们美丽,但“天使”们软弱;

“天使”们为性骚扰而愤怒,但“天使”们却在愤怒之后依然是茫然无措。

对茫然无措的愤怒的“天使”们,美国著名作家、心理学家乔伊斯·布拉泽女士所著的《男人——写给女人》一书送给她们这样一段话——

“关于性骚扰,女人应该知道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她不必去容忍它,而她也不应该容忍。这是一种欺诈勒索,而终止它的唯一办法是坚持你做人的权力。对这种侮辱女性的罪恶越是公开,它消失的也就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