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耳洞这个小插曲倒为墨青染带来一个契机。
几日后,墨青染对余氏道:“娘,女儿这些天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好好锻炼一下身体,身子太弱一点不好,连耳洞都不敢穿,所以阿染想让娘为我请一位剑舞师傅。”
余氏听了皱皱眉:“剑舞?女儿家舞刀弄剑多难看,既然阿染想学舞,那娘为你请个师傅教你跳霓裳舞可好?”
墨青染一叹,果然这事不容易,但她也没那么容易放弃,使出杀手锏,拉着娘亲的胳膊,装可爱,扮娇憨,“不嘛,阿染就要学剑舞。”
母女俩正闹着,墨随风走进屋来,见状好笑道:“你们娘俩在干嘛?”
余氏头疼地说:“你的宝贝女儿正闹着要学剑舞。”
墨随风闻言奇道:“阿染怎么想到学剑舞?”
墨青染继续撒娇卖乖:“阿染想锻炼好身体,不再生病惹爹娘伤心。”
墨随风听了女儿这句窝心话,一颗心立马软成一汪水。
余氏更是杏眸含泪,搂着墨青染道:“阿染乖,好吧,就依你。”
墨青染见第一个目的达到了,再接再厉道:“娘,既然要为阿染请剑舞师傅,不如也为哥哥们请个武师傅可好?”不待爹娘答话,又道,“阿染见书上说‘君子六艺,谓之礼、乐、射、御、书、数也。’可哥哥们却没有学习骑射,阿染觉得骑马可以等哥哥们大些再说,但射箭还是从小练习才好吧。”
墨随风笑着对余氏道:“我们阿染真像个小大人,操心的还真多。”
余氏抿抿嘴:“她啊,人小鬼大。”
墨青染害羞一笑,歪着小脑袋假装不经意道:“阿染也不太懂,只是不想让哥哥们落后于人。”
墨随风听了这话,想得更深一些,低头沉思一会方对余氏道:“虽说童言无忌,但阿染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朗儿和书儿倒也罢了,我原以为云儿前段时间开窍了,没想到近来又故态复萌。若他真对读书不感兴趣,倒是该为他趁早打算,本朝设有武科举,不妨让他试试。”
墨青染暗地为老爹点了个赞,明白人啊,一点就透。
余氏有些担心:“他性子就够野的,再学武,不是更皮了。”
墨随风遂道:“所以这武师傅得好好挑挑,这事就交给为夫了,夫人只管给阿染选个好的剑舞师傅。”
余氏点头应好。
墨青染圆满完成任务,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二哥面前邀功。
墨青云狗腿地保证,日后只要妹妹吩咐,随传随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二月底,柳先生回来了,墨家四兄妹又恢复了年前的生活。
墨青染因不需要再跟着余氏学女红而剑舞师傅一时也没寻到合适的,下午时间便空了出来,她索性将早课之外的闲暇时间全用在了刺绣上。
倒是墨青云的武师傅物色好了,此人姓吴,年轻时四处走镖,后来又在师兄开的武馆做过几年教头,现下年岁大了,便回了家乡梅花镇。
墨随风将吴师傅的人品、经历都打听清楚后,便带着礼物****欲请他收墨青云为徒,谁知吴师傅只想安度晚年,婉言谢绝了。
墨随风各种方法用尽后,无意中发现他居然是自己泰山大人余老太爷的酒友。
最后,余老太爷亲自出马,用两坛珍藏的佳酿搞定了吴师傅。
此后,墨青云也只去上早课,下午则去吴师傅家练两个时辰的武。
墨青染本来还担心二哥吃不了苦,怕他学武没有定性,没想到墨青云自从跟着吴师傅学武之后,早上也不睡懒觉了,每天上早课之前还提前一个时辰起床到后花园练功,上课也比以前认真多了。
墨青染私下问二哥怎么变得爱学习了。
墨青云扭扭小身子红着脸道:“吴师傅说了,光习武不学习那是莽夫,他不教莽夫。”
墨青染心想这个吴师傅有点意思,有机会要弄些好酒感谢他。
日子一天天过,这天,墨青染正在屋中画绣样,余氏带着顾嬷嬷走了进来。
顾嬷嬷伸头看了眼墨青染画的花样,赞道:“四姑娘真是心灵手巧,这构图好有趣,只是嬷嬷蠢笨,不解个中深意。”
墨青染冲顾嬷嬷一笑:“踏花归来马蹄香。”
顾嬷嬷方恍然大悟。
余氏也称赞:“看多了惯用花样,都是绣上花和马,倒没想过,还可以这样画,阿染的心思倒是巧。”
墨青染抿嘴一笑:“前段时间正在读《古画著述》,阿染就从书中得来些灵感,觉着若是用飞仙针法绣出此图,想必十分传神,就想尝试一下。”说着又取过喜鹊奉上的茶,亲手端给余氏,“娘,您找阿染有事。”
余氏这才转入正题,“是好事,你的剑舞师傅有眉目了。”
墨青染双目亮亮的,欢喜道:“师傅是哪的?”
余氏看了顾嬷嬷一眼。
顾嬷嬷方笑道:“说来也巧,我陪着夫人找遍了梅花镇都没寻到合适的。结果,前几日,我有个在外做事的小姐妹回来探亲,邀我去坐了坐,我便顺口跟她提了提。我那小姐妹说,她倒认识一个人,不过,那人现在京都的一户人家教舞,不知契约有没有满。”又端起喜鹊上的茶,润润喉咙继续道,“若是有意,我那小姐妹可以想办法从中牵线,让我们与那位师傅见上一面。”
“娘今天就是来问问你,想不想去见见,毕竟这是为你请的师傅,还是要你喜欢才好。”余氏慈爱地看着墨青染。
墨青染忙应下来。
顾嬷嬷则道:“那老奴这就去跟我那小姐妹说说。”
墨青染遂向顾嬷嬷福了福身子:“有劳嬷嬷。”
顾嬷嬷急忙避过,心里却愈发喜欢四姑娘,小小年纪便如此知礼。
一番联系之后,双方约好十日后未时在京都雅苑茶屋的兰室会面。
到了约定这日,余氏一行三人早早坐着马车进了京,因时辰尚早,便在茶屋附近的东市逛了逛。
这是墨青染第二次进京,上一次还是和祖父一起来京都视察以白玉莲花印为凭的那四家商铺。
如今,京城景物依旧,怎奈昔人已逝,徒留生者追慕叹息。
墨青染用力甩掉心中烦闷,按着记忆找寻那间铺子,记得四间商铺里的绸缎庄就坐落在东市,那间绸缎庄建有两层,一楼卖绫罗绸缎及一些精美成衣,二楼则设有包间和量衣室。
一行人往前又走了一会,“华锦记”三个鎏金大字映入墨青染眼帘。
墨青染遂拉住余氏,指着“华锦记”的招牌道:“娘,我想进里面瞧瞧。”
余氏捏捏女儿的小脸:“你还真会挑,这华锦记里的东西可不便宜。”
墨青染嘿嘿一笑,抬脚进了铺子。
华锦记里人头攒动,衣香鬓影,一楼的四个女伙计忙得脚不连地,墨青染顺着楼梯瞄了一眼,二楼也满满都是人。
墨青染吐吐小舌头,没想到华锦记现在的生意比她上次来的时候还要好,她又在一楼转了一圈,一直没看到掌柜,见时候不算早了,方跟着余氏离开。
到了雅苑茶屋,顾嬷嬷给店小二看了提前预约的木牌,店小二遂带她们进了兰室。
“夫人您请坐,要不要点些东西?”店小二躬身询问余氏。
“你先下去吧,还有一位客人要来。”余氏摇摇头,又向顾嬷嬷使了个眼色。
顾嬷嬷会意地给了店小二几个赏钱,小伙计眉开眼笑地替她们带****出去了。
屋中的刻漏刚指到未时,房门即被打开了,店小二身后走出一名发梳圆髻,面容冷凝,身姿娇好的女子。
女子进了屋,先向余氏福了福身子,礼仪标准地令人发指。
余氏示意她坐下,客气地问:“您贵姓?”
女子笑了笑:“墨夫人叫我静娘即可。”唇畔的那抹笑意还未绽开就消逝无形,旁人怕是根本不认为她有笑过。
余氏笑问:“静娘想喝什么茶?”
静娘回道:“墨夫人请随意。”
余氏便让店小二上一壶花茶,一碟芙蓉糕并一盘梅花酥。
静娘抿了一口茶道:“听说夫人在为女儿寻剑舞师傅,不知令嫒芳龄几何?剑舞要从小学起才好。”
余氏笑着指了指墨青染:“就是这丫头,今年五岁。”
墨青染上前行了一礼,笑得甜甜的,“阿染见过静师傅。”
静娘这才仔细地看了看墨青染。
墨青染微笑着立在那,任由静娘打量。
静娘暗地称赞,没想到墨家这位姑娘年纪不大,却颇有气度,通身的做派与京都那些贵女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墨青染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静娘,不知静娘想到了什么,面色原本和缓了些,转瞬又流露出一丝悲戚。
这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墨青染下了结论。
余氏与静娘交谈的很顺利,因静娘还有一个月才约满,便约定待她期满,就去墨家教授墨青染剑舞。
回程的马车上,余氏问女儿:“阿染,你觉不觉得这位静师傅过于严肃了,若她太严厉,娘怕你受苦。”
墨青染躺在余氏怀里撒娇道:“阿染觉得她还不错,要不,我先跟她学一段时间,看她教得好不好。”
“罢了,反正是教你的,你喜欢便好,日后你若是吃了苦头,一定要告诉娘。”余氏叮嘱道。
墨青染搂着余氏道好。
余氏见女儿如此依恋自己,心中欢喜地把对静娘的那点挑剔抛到了脑后,爱怜地拍着墨青染,“睡一会吧,到家了娘叫你。”
墨青染听话地闭上眼睛,心中却想,静师傅那不是严肃,只是不爱笑而已,或者是她已经不会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