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绣的帕子,荷包,扇套等共计五十三件,这些绣活墨青染并未全用飞仙绣,而是别出心裁地将飞仙针法与常用绣法配合起来,绣出的花样倒也别有味道,关键是更加省时省力。
这日,墨青染让喜鹊带了十个绣件去梅花镇的流云绣铺探探行情。
为了便于喜鹊出门同时又不令人起疑,近来,隔上几日,墨青染就会吩咐喜鹊外出买些小食,守门的婆子报给余氏后,余氏只当女儿嘴馋了,不疑有他。
喜鹊像往常一样走至后门,守门的花婆子讨好地笑着,“喜鹊姑娘,又去给四姑娘买零嘴。”因喜鹊每次买吃食回来都不忘给花婆子也捎上一包,所以这婆子见到喜鹊出门就开心。
“是呢,四姑娘要吃刘记炸丸子,回头我也给嬷嬷捎一份。”喜鹊给了花婆子一个大笑脸又主动将双手撑平,“嬷嬷,要不要搜身?”
“不用了,不用了,别耽误给四姑娘买东西。”花婆子笑着摆摆手,讪讪解释道,“前几次,是夫人过去有交代,凡出门的下人都得搜身,如今我与喜鹊姑娘也熟了,你可是这府中最宝贝的四姑娘的身边人,哪会干那偷鸡摸狗的勾当。”
花婆子笑眯眯地送喜鹊出门后,一个上午都在想着刘记铺子炸肉丸子的美味。
喜鹊出了墨家,拐到街角僻静处,方拍着胸脯长舒一口气,心中对墨青染更佩服了几分,暗道四姑娘真是料事如神,更坚定了凡事要听姑娘的。
喜鹊四下看看,见没什么人,便照着墨青染交代的,将丫鬟外衫脱下,露出里面早穿好的布衣,麻利地给自己梳了个女儿头,让自己看上去就像平常人家的小闺女,又找个隐蔽地方藏好外衫,这才朝流云绣铺走去。
穿过两条街就到了流云绣铺,店里这时生意不多,小伙计瞧见喜鹊,微笑着迎上前,“姑娘,想买些什么?”
喜鹊看了伙计一眼,甜甜道:“这位小哥,我是来卖东西的,不知这铺子收不收绣品?”
“姑娘稍等,我去喊掌柜的。”
不一会,从内间出来一位四十上下的妇人,本来笑吟吟的,一见是个八九岁,穿戴普通的小姑娘,便皱皱眉,有些轻视道:“绣得什么,拿来我看看。”
喜鹊也不恼,不慌不忙地从衣袖里掏出十方帕子递给掌柜。
掌柜漫不经心地接过,待看了绣图,表情变得郑重起来,一改方才的怠慢,热情地对喜鹊道:“小姑娘,这是你绣的?”不待喜鹊答话又责怪伙计,“越发惫懒了,怎么也不知给客人上茶。”
喜鹊心中对掌柜的这番做派十分鄙夷,面上却不显地从容回道:“是我的一个亲戚绣的,托我来卖。”
掌柜心下了然,本来她也没认为这么小的姑娘能有这水准,更不用说,这绣法十分奇特,若是她没认错,有些地方的下针手法应该是早就失传了的飞仙绣,想她识绣无数,也只年轻时在师傅家里见过她老人家收藏的一件飞仙绣品,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只可惜,这些帕子没全用飞仙针法,不过,也比一般绣品值钱些。
掌柜心中有了计较,笑得愈发热情:“小姑娘,这帕子怎么卖?”
喜鹊对她一笑:“一两银子一副。”
掌柜顿时沉下脸来:“我诚心想买,姑娘也该给个诚意价。”
喜鹊也不恼掌柜的冷脸,将与墨青染套好的说辞一字不漏地吐出,“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掌柜不会没认出我那亲戚用的是失传已久的飞仙针法吧。”
“你这也没全用飞仙针法呀。”其实一两银子不算贵,拿到京都转卖,至少三两一副,但无商不奸,掌柜还想压压价。
喜鹊似笑非笑地看着掌柜,“要是全用飞仙针法,还只卖一两银子,怕是天下没这种便宜事吧。”
掌柜被喜鹊这一堵,弄得有些下不来台,老脸一红,心里却不敢再小觑喜鹊,没想到这丫头片子年纪不大,说话却滴水不漏,十分老辣。
喜鹊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假装不耐道:“掌柜的买不买,趁早给个痛快话,我那亲戚说了,若拿到京都转手卖,至少三两,虽说梅花镇离京都不远,但也要坐大半日的马车,我懒得跑那趟腿。”又伸手佯装要取掌柜手里的帕子,“都出来大半日了,掌柜的要不买,我还得去别处问问,实在不行,就雇辆车进京呗。”
掌柜避过喜鹊的手,将帕子抓得更紧些,连连道:“买,买,我买。”说着,让伙计拿了十两银子给喜鹊。
掌柜又亲自送喜鹊出门,讨好地说:“小姑娘,你那亲戚若还有东西,你还送我这来,一回生,二回熟,价钱嘛都好商量。”
目送喜鹊走远,掌柜方转身回店,心中不禁对刺绣之人好奇起来,居然对市价了解的如此清楚,定是个见过世面的,又想,这梅花镇离京都也不远,有些能人也不足为奇,遂将这些八卦心思收起,拿起帕子一条条仔细地看,最后,一狠心,留了两方最爱的自己珍藏,便打发伙计将剩余的速速送往京都总铺。
喜鹊一扭头,见流云绣铺远了,又照着墨青染的叮嘱,特意绕了一圈,确定没人跟踪,才一改在铺子里的镇定,不敢置信地摸着藏在怀里的十两银子,激动地想当初四姑娘定价时,她还觉得高了,还担心着别到时卖不出去,没想到这就,这就成了。
路过刘记铺子时,喜鹊用墨青染给的散钱买了两包炸肉丸,又抬首看了下日头,不敢再耽搁,加快步伐回到藏衣处,快速梳发整衣,这才从容不迫地拎着油纸包回了墨家,进门时,不忘递给花婆子一份。
花婆子千恩万谢地接过,笑得合不拢嘴。
墨青染上完早课回来,就见喜鹊已经在屋里了,遂问:“可还顺利?”这次交待喜鹊去办事,她心里也没底,身边可用之人太少,喜鹊年纪也小,不知能否胜任,也算是对喜鹊的一个小考验吧。
喜鹊给墨青染奉上一杯茶,兴奋地说:“回姑娘,成了。”又到窗前和门口看了看,方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递到墨青染眼前。
墨青染扫了一眼,便让她收到钱匣中,又道:“那掌柜的如何?”
喜鹊不屑道:“是个势利眼。”
墨青染不置可否,做生意的难免有些势利,她之所以选择流云绣铺也是考量过的。这流云绣铺在各地都开有分店,生意做的很大,手下的掌柜也都有些见识,若是去些小绣铺,只怕那些掌柜的不识货,只知道一味压价,那就卖不了多少钱了。
既然喜鹊可堪大用,那自己还得提前点点她,这样想着,墨青染端起茶碗却不送入口中,只目不转睛地直视喜鹊。
喜鹊被自家姑娘看得心里发毛,暗想是不是自己哪个地方没做好,正反省着,就听墨青染问:“喜鹊,在这府中你有几位主子?”
喜鹊被问得一愣,思量了半晌,才忐忑地说:“奴婢的主子有六位,但奴婢的正主子只有四姑娘一个。”
墨青染这句问话有陷阱,要是喜鹊说她只有四姑娘一个主子,以后有些事情墨青染就不会让喜鹊去做了,人心易变,要是她没在心中把余氏他们也当成主子,难保日后做出背主之事,即便不是背叛自己,但墨家一家人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喜鹊说都是她的主子,除了有讨巧之嫌,墨青染也怕她会向爹娘告密,毕竟有些事她没办法向爹娘解释,而且她也不想让爹娘他们卷进来,莫家的事让她一个人扛就够了,她现在的亲人并没有任何义务去帮莫家,更何况她也不想他们有危险。
是以,喜鹊的答话,墨青染尚算满意,她对喜鹊笑了笑:“你不用紧张,我随口问问。”又郑重道,“但有一点你要清楚,有些事情,我要不说,你也没必要开口,需要人知道时,我自然会说。”
喜鹊闻言急忙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四姑娘放心,日后姑娘怎么吩咐,奴婢就怎么做,不敢妄动口舌。”
墨青染微点了点头,“起来吧,你这次做得很好。对了,你在沙盘上练字也有段时间了,今后就在纸上练习吧。你这就去取几张我的练字纸,先下去练字吧。”
喜鹊一喜,感激地告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