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传(上册)》完稿后,墨青染传授了阿魁一些行商经验,就让他把书稿火速送去孤芳斋。
贾掌柜看完手稿乐得三天没合上嘴,他有预感他这书铺要翻身了。
贾掌柜迅速联系好相熟的刻坊,拜托他们务必两个月内先刻印五十册出来。
等待成书的日子,贾掌柜也没闲着,采取阿魁给的建议,加上自己的想法,在铺子前放了块木板告示“本店装修,敬请期待。”
敲敲打打一个多月,孤芳斋内部焕然一新,重做了书柜,新添了装饰摆件,又将原来的书籍分门别类重新规整,还请了一个眉清目秀,能说会道,名唤远山的小伙计,万事具备,只待开业。
《高山流水传》定在月底上市,贾掌柜提前两周将门口的告示改成了“月末上新书,前十名客官免费赠书一本。”
孤芳斋处于朱雀街闹市区,门口行人来来往往,不出五日,你传我,我传你,大家都知道了,那个以前看着快要倒闭的孤芳斋不仅大手笔的装修了铺子,还在月底搞免费赠书活动。
人都有些占便宜的心理,大家摩拳擦掌天天数着日子时刻准备着去孤芳斋抢新书。
月末那天,孤芳斋门口早早挤满了人,贾掌柜和新请的伙计远山喉咙都喊哑了才勉强维持住秩序,给排在前十位的顾客发了号码牌。
贾掌柜清清喉咙对后面一脸失望,准备离去的人们说:“本店今个重新开张,新话本《高山流水传》一律九折优惠,而且有样书一本供大家传阅,待客官看后觉得好了您再掏钱。”
众人一听这事够新鲜,还没哪家书铺先给你看过话本再让你买的,纷纷驻足,留下来看热闹。
贾掌柜不慌不忙地掏出钥匙打开店铺大门,弯着腰恭请众人入内。
一进店铺,大家就眼前一亮,这新装修的孤芳斋一改普通书坊暗沉厚重之气。本朝书铺大多采用暗色调装修,仿佛这样才能凸显书籍的珍贵,却不免使顾客感到压抑。
孤芳斋却反其道行之,给书柜上了一层茶青色的漆,既不过于亮眼,又生出清新之意。铺子四角立着高脚几,每张几上各放一个摆件,一块假山石,一只山水花瓶,一把宫扇斜倚在红木扇托上,还有一盆观赏竹,四件摆件虽都是小物却胜在件件精致,给书铺平添一丝雅趣。
逛书铺的人多是读过些书,有些学识的,见状都交口称赞,对孤芳斋有了一个好印象。大家更不着急走了,都想知道孤芳斋出了什么新书,值得掌柜的大下血本。
贾掌柜笑眯眯地取出十本《高山流水传》,每发一本就取回一块号码牌,又拿出一本样书,顺手递给离他最近的人。
这样书的内容自然是不全的,还恰恰断在了扣人心弦处,第一个看完样书的人急得抓耳挠腮,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了一本,兴冲冲地就地看起来。
那十个拿了赠书的人,也有几个没急着走,而是在铺子里埋头阅读,看到兴致出,忍不住道了声“好”。
贾掌柜本还悠着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喝了杯茶润润喉,叫唤了大半天,嗓子都要冒火了。
样书只有前三章没一会传了一遍,众人纷纷掏了腰包,剩下的几十本很快库存告罄。
贾掌柜冲没买到的人躬身赔礼,告知此书正在紧急加印中,请一个月后再来,还可以提前预定,只需交三钱银子的定金。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贾掌柜数了数光预定的就有两百二十三人,这还只是新书售卖的第一天,随着口耳相传,不知得火成什么样呢。
贾掌柜不敢耽搁,跑去刻坊打声招呼,让他们继续加印。
不出贾掌柜所料,三日后,《高山流水传》的大名响彻了京都话本界,每天到他铺子催书的人络绎不绝,有许多平常不屑看话本的名士也纷纷派人打听何时到货。你道为何,原来这些名士们无意中发现被坊间追捧的《高山流水传》所配插图画功不俗,而且是从没见过的手法,可谓开创了画坛新领域,不由心痒难耐,急于买一本回来研究研究。
于是乎,本就处于热销状态的《高山流水传》由于沾了名人的光,每日销量不断飙升,贾掌柜除了相熟刻坊,又找了两家信得过的跟着加印才勉强保证不断货,一时间京都纸贵。
《高山流水传》卖得火不免出现了仿印,比孤芳斋的价钱便宜一半,贾掌柜一开始还担忧,以往也是如此,一旦出现了仿印书,正版生意就不好做了。
谁知,他担心了一段时间,不仅没见自家正版书销量滑坡,还听伙计远山打探来的消息说黑市上的仿印书又降价了却无人问津,如今要当废纸买了。
贾掌柜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询问了几个熟客才明白过来。仿印书过去有市场是因为以前的话本配图没这么美,《高山流水传》的插图精美到连名士都竞相收藏,那仿印书之所以便宜就因为刻印质量差,字迹模糊些没事,不妨碍读就行,但如今大家宁愿多花点钱买正品,也不愿买一本毁了美图的仿印书。
墨青染虽想过自己写的话本应该不愁卖,但没料到能火到这种地步。
她杜撰的这本《高山流水传》讲了一个书生进京赶考,无意间结识了京城第一风流公子,因一曲笛箫合奏,二人心心相惜,互为知音。谁知那书生乃女扮男装,借已故表哥之名参加科举,为的就是考上状元,能在殿前告御状,替父伸冤。
后来,书生与公子联手查案结果发现公子他爹是幕后黑手,公子他爹怕事情败露,就派人诛杀书生,公子为救书生而死。女扮男装的书生九死一生逃脱追杀,历经艰险将证据呈到御前,使公子他爹伏法。
最后,书生回乡告慰完家父亡灵便来到公子墓前独自吹笛,奏完二人结缘的曲子后自尽殉情。
墨青染承认她之所以写了这么一个恶俗、狗血、天雷滚滚的故事,就是为了迎合时下看客们的恶趣味,好狠赚一笔。
现下,京都凡识字之人人手一本《高山流水传》,更有诸多书迷围堵孤芳斋强烈要求贾掌柜赶紧出下册。没办法,上册断在了女扮男装的书生高中状元处,大家急于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以及那风流公子何时才能发现咱家书生的女儿身啊。
贾掌柜也急得嘴上出了一圈燎泡,这武启仁武公子自打拿了前两个月的分红就再没上门,他倒不怕武公子不来了,毕竟这几个月的红利还没结呢,只是你好歹快点啊,再不来说一声下册何时出,我这孤芳斋就要被疯狂的书迷砸了。
贾掌柜早也盼,晚也盼,急得都要贴布告找人了。
五个月后,武启仁也就是阿魁终于带着《高山流水传(下册)》姗姗来也。
贾掌柜爱抚地摸着下册书稿,忍不住抱怨:“武公子,你再不来,我这小庙就要被人拆了。”
阿魁笑着打哈哈,暗道,四姑娘正在筹备开酒楼忙得无暇他顾,为了信誉才挤出时间写完下册,你老就知足吧。
贾掌柜将这段时间的红利算给阿魁就赶紧去刻坊赶印。
《高山流水传(下册)》印的第一批六百本刚送到孤芳斋就被闻风而来的书迷们抢购一空,都不用贾掌柜贴告示了。没买到的捶胸顿足,只好交了定金耐心等第二批货出来。
这部被誉为坊间第一悲情话本的插画小说,赚足了男男女女的伤心泪。书中墨青染写得本意是讽刺风流公子浪荡不羁的句子,竟然被大众票选为年度最佳恭维金句。
当墨青染听到自家二哥也在那自诩“京城折花手,我乃第一狂,盖天下风流都头,为世间浪子领袖,月下偷香,花间窃玉,烟花地头名首”时,简直满头黑线,这也就算了,忍忍也就过去了。
最让墨青染忍无可忍的是京都的书迷们竟然疯狂到发起了一场“寻找知梦客”的集体总动员。看看人家百川斋的第一笔杆子抱残老人,已经写了三本畅销书了,也没被这样对待呀。
《高山流水传》上下两册在京都足足火了一年有余,这股热情才渐渐消融。孤芳斋创下了坊间话本销售奇迹,一鸣惊人,不少写手慕名投到孤芳斋门下。只是贾掌柜还终日期盼着武公子再上门,自上次结了最后一笔红利,就再没见过他。
贾掌柜本以为武公子的那位朋友会趁热打铁再出几本,谁知,等了这么久都没见武公子再出现。贾掌柜慢慢歇了心思,估计那人赚够了钱便收心读书备考科举去了。贾掌柜虽十分惋惜,却也明白话本写手在世人眼中是不入流的,人各有志,不能强求,还望那人得偿所愿,早日高中。
自此,贾掌柜专心打理孤芳斋,不作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