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一念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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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未雨绸缪

若是没遇见延恩侯府的那位五姑娘,墨青染还要犹豫一下要不要做那么出阁的准备,透过那个五姑娘,她只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听着刘婵和墨五姑娘交手,她有点能想像陆羡,呃,应该说是祖母当年在侯府的日子怕是如履薄冰。

高门大户暗招多,有备才能无患。思及此,墨青染亲手做了一张鎏金贴,仔细勾勒出写意楼的轮廓,又提笔写下一行字,就将帖子搁在桌上待墨干透。

写意楼,内灶间。

小橘看着忙得不亦乐乎的小芹,奇怪道:“你怎么做了这么多甜辣酱肘?‘江湖斋’的客人没点这么多吧。”

“这些是四姑娘吩咐的,要我提早备好六个酱肘,再找精致的食盒装好,她明个有用。”

在外灶间烧火的小强子尖着耳朵不断偷听内灶间的动静,甜辣酱肘?嗯,东家喜欢吃的一定是最美味的,这个要记着报给大师傅。

翌日,墨青染去魏先生那学画时,提前一个时辰将喜鹊支出了魏家,早已候在街口等待的阿魁将手中的食盒转交给了喜鹊。

喜鹊穿过三条街便到了妙手堂,她冲正在给病人开药的方大夫笑道:“方大夫好,今个来看诊的人挺多啊。”

“是呢,喜鹊丫头找我有事?莫不是家里有人病了?”方大夫说话同时手里的动作可没停下,刷刷刷写好单子,转手交给大徒弟白术去抓药。

“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儿,方大夫您先忙。”

“哎,那你等一会。”方大夫朝给他打下手的小徒弟甘草努努嘴,“甘草,去,给喜鹊丫头上杯茶。”

喜鹊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方大夫甭客气,别耽误给病人看诊。”

“那好吧,我这边还有几位病人,喜鹊丫头你随意。”方大夫专心把起了脉。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方大夫捋着花白的山羊胡,笑呵呵地问:“喜鹊丫头,找老夫何事呀?”

“我们家姑娘明个想来拜访方大夫,不知您有没有空?”喜鹊说着将手中的食盒递过去,嘴甜道,“方大夫,这里面装的是甜辣酱肘,上次见您爱吃,四姑娘便记心上了。”

“好,好,替我多谢四姑娘。”方大夫收下食盒,转身从柜台下掏出一本记录簿,翻了一会道,“老夫明天无需出诊,不出意外的话,一整天都会在铺子里,就约在未时好了。”

待喜鹊离开妙手堂走得远了,一路跟踪而来的甲一现了身,他瞧了瞧招牌——“妙手堂”,暗暗将此地也列为自个关注对象之一。

第二天未时,妙手堂,晒药房。

“四姑娘这么慎重地拜访老夫究竟何事?”方大夫探究道。

“方爷爷,素闻医术能救人也能害人这是真的吗?”墨青染好奇地瞧着晒药房中各式各样的药材,转开了话题。

聊到本行,方大夫打开了话匣,“万物相生相克,医药上更是如此,若是不能对症下药或是使用的药材药性相克就与害人无异。”随手拿起箩筐中的两味药解释道,“这两种药材同是治风寒,但川芎主治风凉引起的风寒而连翘主治热毒引起的风寒。”

墨青染惊讶道:“受热也能引发风寒?”。

方大夫表情严肃,“正是,根据老夫行医多年的经验,发现有些病虽症状相似但因病理不同,救治手法也截然相反,千万不能混了。”

“方爷爷果然仁医仁术。”墨青染说着话,突然跪地行了叩首礼,“师傅,请受徒儿一拜。”又双手奉上鎏金贴,“这是徒弟的拜师礼。徒儿知师傅视金银为俗物,特意做了一张帖子,凭此贴,师傅可免费出入写意楼。”

方大夫被墨青染突如其来这一下弄懵了,好半天才回神,“四姑娘,你这是干嘛,这玩笑开大了,还不快起来。”方大夫不便去扶墨青染,只好冲喜鹊吹胡子瞪眼,“小丫头,愣着干嘛,还不把你家姑娘扶起来。”

喜鹊苦笑着摇摇头,姑娘来前就叮嘱过她,不论何种情况,她都不许插手。

“唉,不是方爷爷不愿收你,实乃这学医不比别的,光知药理是不行的,行医经验才最重要,以四姑娘的家境怎么可能抛头露面去给人看病。”方大夫跺跺脚,“快起来,再不起来,方爷爷真生气了。”

墨青染这才不慌不忙地起身,将对方大夫的称呼由“方爷爷”改口成“师傅”,自行将师徒名分确定下来,“就像师傅刚才说的,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徒弟的情况,需要的还就是些纸上谈兵而已。”又向方大夫福了福身子,低语道,“我想知道后宅有哪些害人的法子?”

方大夫被唬了一大跳,“小孩子家家的别乱说。”

墨青染狡黠一笑,“师傅,您曾说过您年轻时最大的梦想是当个游侠闯荡江湖,可据徒弟所知,真正的江湖也有不少下作手段,只有了解那些才能在江湖自保不是吗。”转瞬又一脸悲戚,“上次见魏先生被蔡夫人欺负,徒弟不免心有戚戚焉想得更远一些,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徒弟看来后宅就是一个不见血的江湖,徒弟不去害人不代表别人不来害我。”

“这,四姑娘你想的真是……真是长远。”方大夫绞尽脑汁措着辞,心中默默吐槽,这墨家夫妇性子都那么忠厚,是怎么生出四姑娘这么七窍玲珑比干心的。

墨青染嘿嘿笑道:“师傅,不是徒弟想的长远,而是徒弟一向认为亡羊补牢为时晚矣,未雨绸缪才是正理。”

方大夫闻言有了一丝松动,“唉,这样吧,老夫偶尔给你讲讲药理好了,权当收你做个关门弟子。”又一脸就你知我知的表情,“不过,这事不足为外人道。”

“是,师傅。”墨青染转身敲打自个丫鬟,“喜鹊,你都听见看见什么了?”

“禀姑娘,奴婢刚打了个盹。”喜鹊说着揉揉眼睛,一脸惺忪。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方大夫被逗乐了,哈哈笑着道,“你先在这等一会,师傅去去就来。”

须臾,方大夫拿着一本手札走了进来,“这是为师行医数十年整理的《本草经》,比市面卖的那些医书写的通俗些,应该不难看懂,你先拿回去背熟了,这是基础的东西,得牢牢掌握。”

“是。”墨青染郑重地双手接过。

“择日不如撞日,今个,为师就先给你讲讲晒药房这几味药的药理药性。”

墨青染敛神肃容道:“徒弟洗耳恭听。”

方大夫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很满意新徒弟这种端正认真的学习态度。

此时,在外偷听的甲一已经当场石化,今个早上,他才见四姑娘语笑嫣然地逗着鹦鹉,才见这老大夫仁心仁术地救了一名穷人且分文未取,现在,还是这两人,一个面不改色地讨教后宅阴私,一个一本正经地讲解下药究竟,这画面太“美”,他简直不敢直视。甲一觉得自个三观都在今天被彻底颠覆了,人才什么的,果然深藏在民间。

是夜,甲一抓耳挠腮地写报告,这种有污公子视听的话他真不知道要怎么措辞,出了一身大汗总算把信写完,甲一唉声叹气地放飞了信鸽。

翌日清晨,五皇子府的管事小安子像往常一样去给“胭脂”大爷喂食,这位大爷是前段时间外邦进贡的一只纯白鹦鹉,后被太后娘娘赏给了自家主子,他可不敢怠慢这只鸟大爷,每日晨昏定省精心伺候着,

小安子不紧不慢地走到花园未然亭,定睛一看,傻眼了,“胭脂”大爷居然被啄秃毛了,鸟竿上的食盒也歪了,鸟食洒了一地。

小安子惊出一身冷汗,气得直跳脚,这是哪个不开眼的干的。小安子四下巡视,眼尖地瞥见亭子拐角躺着一只翅膀受伤的鸽子,他捡起来一瞧,是只信鸽,再看绑信的手法,居然是暗卫专用的。

小安子不敢耽搁,赶紧捧着鸽子去了五皇子的寝殿。

萧逸轩刚起身,正在厅堂闲适地用着早膳。

大丫鬟琴音入内禀报道:“殿下,安管事求见。”

“让他进来。”萧逸轩放下手中汤匙。

立在主子身侧的崔勇暗地翻了个白眼,这个安管事就爱和自个攀比,估计是见自己来的早,也不甘示弱地跑来求表现。

小安子跪地请安后躬身道:“殿下,小的在未然亭捡到一只受伤的信鸽,是暗卫传来的信,小的不敢耽误,赶紧送过来。”

“那鸽子怎么飞去了未然亭?”萧逸轩皱皱眉。

小安子哭丧着一张脸道:“据小的估计,这鸽子应该是饿昏头了,跑去和胭脂大爷抢食,结果被啄伤了,那胭脂大爷的翅膀也被啄得秃了半边毛。”

萧逸轩不在意地抬抬手,“念信吧。”

“是。”小安子取下信一看,白脸“嗖”地涨成猪肝色,这,这,这是哪家的姑娘也太出阁了。

小安子觉得这信上的内容真是难以启齿,有伤风化,说话不由变得吞吞吐吐:“禀……禀殿下,信上说……信上说,有位四姑娘拜了一名老大夫学……学医……”见主子面色不善地看过来,忙期期艾艾道,“不过,不过……唉,学的多是一些后宅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萧逸轩闻言万年不变的完美面容终于出现一丝龟裂,他顿了顿,平静道:“四姑娘真是……深谋远虑。”

琴音骇得满面羞红,这位姑娘真乃奇女子。

崔勇被雷的是外焦里嫩,娘哎,他的救命恩人才多大,就开始谋划内宅之事了,这心智,他只能说常人拍马也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