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大人易容毕,对梁王千岁轻轻一笑,拱手道:‘梁王千岁,下官手艺如何?只是渎犯梁王千岁了!’众人见蒋大人谈笑风生,各个面上尽露凄然且是敬佩之色。又听蒋大人肃声道:“王爷,下官若罹毒手,还请王爷替下官奉养双亲、抚育妻小!’梁王千岁见蒋大人如此模样,又听他如此说话,眼中不觉又流出泪来,哽咽道:‘蒋大人深恩,本王没齿难忘!蒋大人嘱托,朱温铭记心间!蒋大人若是遭遇意外,朱温将视蒋大人之父母为己父母、令公子为己子!’蒋大人听得梁王千岁之言,大笑道:“王爷,如此,蒋某便无后顾之忧了,可安心去赴宴了!’举步便走。蒋大人才起步,却听梁王千岁高声叫道:‘蒋大人请留步!’蒋大人吃了一惊,愕然道:“难道梁王千岁又改变主意了不成?’梁王千岁面容一肃,庄重地道:‘蒋大人怎可孤身一人便行?便让恭儿随蒋大人同去便了,也好侍候侍候蒋大人。’梁王千岁招了招手,高声唤道:“恭儿,陪蒋大人入宫赴宴,好生照料蒋大人,不得有误!’梁王千岁呼声才歇,便见由门外走进一个青衣汉子来。史某看时,却是龙武统军朱友恭大人。便见朱友恭大人来到梁王千岁面前,躬身道:‘侄儿谨遵叔父吩咐!’大踏步地随了蒋大人出门去了。蒋大人、朱统军二人义无反顾地离去,其势之悲壮,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慷慨赴义的英雄气慨!皇上,此后之事,史某便不须说了吧?”
李晔听罢史太之言,叹声道:“怪不得朱温能掌天下权柄,原来手下多为慷慨悲壮之士,此亦是朱温用人之长处!”李晔叹惜一回,又嘶声道:“史太,孤家待朱温不薄,朱温为何对孤家一逼再逼,不肯放手?”
“李晔,别他娘的‘擦粉进棺材——死要面子’了!梁王千岁二次救了你的龙驾,恩同再造。你如何对待梁王千岁,自己心中还不清楚么?”史太冷笑道。
“史太,这倒怪了!孤家有何事对梁王不起了?”皇上龙心之中大感诧异。
史太怪眼一翻,冷笑道:“李晔,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传密旨于李克用,命李克用攻打梁王千岁,还当梁王千岁不识得么?李晔,史某奉劝你别想三想四的了,还是寻思寻思该给阎王爷带些什么样的进见之礼的为好!”史太口中说话,手中铁戟一抖,又刺将过来。
前时,唐昭宗虽是道“取朕之命,朕大不了给你便是了”,但眼下见得史太真要取自己的性命,却又不愿如此便给了他。昭宗皇帝见得铁戟刺来,龙口之中发出一声惊叫之声,龙体由龙床上一骨碌爬起,跃下地来,赤足撒腿便跑。此时,宫门已被大休牢牢地封死,又哪里能逃出寝宫去?昭宗皇帝只得绕了宫中的龙柱奔跑,边跑边大声呼叫道:“众武士,快来救驾!”他唤了半天,竟不见一人前来,不觉得由前胸寒透后背。
史太与昭宗皇上二人围了龙柱,一追一逃,却似走马灯一般,史太虽是武功不弱,但宫内龙柱极众,手中铁戟长大,转动自是不便,是以数次出手,看似刺着了皇上,又被皇上龙体一转,龙柱一挡,避了开去。史太一时性起,身子跃至龙床旁,掷手中铁戟于龙床之上,取了床头上的龙剑,又向唐昭宗扑将过来。
史太龙剑在手,于龙柱之间使将起来,较之于前时,虽是灵便了许多,但李晔亦有武功在身,且是为了逃命,将全身潜力尽数发挥了出来,是以剑尖看看将触昭宗皇帝的龙体,却被他轻轻一闪,又避了过去。
如此的又过了一时,史太尚是得手不得。
史太心中大怒,口中大喝一声,身子凌空跃起,施出一招“蛟龙入水”来,手臂一扬,龙剑脱手掷出,疾如流星,向了皇上龙体直飞过来。
此时,昭宗皇帝体力将尽,且是酒后,又哪里能躲闪得及?在呼啸声中,便听得“喀嚓”一声声响发出,见得龙剑正着昭宗皇帝的背心,透穿胸膛,余势未息,龙剑带着龙体,又钉于龙柱之上,剑柄犹自颤个不住!
可怜唐昭宗皇帝一代帝王,便如此魂归西天!真龙天子被龙剑钉于龙柱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如此巧之又巧之事,古往今来,却是再也寻不出第二件来了!是年,唐昭宗皇帝才仅有三十八岁之龄!
昭宗皇帝与其兄僖宗皇帝,虽是同样于寝宫中被人持剑追赶,但昭宗皇帝却未有其兄那般好运,被鸡兵、鹅将、狗先锋、猪元帅救下性命来。
史太见得昭宗皇帝被龙剑钉于龙柱之上,不禁仰天发出狂笑之声。他笑声甫歇,却觉琵琶骨被人扣住。史太心中大吃一惊,回头看时,却见大休双手抓住自己肩头,面上正冷冷地笑个不休。他瞧了一时,口中发出惊疑之声:“禅师开甚玩笑,按住史某作甚?”
“开玩笑?史太,哪个与你开玩笑?尔胆大包天,竟敢弑杀君王,犯下十恶不赦之罪,今日撞于本禅师之手,本禅师岂能饶得你过?”大休面色一寒,厉喝道。
史太听大休如此说话,不由大惊失色,疾问道:“禅师何出此言?你、我可是一道奉命行事的啊!”
“大逆不道的贼子,竟然反咬一口!”大休怒斥道:“本禅师偶尔至此,见你作恶,才将你拿下,哪个又与你同道?你休得胡说八道!”
“禅师,如今,史太才真真识得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之意了!禅师,史太弑杀君王,罪恶滔天,落此下场,亦算是罪有应得了!史太别无他求,只想求禅师转告梁王,请梁王好生看视史太的妻小。如此,史太在九泉之下,也是会感激梁王爷与禅师的恩德的!”史太道罢,便要嚼舌自尽。
大休手出如电,点了史太身子上的几处穴道,大笑道:“史衙官,此时,你还死不得!你若是如此便去了,朝中大臣向老衲索要弑杀君王的凶手,叫老衲如何交待?史衙官,你便多活一时吧,待大臣们验过皇上尸体,你再去黄泉路上追上皇上他老人家的龙驾去尽忠不迟!”
史太穴道被点,身子半点动弹不得,且是口中亦说不出半个字来,他听得大休之言,虽是胸中憋闷至极,口中亦只有“呼呼”地喘粗气的份儿了。
当下大休以手挟了史太,直奔武成殿而来。
此时,天气正值辰时,众臣已齐待殿前一时了。众人见皇上久不升殿,各个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却已纷纷猜测、议论起来。却听一人道:“诸年兄、年弟,时已至此,皇上尚不驾临,想是今日不上朝了,不如大家各自散去了吧。”
此人“吧”字才出口,却见大休远远地走了过来,心中顿觉愕然,于是诧异道:“那不是大休禅师么?大休禅师一个出家人,入殿作甚?”
大休不搭此人的话,只是径直走至朱温面前。他诵了声佛号,将肥大的僧袍甩开,见得史太的身子滚落于地。
史太使尽吃奶的力气,才挣扎着站起身子来。
便见大休上前一步,对了朱温合什道:“阿弥陀佛,梁王千岁,大事不好了!”
“大休禅师一向稳重,怎的今日竟然如此惊慌?”朱温大笑一声,又惊疑地道:“大休禅师,史衙官可是遇了强敌,将史衙官打伤了么?”
大休摇了摇头,肃声道:“并非梁王千岁所言,而是史太夜闯皇宫,刺杀皇上,被老衲擒了!”
“什么?大休禅师,你说什么?史太刺杀皇上?大休禅师没有搞错吧?”朱温大惊失色。
“王爷,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怎会说谎?”大休庄声道。
“大休禅师,皇上何在?龙驾无恙么?”朱温直急的眼圈发红。
大休又诵了声佛号,肃然道:“阿弥陀佛,梁王千岁,不幸得紧,老衲晚去了一步,皇上竟惨遭史太贼子毒手,龙驾已然殡天了!”
大休语音才落,便听一声惨叫之声发出,见得一人一头栽倒于地,昏厥过去。
大休疾忙上前,扶他起来,大声呼唤道:“梁王千岁醒来,梁王千岁醒来!”点了他身子上的几处穴道,又拍了几下他的背心,才总算将他救醒过来。
此人睁开眼来,颤声道:“大休禅师,皇上真的驾崩了么?!”却又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了。良久,他止了悲声,嘶声道:“大休禅师,如此说来,禅师是未曾亲见史太行凶的了,禅师怎敢断定史太便是刺杀皇上的真凶?”
大休语声掷地有声:“梁王爷,皇上乃是被一招‘蛟龙入水’毙命的,此招乃是武当派的独门功夫。当时,在皇上身边者,便只有史太一人出自武当,是以刺杀皇上的凶手定是史太无疑了!”
朱温切齿道:“史太弑杀君王,罪不容诛,先将他凌迟了,再灭他九族,掘他祖坟!”
朱温话音才落,却听一人高声道:“梁王且慢,卢某有话说!”
朱温点头道:“卢尚书有话请说便是了!”
“卢尚书”沉声道:“梁王千岁,史太乃一介有勇无谋的武夫,他刺杀皇上,必有主谋。下官之意,不如将史太交于刑部审理,待查个水落石出后,再处刑不迟。梁王又以为如何?”
朱温尚未开口,却听大休吼叫道:“卢尚书,史太乃朝廷叛逆,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便是此时便剐了他,亦难消众人心头之恨!卢尚书怎的竟然包庇于他?”
“卢尚书”面色一沉,大声呵斥道:“朝廷之上,焉有出家人说话的份儿?”
大休大怒,厉喝道:“卢龙,尔身为吏部尚书,掌管天下官员升迁,位高权重至此,亦该满足了,怎的还要犯上作乱,指使史太刺杀皇上,存不轨之心?”
卢龙冷笑道:“大休,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忠、奸、善、恶,世人自有公论,还用得你一个出家人气急败坏地叫喊么?”
大休大叫道:“卢龙,尔百般阻止处置弑杀圣上的凶手,定是主谋无疑了!老衲虽是一个出家人,不得妄开杀戒,但老衲嫉恶如仇,为了主持正义,为皇上复仇,便是被打入阿鼻地狱,也是要惩处叛逆的了!”手出如电,径向卢龙的脑袋抓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