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忽听一声长啸声传将过来。绿衣老者听得啸声,心中大惊,手出如电,一把抓起赵象的身子,向了墙外用力抛去。他足尖点地,掠上墙头,口中大喝道:“扯乎!”身子飞出院外。
众蒙面人才下墙着地,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由远处传将过来:“朋友们由步某家中出来,便如此走了么?”话音才落,众人面前,已然现出一个青衣老者与一位白衣少女来。
绿衣老者见得青衣老者二人,仰天打了个“哈哈”,怪笑道:“哎啊,原来是步兄回来了!”
“哼哼,朋友既然敢乘老夫外出之机,到步某家中滋事寻畔,也该对步某有个交代吧!”青衣老者冷笑一声,阻住了众蒙面人的去路。
“步兄,实在可惜,实在抱歉,步兄来晚了一步,老夫等已在贵宅中闹过了,步兄看如何发落老夫吧!”绿衣老者身子退后一步,阴森森地笑了一阵。
青衣老者听得“闹过了”三字,心中一惊,才想起赵象至今未露面儿,暗道一声:“不好!”口中疾忙大呼道:“象儿,象儿!”他连呼数声,只听得呼声在夜空中回荡,却听不到赵象的应答声。此时,他直惊得面容失色,亦顾不得再理会绿衣老者,身子跃起,掠入院中。
此时,白衣少女早已冲进院中,边跑边娇呼道:“表兄,表兄!”连呼数声,不闻回音。她芳心大急,身子一纵,掠入赵象房中。她于房中寻了个遍,只是未寻到表兄的身影儿。她见得表兄此时尚未现身,识得他多半凶多吉少了,芳心之中,好像压了一块千斤巨石一般直沉下去,且是怒火中烧。听得他樱口之中娇喝一声,抖动手中的双剑,冲出门来。
她掠出院门,施展绝顶轻功,向了北方直追下去。她既称“飞天女侠”,自是轻功奇高,虽是晚于蒙面人许多起身,但她飞行如电,几个起落,便已然挡于蒙面人面前,倏忽一剑,向了一个身材甚是高大的蒙面人直刺过来。她武功高强,今又含恨出手,威力自是大极。高大蒙面人尚未及得躲避,便被刺了个“透心凉”,尸体摔倒于地,发出“扑通”一声声响。
绿衣老者心头大怒,吼叫道:“别他娘的似直橛子似的戳在那儿了,还不快与老子动手!”他口中说话,手下却不放松,双钩挥动,向了白衣少女恶狠狠地当头击将过来,出手便是致命的招数。众蒙面人亦随了挥兵猛攻。
白衣少女武功虽高,但经不得对方人多势众,且是此时她心情激愤,功力自是逊于往日多多,出手亦失了准头,是以斗得一时,便被迫得处于守势了。
正自危机,却见青衣老者身子如飞掠来,加入战团。
青衣老者所以此时才冲了过来,原是如此的。前时,青衣老者冲进院中,便仔细地搜寻起赵象来。他里里外外地寻了个遍,却终于没有寻见赵象的踪影,心中自是焦灼万分。他心中正着急异常,一转身,却不见了白衣少女的身影。他识得白衣少女定是独自一人去追蒙面人去了,只怕她有个闪失,自是有些担心。此时,他哪里还有心思顾及他事?便也疾忙冲出门来,施展轻功追了过来。他如此的一耽搁,便出来得晚了一些了。
青衣老者武功盖世,白衣少女功力已臻一流,二人各施绝技,痛下杀手,一时之间,便有数个蒙面人的尸身摔倒于地。
绿衣老者见得同伙一个个地倒了下去,直惊得魂飞魄散。他身子退后一步,口中大呼道:“风紧,趁了晕天,急付流扯活!”他“活”字才出口,便身子一纵,掠出丈外,施展轻功,率先逃窜。众蒙面人亦争先恐后地四处逃散。
白衣少女见得众贼溃逃,樱口之中,发出一声娇喝之声,金莲于地上一点,便欲施展轻功,追了过去,却被青衣老者一把扯了,劝止道:“烟儿,穷寇莫追,便让他们去吧,还是找寻象儿的要紧!”
白衣少女听得“象儿”二字,芳心猛然醒悟,便也停下身子,转身飞驰回来。她冲进院中,又大声疾呼道:“象哥,象哥!”她呼了一时,但院子之中,除了风声呼啸来去,便只有她的呼叫声在夜空中震荡。她慌了手脚,边呼叫边向了院中各处一一寻来。
白衣少女与青衣老者二人在院中寻了一遍又一遍,几乎将整个庭院翻了个底朝天,也未寻到赵象的影子儿。
青衣老者苦笑道:“烟儿,别找了,院中多大的地儿,象儿若在院中,偌大一个人,还能寻找不着么?还是到院外寻上一寻吧!”当下二人寻出院门来。
二人寻来寻去,走在前面的青衣老者突然发现墙根下的水沟内黑乎乎的似有一物,疾忙奔了过去。他跑到水沟旁,俯下身子,伸手一探,将物事抓了上来。他长伸脖子,仔细看时,心中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手中的物事,竟然是赵象的身子。凭感觉,他识得赵象断气已然许久了,口中不觉发出一声长叹之声,浑身一阵颤抖,手一松,赵象的身子落于地上。他老眼之中,不觉落下泪来。
白衣少女听得青衣老者叹息声,芳心之中,早已明白了一切。听得她樱口之中发出一声惨叫声,见得她的身子冲前一步,一头扑在赵象的身子上,当时昏厥过去。
青衣老者大惊失色,慌忙扶她坐起身子,又在她背心上轻轻拍打着,口中呼唤道:“烟儿,烟儿!”忙活了半天,总算将她救醒过来。
白衣少女睁开眼来,身子跪爬一步,来到赵象跟前,玉手扯了他冰冷的手,放声大哭起来。此时,夜深人静,四顾悄然,哭声在静夜之中,愈显凄楚无比。
青衣老者识得只有让她大哭一场,才可稍解她心头之痛,却也不去劝解,只在一旁暗自垂泪,且是切齿、顿足不休。
白衣少女尽情地痛哭一时,忽见她“呼”的一声,站起身子来,大声道:“爹爹可看出蒙面人是何来头了么?”
“烟儿,毙命倒地的蒙面人个个满面疤痕,显是生前被人毁了容,爹爹又焉能瞧出他们是谁来?”青衣老者满面苦笑之色。
“爹爹可瞧出绿衣老贼的武功路数了么?”“烟儿”将胸中的悲愤之情使劲往下压了压,语声平静地道。
“烟儿,匆忙之间,三招两式的,爹爹怎能瞧出他的来头来?”
便听一声惨叫声发出,见得白衣少女又一头扑在赵象的尸体上,口中悲咽起来。她哭泣了一时,虽是止住了悲声,但粉面却变成了灰色,且是现出茫然之态,身子僵坐于地,一动不动。
如是几日,白衣少女不食不寝,只是身子守在赵象的灵柩前,悲泣不止。她与表兄自幼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双出双入,形影不离;及长,同桌而食,同场练功,感情更笃;情窦初开,更是寸步不离,且是互尊互重,相敬如宾。谁人都说如此二个金童、玉女似的人儿,原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眼下,哪料得二人于新婚前夕却突然变得阴阳隔绝、生死两界,她心中的悲怆之情,自是非言语所能形容的了。
青衣老者见得女儿一天天地憔悴下去,识得如此下去,终会断送了她的性命,不如早早地将赵象葬了,也好早一些消除她心中的悲苦之情,且也好早些让死者入土为安,便选了个日子,将赵象葬了。
青衣老者原以为葬了赵象,女儿的悲苦之情会稍减一减的,哪料到女儿依旧是日日以泪水洗面,夜夜与哭声作伴;有时对了由云贵之地购回的妆奁之物,竟会呆呆地坐上半天,一动不动。昔日的甜甜笑容,在她粉面之上永远地消失了。柳腰以上的身段愈见窈窕,直有瘦弱之感;便是腰肢以下原本丰满、肥润的娇娆之躯亦显得有些柔细了。且是整日不言不语,却似个聋子、哑子一般。
青衣老者见得女儿如此模样,只怕她会寻了短见,心中自是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异常,一时之间,却又无计可施,只是再不出门,时时守于她的身旁。他见女儿对了妆奁发呆,识得她睹物思人,引起心中的悲哀之情来,便打算将此些物事处置了,以断她哀思之情。
他才让人动手搬动这些妆奁之物,便见女儿如飞扑来,身子伏在妆奁上,口中哀求道:“爹爹,这点物事,乃是女儿对象哥思念之情的寄托,爹爹若是将它处置了,倒叫女儿生不如死了,求爹爹千万别动这些物事!”他听女儿如此说话,却也不好再说什么,暗暗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人退了下去。
白衣少女房中的妆奁之物,倒也非是随了她父女二人一同而来的,而是次日才运回家中的。
原是昔日,青衣老者父女二人去云贵之地购置妆奁之物,一路之上,倒也甚是顺利。二人挑来选去,购了一些上等的妆奁,雇了一辆马车,装了,一路的运了回来。几人一路之上,原是晓行夜宿的,只是临近家门的那天夜里,白衣少女芳心之中,却似油煎火燎一般,身子虽是躺于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如烙饼一般,她使尽了种种方法,但无论如何,却也入睡不得;身子之上,亦是不时地便抖上一阵的。她承受折磨不住,索性穿衣下床,走出门来。她在店内院中踱了一趟又一趟,激荡的心情却始终平静不下来。她暗自寻思道:“真是邪了门了,怎的今日竟然如此心绪不宁的?中了魔了么?不行,怕是家中出了甚么事了吧?不如叫上爹爹,先回去瞧上一瞧!”想至此,当下敲开了青衣老者的房门。
此时,青衣老者与女儿一般无二,亦是坐卧不安的。他听得女儿之言,果断地道:“烟儿,将车夫叫醒,爹爹有话对他说!”
少时,便见车夫随了“烟儿”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