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浪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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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俏红颜遭惨变天地同悲4

青衣老者对了车夫拱了拱手,笑道:“老兄,我们父女先行一步,便劳烦老兄明日自己将物事为在下送过去吧!”

车夫躬身道:“老兄客气了,愿当效劳。老兄便先请吧!”

青衣老者辞了车夫,同女儿一道,飞身往家乡方向掠来。二人赶至家门,正碰上蒙面人杀了赵象冲出院墙外。二人回家后的次日,车夫亦将妆奁之物运了回来。

如此的过有半年,倒也相安无事。忽一日,朝廷旨下,钦命青衣老者为濮州太守。步家虽是武林世家,却是世代布衣,从未有人入过仕途。青衣老者见了圣旨,自是心中大吃一惊,却又欣喜不尽。但他见得女儿半死不活之态,却又有些忧郁和不忍。他虽是有些踌躇,但钦命难违,只得带了憔悴得已不成人形的爱女,离开潞州原籍,去濮州走马上任。他壮命丧妻,但为了爱女,却再未续弦。他虽是一代武学大师,却从不妄取不义之财,家中穷得连个仆人亦雇佣不起。他自收下外甥赵象为徒,便再未收过弟子。是以家中倒也好收拾。

一路无话,青衣老者父女便到了濮州。免不得一番迎来送往,接风宴客,一些官场上的规矩。忙活了数日,才得安顿下来。

一日,青衣老者来到女儿房中。他坐下身子,望了清瘦的女儿一眼,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说。他默默地坐了良久,终于,面上挤出一丝笑容来,柔声道:“烟儿,爹爹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有抽出空来,来看烟儿。烟儿,乍换个地儿,烟儿吃的、睡的还好么?”

白衣少女瞧了老父一眼,但见他满头白发、满面皱纹、眉头紧锁却又强作欢颜,芳心一酸,杏目之中便已然盈满了泪水,但她终于忍住,未使落了下来。她粉面上挤出一丝笑容来,低声道:“爹爹,女儿很好,爹爹不须为女儿操心,倒是要自己保重身体的为是。”

青衣老者识得女儿是在安慰自己,心中一阵酸楚,眼角不觉亦有些湿润。他揉了揉老眼,轻声劝慰道:“烟儿须看开些,事已至此,伤心何益?千万要爱惜自己的身子,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爹爹,象哥已去,女儿的心也早已随了他去了,女儿留于世上,形只影单,便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爱惜不爱惜身子的,又有何用?”白衣少女面无表情地道。

“孩子,既然象儿已去,你便是伤心上一生一世,他又能复生么?来日方长,烟儿便不想想今后的日子怎么过了么?”青衣老者听女儿竟然如此说话,顿时觉得心如刀绞,口中不觉又长叹了一声。

“爹爹放心,女儿便是再愚蠢、再冥顽,亦是不会寻拙见,弃您老人家而去的!女儿是不愿作个不孝之人的!”白衣少女站起身子,苦笑道。她坐了下来,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又轻声道:“爹爹,您老人家含辛茹苦地将女儿拉扯大,女儿若是寻了短见,先您老人家而去,不仅不能为您老人家尽孝,且是还让您老人家增添痛苦,如此,女儿岂不禽兽不如了么?且是女儿未与象哥报了血海深仇,便如此去了,又哪里能瞑目?”

青衣老者听得女儿之言,心中愈觉难受,眼圈一红,眼泪便要落了下来。他怕女儿看见,转过身子,拭了拭眼角,回过头来,故作轻松的一笑,柔声道:“烟儿,好懂事的孩子,真不愧为‘飞天女侠’之称号!烟儿既然已经想透了这个理儿,那今后又作何打算?”

“爹爹,什么作何打算?”“烟儿”心中大感愕然。

“烟儿,爹爹只是随便问问。”青衣老者淡淡一笑。

白衣少女心细如丝,见父亲笑得甚是勉强,识得他言不由衷,于是,憔悴的花容上现出一丝微笑来,柔声道:“爹爹若有话,但请吩咐烟儿便是了,憋在心里,是要伤身子的。”

见得青衣老者面上一红,神态愈显尴尬,但终于启齿道:“烟儿,此些日子,爹爹思来想去,以为烟儿终日痛哭流涕的,终究会毁了自己的,倒不如爹爹为烟儿换个地儿,让烟儿开开心、散散闷的为是。”

“爹爹是要烟儿出行么?那又到哪里去?”

“咳,烟儿错解爹爹之意了。”青衣老者干咳一声,又叹声道:“烟儿,反正象儿大去已久,烟儿便是如此的等上一生一世,又哪里有什么用处?爹爹想,不如爹爹为烟儿寻个如意的人家,嫁了过去,也好让烟儿早些忘掉昔日的痛苦与悲伤。”

“爹爹,烟儿如何识不得爹爹的良苦用心?只是烟儿既然与象哥定下了终身,烟儿便是生为赵家之人,死为赵家之鬼了。烟儿既然不能随了象哥而去,烟儿便要守他一生一世的了。爹爹,请恕女儿不孝,不能从命!”白衣少女花容一肃,眼圈一红,低垂粉颈,樱口之中,发出低沉却是坚定之声。

“孩子啊,你还未足十六岁,便如此苦守下去么?”青衣老者心头一震,身子一抖,口中发出悲叹声。

“爹爹,女儿今生今世,便不作他想了,请爹爹不要再为女儿操心了。”此时,白衣少女再也忍秀目中的热泪不住,不由夺眶而出。她虽是语声哀戚,却又坚定无比。

“烟儿想过么,爹爹已然是风烛残年,还能伴烟儿几时?以后的日子,烟儿便如此形影相吊地苦熬下去么?”青衣老者声音颤抖。

白衣少女“呼”的站起身子,但终于又坐了下来。如是几次,终见她恢复了自然。听得她语声平静地道:“爹爹,您老人家不必为女儿操心,便是您老人家百年之后了,孩儿若是又为象哥报了大仇,那时,孩儿无牵无挂的了,还能照顾不好自己么?”

白衣少女本想说“孩儿无牵无挂的了,自会追随爹爹与象哥于地下的了”,但她见得老父愁苦之态,怕他听了此话,更加伤心,是以话到口边,又改成了“还能照顾不好自己么”。

青衣老者听女儿语气坚定,苦笑着摇了摇头,凄然道:“可怜的孩子,真的便如此决定了么?”

“爹爹,河清海晏,女儿此志不移!”

青衣老者慢慢站起身子,在房中来来回回地踱了起来。终见他停住了足步,听得他口中叹了口气,苦笑道:“烟儿,歇了吧,此事日后再议。”身子踉踉跄跄的,走出门去。

白衣少女送走父亲,关好房门,一头栽倒于床,以被蒙了头,口中咬了被角,悲泣起来。

不觉又过了十余日。一天日中,白衣少女正于房中闷坐,忽听门外传来叩门声。她连忙起身,开门看时,却是府衙中的崔师爷。崔师爷从未到她房中来过,今日,白衣少女见他突然到此处来,心中略吃一惊,便也将他让进房来。不待崔师爷开口,她便启樱口,笑问道:“崔师爷素不来此,怎的今日有此雅性,到此赐教?”

“小姐如此说话,岂不折杀学生了?”崔师爷“嘻嘻”一笑,躬了躬身子,又恭声道:“小姐,老爷命学生请小姐到客厅里走一趟。”

“崔师爷,爹爹唤我何事?”白衣少女粉面现出惊疑之色:“崔师爷,爹爹平素有事,都是到后衙吩咐烟儿的,怎的今日倒要烟儿到客厅里去?”

崔师爷眼睛笑成了一条线,小心地道:“小姐,老爷何事唤小姐,学生哪里敢知道?只是老爷要陪一个要紧的客人说话,是以不能亲到小姐房中来了。”

“什么要紧的客人,竟让爹爹不敢失陪?”白衣少女心中如是寻思道,樱口中却道:“爹爹既然要陪客人说话,烟儿便不过去打扰了吧,请崔师爷代烟儿向爹爹回禀一声,那便如何?”

“小姐,这个却是不妥。”崔师爷面现为难之色,苦笑道:“老爷让学生无论如何也是要请小姐去客厅走上一趟的,小姐若是不去,叫学生如何向老爷交代?”

白衣少女听他如此说话,却也不好再推辞。她站起身子,樱口启动,笑道:“既然如此,便请崔师爷先行一步,烟儿随后便到。”

白衣少女待师爷出门而去,寻了件衣服披了,遮了身上的孝衣,便向了前衙飘然而来。她自赵象死后,便是一套孝衣在身,从未换掉过,除非换下洗上一洗,但不待干透便又穿上。今日往客厅而来,才又寻了一衣穿了,罩了孝衣。

她来到客厅门口,向了里边望将过去,却见父亲正陪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说话。她踌躇了一会儿,花枝便也飘了进去。她与爹爹见过礼,便垂手立于一旁,启樱口,恭声道:“爹爹唤孩儿,有何吩咐?”

青衣老者笑道:“烟儿,先见过武大人。”

白衣少女听父亲如此吩咐,只得身子飘至陌生男人面前,对了他福了福,口称“武大人”。

“武大人”自从如花似玉的白衣少女飘进门来,鹞鹰似的二目便直直地盯在她的花容与身躯之上,再也不肯移动半寸,今见得她瘦梅似的哀哀之态,又听她吐莺声、啭燕语,骨头早已酥了,魂儿魄儿亦不识飞到何处去了?见得他狗熊似的笨重身躯一挺,由座上站了起来,火红的发、须一抖,鹰鼻之中急促地吸了几口长气,咧开那长且尖,唇薄如纸的羊口,发出敲打破竹竿时所发之声,“嗬嗬”的狂笑不止。

白衣少女自见了“武大人”,便识得他乃是一个奸诈凶狠、且是嗜色如命之徒,今见得他虎视眈眈地紧盯着自己不放,又见他嘴巴大张,露出森森的犬齿,芳心之中,顿感厌恶至极。她如剑的目光狠狠地刺了这“武大人”几下,樱口之中发出“呸”的一声,一顿三寸金莲,恨恨地离开了客厅。

她识得今日之事实是有些蹊跷,是以身子飘出客厅门外,却也并不当即离去,而是伏身于窗下,倾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