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长短经一日一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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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非常之才 不流于俗

【经文】

《语》曰:“夫人同明者相见,同听者相闻。德合则未见而相亲,声同则处异而相应。”韩子曰:“趣舍同则相是,趣舍异则相非。”何以明之?楚威王问宋玉曰:“先生其有遗行欤?何士人众庶不誉之甚?”宋玉曰:“夫鸟有凤而鱼有鲸,凤凰上击九万里,翱翔乎窈冥之上;夫蕃篱之鷃,岂能与料天地之高哉?鲸鱼朝发于昆仑之墟,暮宿于孟津;夫尺泽之鲵,岂能与量江海之大哉?故非独鸟有凤而鱼有鲸,士亦有之。夫圣人瑰琦意行,超然独处。夫世俗之民,又安知臣之所为哉?”

《记》曰:“夫骥唯伯乐独知之,若时无伯乐之知,即不容其为良马也。士亦然矣。”何以明之?孔子厄于陈、蔡,颜回曰:“夫子之德至大,天下莫能容。然夫子推而行之,世不我用,有国者之丑也。夫子何病焉?”

《语》曰:“夫有国之主,不可谓举国无深谋之臣,合朝无智策之士,在听察所考精与不精,审与不审耳。”何以明之?在昔汉祖,听聪之主也,纳陈恢之谋,则下南阳。不用娄敬之计,则困平城。广武君者,策谋之士也。韩信纳其计,则燕、齐举。陈馀不用其谋,则泜水败。由此观之,不可谓事济者有计策之士,覆败者无深谋之臣。虞公不用宫之奇之谋,灭于晋;仇由不听赤章之言,亡于智氏;蹇叔之哭,不能济崤、渑之覆;赵括之母,不能救长平之败。此皆人主之听,不精不审耳。天下之国,莫不皆有忠臣谋士也。

议曰:天下无灾害,虽有贤德,无所施才。老子曰:“大道废,有仁义;国家昏乱,有忠臣。”《淮南子》曰:“未有其功而知其贤者,唯尧之知舜也;功成事立而知其贤者,市人之知舜也。”陆机曰:“飞辔西顿,则离珠与蒙瞍收察;悬景东秀,则夜光与碔砆匿耀。是以才换世则俱困,功偶时而并劭。”以此推之,向使殷无鸣条之事,则伊尹有莘之媵臣;周无牧野之师,则大公渭滨之渔者耳。岂能勒石帝籍,策勋天府乎?故曰:“贤、不肖者,才也;遇与不遇者,时也。”诚哉,是言也。

【译文】

《论语》中说:“眼力一样的人才能看见同样的东西,听力一样的人才能听见同样的声音。同心同德的人才会相亲相爱。声音的频率相同,即使在不同的地方也会相互呼应。”韩非子说:“志趣相同才会彼此欣赏,志趣不同就会互相排斥。”怎么才能证明这一点呢?楚襄王问宋玉说:“先生您莫非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好吗?为什么大家都不钦佩你呢?”宋玉回答说:“鸟中有凤凰,鱼中有巨鲸。凤凰一飞,冲上九万里云霄,翱翔于清空之中。那笼中的鹌鹑怎能知道天有多高?鲸鱼早发昆仑,晚宿孟津,水沟里的小鱼,怎能知道海有多大?所以不单是鸟中有凤,鱼中有鲸,士人中也有与凤和鲸一样的人啊。圣人心志瑰伟,超然独处。世俗之人,又怎会了解我的所作所为呢?”

《礼记》说:“良马只有伯乐认识它,如果当时没有伯乐的相马能力,它就不会被世人当做良马。认识一个有才能的人也一样。”怎么见得呢?孔子在陈、蔡受困,颜回说:“先生的德行太伟大了,天下容不下。但是先生想将这样伟大的事推广和实践,却不被世人采纳,这是当权者的耻辱。先生有什么过错呢?”

《论语》中说:“拥有国家的君王,不能说全国没有深谋远虑的臣子,整个朝廷没有计策高明的士人,而完全在于君王能不能精明、审慎地发现人才。”为什么这样说呢?从前的汉高祖是英明的君主,他采纳陈恢的计谋,就攻下了南阳;不采用娄敬的计策,就被困于平城。广武君,是个足智多谋的人,韩信采纳他的计策,就把燕、齐攻下了;而陈馀不用他的计策,泜水之战就失败了。由此看来,不能说事情成功的有出谋划策之士,失败的就没有深谋远虑之臣。虞公不采用宫之奇的意见,被晋所灭;仇由不听赤章的话,被智氏所灭。秦国老臣蹇叔的哭泣,不能挽救崤、渑之战秦国的失败;赵括的母亲,也不能挽救长平之战赵国的失败。这都是由于当权者听取意见时不明审慎造成的。因此说,只要在高位者善听善察,天下的忠臣谋士遍地皆是。

从另一方面来看,天下如果没有灾难发生,有贤德的人也无处施展才能。老子说:“大道败坏,然后才有仁义产生;国家昏乱,然后才有忠臣出现。”《淮南子》说:“一个人在没有业绩的时候就想了解他的才能,只有尧对舜才能做到;功业建立之后才了解他的才能,这是市井之人了解舜的途径。”陆机说:“到了晚上,那么离朱这样视力极好的的人也和盲人差不多;到了早上,夜光珠和趺一样看不到光亮。所以有才华的人生不逢时就可能陷于困顿,而遇到机会,功业就可以迅速造就。”由此可以推断,如果殷朝没有鸣条之战打败夏桀一事,伊尹就只能是陪嫁到有莘国的陪臣;如果周朝没有牧野之战的胜利,太公就只能是渭水河畔钓鱼的人,他们怎么能在碑刻和史籍中留下名字,将其功勋记载在国家档案中呢?所以说,贤能与不贤能,是人的才能决定的;能不能得到君主的赏识,是人才的机遇。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好了啊!

【智解】

如何赏识英才

凡称得上是英才的人,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要么是其学识渊博,通天文地理、古今之变;要么是思想卓绝,探微知著;或者是伶俐机变,有舌战群儒之口才;或者有独领三军所向披靡的将才等等。而具有这种才干的人通常会有与其才干相匹配的强烈个性,处处显示出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大才之人往往行为、言语不循常理,为世人所不能理解。这时候就要看当权者是否能独具慧眼,赏识英才了。

庄子是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道学的哲学是出世的学说,主张放弃对知识的追求,返归自然的怀抱。庄子的生命观是很特别的,他认为人的生命随着大自然的流转而自由飘荡,所以应该不分生死,不趋生也不避死,生不喜而死不悲。这样的观念为当时很多人所不理解,人们都认为庄子是行为乖张,思想奇特的怪人,可是这并不妨碍庄子成为大智大慧的贤哲。

庸碌的普通人是很难理解智者的所知所想的,如果以一个普通人的标准去衡量他们,那往往得不到正确的评价。小的道理能用语言说清楚,能为所有人理解,而大的智慧却往往难以言传,而只有沉默。就如同清浅的小溪潺潺流淌,一眼就能望见水底的石头,而深邃的海洋像无底的深渊一样,难以探知其中的究竟。所以有大智的人也不应该期望非要得到周围人的赏识与理解,思想和见地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人又怎么能产生共鸣呢?站在山脚下的人看到的只是树木和岩石,是想象不到站在山顶的人极目远眺的广阔视野的。

圣人孔子曾为了寻求明君、实现个人德治之世和大同理想而周游列国。从他五十四岁离开鲁国到六十八岁返回鲁国,历时十四年,经过八个国家,曾五次经过卫国,先后两次赴陈、蔡。在此过程中,孔子曾由于外貌酷似当时的阳货而被匡人围攻;在经杞过宋时,由于行色匆匆,曾被人形容为“累累然如丧家之狗”;二次适陈,由于其才华被公子鱼所妒,亦未能成就大事;在游历陈、蔡之时曾被陈、蔡大夫合谋围困,在受困的七日里,孔子及其弟子因饥饿和疾病几乎丧命。后来曾五次入卫,但是依旧未能使自己的政治主张得到实现。最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故乡鲁国,结束了旷日持久的游历生涯。从孔子的经历可以看出,“自古圣贤多寂寞”,孔子一生志在行道然而极不得志,他艰苦执著地追求自己的理想,但是却得不到世人的理解。

普通人可以不懂得人才的可贵,但是当权者却有责任识别真正的士人,为国家挑选可以担起重任的英才是君主的主要工作,否则便是失职。而如何在千万人中挑出贤德的良臣是件十分困难的事,但首先一点就是不能为众人的通常看法所羁绊,就如姜太公所说:“智慧与众人相同的人,不能做人的老师;技艺与众人相同的人,不能做一流的的匠人。”老子说:“凡夫俗子听到‘大道’时,就会哈哈大笑,如果他不大笑,就不是‘道’了。”要知道,特异之人往往有特异之才,所以君王也应该理解这一点。被众人交品称颂的,往往只是符合了普通人平庸标准,只有被那些有才有德之人赞赏的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世俗的毁谤与赞誉是不值得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