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汉武大帝刘彻(世界伟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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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游猎终南山

韩嫣话刚落音,东方朔便朗声诵道:“生肉为脍,干肉为脯,蛀虫为寄生,盂下乃是蛀树小虫耳。”

韩嫣一听,脸刷地一下白了。在武帝和众人的催促下,一脸无奈地将盂揭开,众人一看,果然是树上的一只寄生小虫。

东方朔见已猜中,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他和韩嫣只有一面之交,谈不上什么仇恨,但他屡屡听人谈起,韩嫣乃一个势利小人,为讨好皇上,把屁股都献了出来,心下便生出要惩治一下他的念头。这机会终于来了,可左等右等,却不见皇上降旨,躬身一揖说道:“陛下,韩合人的话您可记得?”

武帝本不想鞭笞韩嫣,他不只是自己的合人,且还有肌肤之亲,经东方朔这么一将军,不得不说道:“东方先生尽管放心,朕不会偏袒韩舍人的。”

听皇上这么一说,韩嫣自知不能幸免,只好自己行到殿下,褪下裤子,亮出白花花的肥臀,双手伏在地上,等着宫人给他用刑。

顷刻,鞭打韩嫣的吆喝声和韩嫣的呼爹叫娘声同时传上殿来。东方朔越听越高兴,抚掌大笑道:“咄,口无毛,声嗷嗷,尻益高。”

韩嫣是武帝的宠臣,何时受过这样的戏弄和奚落!真是又痛又恨,等到受笞已毕,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上殿阶,向武帝哭诉道:“朔敢毁辱天子近臣,罪应弃市。”

武帝见韩嫣如此狼狈,顿生怜悯之心。同时,又见东方朔如此得意,便把龙颜一沉,对东方朔喝斥道:“东方朔,汝为何毁辱韩舍人?”

龙颜骤变,东方朔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连忙跪拜于地,辩解道:“臣不敢毁辱天子侍臣,臣说韩合人的话,乃是一句隐语。”

武帝知道东方朔是在狡辩,穷追不舍道:“既然是隐语,你就说一说是何隐语?”

东方朔高声回道:“口无毛是狗窦形,声嗷嗷是鸟哺觳觳声,尻益高是鹤俯啄状。怎么能说是毁辱他呢?”

韩嫣眼见得东方朔狡辩得逞,心中一急说道:“陛下,朔有隐语,臣亦有隐语,朔如不知,也应受笞。”

武帝本来就偏向韩嫣,当即回道:“可。”

韩嫣并没有什么隐语,见皇上准其所奏,信口胡诌道:“令壶龃,老柏涂,伊优亚,狋哞牙。”说毕,二目挑衅性地瞅着东方朔,暗自思道,我这隐语是信口开河,你东方朔就是有天大本事,量你也解它不出。

谁知,他话一落音,东方朔便朗声解道:“令作命字解,壶所以盛物,龃即邪齿貌;老是年长的称呼,为人所敬t柏是不凋木,四时阴浓,为鬼所聚;涂是低湿的路径,伊优牙乃未定词,狋哞牙乃犬争声,有何难解呢?”

韩嫣本乃胡诌成词,无甚深意,偏经东方朔这一解释,倒觉得语有来历。自思才辩不能相及,不再纠缠,由两个内侍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下殿阶。

武帝见东方朔如此有才有智,如此诙谐逗人,又喜又爱,当即拜为郎官。东方朔谢过龙恩,自此得以常侍武帝,时不时来一段谐语,常常把武帝逗得哈哈大笑,愈加爱之,就是东方朔做错了事,也不诘责,呼之为先生而不名。

舂去夏来,烈日炎炎,每当这时,皇帝便要赐肉百官,按例,万岁赐肉,须由大官丞(官名)捧着皇上的诏书,众臣跪拜在地,由大官丞宣诏后群臣三呼万岁,方可按花名册分肉。东方朔和臣僚从早晨一直等到太阳正南,却未见大官丞露面。那肉早已摆好,可是没有皇上诏书,谁也不敢动。众臣热得汗流满面,却依然是蟒袍长靴,坐在大殿里等候。眼睁睁地看着威群结队的绿头苍蝇,嗡嗡叫着,在肉上爬来爬去,安家生蛆。众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皆摇头苦笑。

东方朔霍然长身,昂首阔步,朝肉案走去,呛啷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青锋宝剑。众人皆以惊诧的目光瞅着他。未曾宣诏,私自割肉,这可是大不敬呀!大不敬是要掉头的。

东方朔右臂一挥,雪亮的宝剑在半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半弧。立时有二十几个人站了起来,大声阻止道:“东方朔,不可鲁莽!”

东方朔回目望去,见劝阻他的人,大都是自己的好友,微微一笑,也不解释,嚓地一下,割下一大块肥肉,高举过顶,朗声说道:“三伏天热,应早归早休,且肉已经变腐生蛆,臣朔不如自取,就此受赐回家去了!”说毕,拎着肥肉,大摇大摆地离去,口中还哼着乡间的曲儿——《老娘不是那号人》:

三更里,张有才,

你把老娘门拨开。

老娘不是那号人,

拨开拨开你白拨开。

四更里,张有才,

你把老娘被揭开。

老娘不是那号人,

揭开揭开你白揭开。

五更里,张有才,

你给老娘滚出来。

老娘不是那号人,

进来进来你闲进来。

肉是吃到口了,却是好吃难消化。韩嫣把他告到了武帝那里,翌日早朝,武帝当着文武百官之面指责东方朔:“东方爱卿,昨日赐肉,先生不待诏命,割肉自去,究属何理?”

这本在东方朔的预料之中,嘿嘿一笑,不慌不忙地将帽子摘下,朝殿上一跪,叩头说道:“臣罪该万死!”

武帝见他认了错,气消了一半,缓缓说道“先生请起,尽可自责罢了。”

东方朔再拜而起,当即自责道:“朔来,朔来!受赐不待诏,为何这般无礼呢?拔剑割肉,志何甚壮!割肉不多,节何甚廉,归遗细君,又何仁也!难道敢称无罪吗?”

武帝听了,不觉失声笑道:“朕使先生自责,乃反自誉,岂不可笑!”当即降旨一道,赐东方朔酒一石,肉百斤,戏谑道:“请先生把这些酒肉送给先生的细君吧!”百官对东方朔又是敬佩,又是羡慕。

正当东方朔舞蹈称谢,将要辞朝的时候,东都献来的那个小矮人,入谒武帝,这个矮人,头足大于常人,身子不满二尺,却是举动有致,出口成章,舞蹈既毕,见东方朔亦在殿上,小手一指说道:“这是一个贼子。”

武帝先是一愣,继之问小矮人道:“汝何以知东方先生是贼?”一东方朔虽然机智,见那小矮人忽然指控自己是贼,不免有些心慌,脱口问道:“汝说我是贼,可有什么凭证?”

小矮人挺认真地回道:“怎么没有凭证,王母娘娘便是证人。你偷过王母娘娘的桃子,王母娘娘恨透了你。”

王母娘娘,王母娘娘是谁呀?百官们互相探询。小矮人见百官连王母娘娘都不知道,满目讥笑道:“王母娘娘是谁呀!王母娘娘就是王母娘娘!”

百官肚中骂道,这不是屁话吗?王母娘娘当然是王母娘娘了,但这个王母娘娘到底是人是仙,是妖是怪?

小矮人见武帝和百官对王母娘娘仍是不知,重重将脚一跺,嗨了一声说道:“你们让我怎么说呢?王母娘娘是个神,是玉皇大帝的老婆。她种了一棵大桃树,这桃树非凡间之桃树,曰蟠桃树,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东方朔一次得手,连偷了三次。”

众人皆以惊诧的目光瞅着东方朔,这众人当然也包括武帝和韩嫣。

东方朔长出了一口气。乖呀,我还以为这小矮人是受了仇人的唆使,前来诬陷我呢!

他正在暗自庆幸,武帝柔声问道:“先生偷桃可有此事?”

这话让东方朔无法回答。小矮人诬他三次偷王母娘娘的蟠桃,而这蟠桃是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也就是说结一次果得六千年,他竟偷了三次,如此算来,他的年龄当在一万八千岁以上,能活一万八千岁的人是个什么概念?非神即仙!明诬实褒,寓诬于褒,不能否,小矮人的话不能否!但要他承认偷了桃子,那就等于承认自己是神仙了!不能,不能承认。承认偷桃不对,否认偷桃也不对,惟有沉默而已!他面对武帝,笑而不语。这一来,武帝更信以为真了,疑他有不死之术,对他愈发器重了,无论外出,还是微行,总爱召东方朔随行。一赏便是数十万,他拿这钱不去购置衣物,也不去购买田产,而是买漂亮女人,一年一换,他的钱全用在娶女人身上,和他一块在皇上身边的侍从都称他为狂人。

正当他悠哉悠哉,过着最舒适的生活,家里传来噩耗,说是他的大嫂患中风而亡。东方朔七岁丧母,是他大嫂一手抚养大的,他对大嫂的感情很深。闻报,忙告假回乡,料理大嫂丧事,等他治丧返都,已是来年三月了。还未来得及上朝见驾,奉车都尉石德来访,忙迎进客厅,闲扯了一阵,石德方道明来意,说是皇上要拓造上林苑,圈占民田,害得数十万百姓无家可归,且又耗资近亿,百官明知其非,无人敢劝,恳请东方朔出面,救一救这数十万百姓!

东方朔闻言,眉头紧皱,反问道:“拓造上林苑,皇上为什么要拓造上林苑?”

石德长叹一声:“说起来话长。”

因太皇太后对朝事横加干涉,所任命的一班大臣,大都是太皇太后的党徒,皇上心中烦闷,便以出游和狩猎解愁,但又怕太皇太后知道,昼伏夜出,也不敢跑得太远。只不过北至池阳(县名),西至黄山宫,南到长杨宫,东至宜春宫罢了。偷偷摸摸地游猎了十几次,见太皇太后并未出面干涉,还以为她不知道呢,其实,太皇太后早已知道,心中想到,只要你不改变我的黄老政治,国家的根本,我才懒得管你呢!

武帝是偷着狩猎,不敢张扬,但声势也不小,常带着身边的一大群侍中、常侍、武骑、待诏,还有就是从陇西、北地诸郡选拔来的善于骑射的勇士。出发前,先与随行的勇士约好在殿门等候。每次都是在夜里漏下十刻出发。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武帝常常冒充他的姐夫平阳侯曹寿的名字。

天明之后,他们一行已经来到终南山下,并开始驰射鹿、狐、兔以及野猪等物,有时甚至还要与熊罴搏斗。随从的侍卫、勇士纵马驰逐,横冲直撞,肆意践踏农田庄稼,惹得山村农民号呼叫骂。侍从们气得咬牙切齿,但不敢亮出皇帝的牌子。为了弹压愤怒的村民,他们又假称是鄂、杜两县的县令,待到真的鄠、杜二县令闻讯赶来,他们又尴尬地改口说是平阳侯出猎。鄠、杜二县令说要求见平阳侯,侍卫们平日骄横成性,几曾受过这等盘问,他们一个个盛气凌人,如狼似虎,举起鞭子就要抽打县令。他们哪里知道,京畿的县令不是好惹的,二人大发雷霆,命令随行吏卒强行制止,当即抓捕了几个特别猖狂的武士。这时,侍从们才有点冷静了,他们怕把事情闹大,倘若误伤了主子,那就非同小可,难以交待了。他们只得亮出真相,拿出几件御用器物作证,县令这才毕恭毕敬地将这群特殊的猎手放走。武帝没有站出来滥施他的君权君威,说明他倒还把法纪当回事,也表明了这位皇帝还是有一些度量的。

有一次出行,天已经黑了,武帝一行来到柏谷(县名),亭长不明底细,不予接待,只得投宿旅店。由于奔波竟日,鞍马劳顿,便向旅店主人要些汤喝。主人见这伙人来势汹汹,目空一切,骄横无比,心里早就很不愉快,也就口出恶言地回答说:“要汤没有,要尿有!”不仅如此,还因为怀疑这伙人是奸徒盗匪,就召集来当地一批愣头愣脑、专好惹事的青壮年,准备对这伙不速之客下手。幸亏旅店主人的妻子是个明白人,又颇有眼力,她早就注意到那众星捧月般地族拥着的为头的人,状貌不凡,必非等闲之辈,这才劝阻丈夫说:“我看来客气势不凡,那为头的必非寻常之人,况且他们的人也不少,携带的武器也很精良,你千万不可冒失行事。”主人不听劝说,继续准备,他妻子就设法将他灌醉,捆了起来,随即又将聚集起来的小伙子们打发回去。然后,她又杀鸡做饭殷勤款待武帝一行。武帝回到京城后,立即召来那个旅店的女主人,赏酬她千金,又拜她的丈夫杨德意为羽林郎,专伺养狗,故称作狗监。

汉武帝最初的微行还是凌晨出城,晚上归来,越往后游兴越大,逐渐发展到一次要带足五天的食物。也就是说,这已经到出行的极限时间了,因为宫廷的规矩,每隔五天要朝见一次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所以这五天的界限是万万不敢超越的。

武帝出游,屡屡遭遇危险,太皇太后可以不管,皇太后不能不管,他是从皇太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呀!

皇太后将武帝召到新居长信宫,狠狠地克了一顿,使他不得不停止了游猎活动。

但是,武帝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贪玩成性,他对富有刺激的游猎活动是无法抑制的。在深宫闷了三天,好像害了一场大病。吃饭无味,寝卧不安,把个韩嫣可急坏了。他找到了丞相许昌,让他想一个两全之策。

那许昌本是太皇太后的党徒,见主子对武帝的游猎活动不愿干涉,也落得做一个好人。如今,韩嫣求到头上,他不能再装聋作哑了,经请示太皇太后,下令在武帝出游射猎的范围内,建立一些供皇帝食宿歇息的行宫,这一建便是十二个。并下令各地组织民众做好皇帝的食宿供应和保卫,这样一来,皇帝的出游便公开化了。

太皇太后和许昌的做法,无疑助长了武帝追求寻乐刺激的心,竟然要建一座连通终南山的上林苑来逸乐。这是一项耗资近亿的大工程,还牵涉着数十万百姓的生计问题,原以为太皇太后不会答应,而她竟然允了。要知道,她终身奉行的黄老之学,讲究无为而治!无为是什么,就是不劳民,不伤财,使百姓安居乐业,她的夫君汉文帝在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圃,车骑服御,毫无增益,始终爱民如子,视有不便,当即取消。曾打算做一露台,估工费约须百金,便慨然说道:“百金乃中人十家产业,我奉先帝宫室,尚恐不能享受,奈何还要筑台呢?”遂将露台之事搁置不议。平时衣服,无非弋绨。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帐无文绣,所筑霸陵,统用瓦器,凡金银铜锡等物,概摒勿用。

听了石德讲了武帝扩建上林苑的来龙去脉,东方朔将胸脯啪啪一拍说道:“石大人尽管放心,在下明晨便去劝谏皇上。”

翌日早朝,东方朔早早地来到金殿之上,按例早朝之后,礼仪官要说两句例行公事的话,“有事早奏,无事卷帘回宫!”话音未落,东方朔便出班奏道:“臣有本奏。”

武帝笑咪咪地说道:“先生有话请讲!”

东方朔直言不讳地奏道:“请陛下不要扩建上林苑!”

此言一出,武帝的脸立马沉了下来,文武百官目光各异地瞅着东方朔。有赞许,有担心,也有幸灾乐祸的。对此,东方朔全然不顾,一口气讲了“不要扩建上林苑”的两大理由:

“启奏陛下,终南山是国家的天然屏障。大汉建国,离开了三河之地的洛阳,而在灞水、浐水之西,泾河、渭河之东建立都城,这里就是所谓的像大海一样富饶的地方。秦王朝凭借它降服西戎,兼并崤山以东的地区;

“终南山是座宝山,这一带山中产玉和金、银、铜、铁以及优质木材。各种手工业用它们做原料,百姓们靠它们维持生活。这里又盛产稻、黍,此处还有梨树、栗子、桑、麻和竹子等物品,土地适宜种植姜和芋头,水中有许多青蛙和鱼类。贫穷的人家可以靠这些获得温饱,而不必担忧饥寒之苦。所以,丰、镐之阔,号称肥沃土膏,每亩地的价值都达到一斤黄金;

“而今陛下把终南山划为上林苑,就断绝了田沼湖泽的财利来源,夺取了百姓的肥沃土地,对上减少了国家的财税费用收入,对下破坏了农桑生产,这是不该建上林苑的第一个理由。

“开拓并营建上林苑,周围筑墙以作为禁苑。皇帝在苑中可以策马东奔西驰,驱车南北追逐,其中有很多的深沟大河,乱石高岗。为追求一天的射猎乐趣,不值得尊贵无比的天子去涉险犯难。这是不该建上林苑的第二个理由。”

讲了这两不该之后,东方朔又以少有的忧患态度,诚恳地对武帝说道:“当初,商朝的纣王兴建了有九市的宫殿,导致诸侯背叛;楚灵王筑起章华台而导致楚国百姓四散奔逃;秦始皇兴建阿房宫而导致天下大乱。我只是个卑贱愚笨的臣仆,竟然冒犯陛下的旨意,真是罪该万死。”

武帝虽然贪玩,但不糊涂,听了东方朔谏言,幡然醒悟,却不改正,不,是不愿彻底改正。微微一笑说道:“东方先生的谏言很好,主要问题只有一个,乃是百姓的生计问题,这有何难,国家有的是钱是地,该赔地的赔地,该赔钱的赔钱,朕这就命有司前去办理。”

东方朔欲要说些什么,被武帝截住了:“东方先生暂莫开口,朕还有话要说。”他轻咳一声,目扫众臣道:“朕的上林苑从酝酿到今,已有一月有余,众卿从未给朕上过只字谏言。东方先生治丧归来,一口气给朕上了两个问题,这是正朕之视,之过,是大汉国的第一大忠臣!为倡进谏之风,朕郑重地宣布,赏东方先生千金,进升为太中大夫,兼给事中!”

这一来,弄得东方朔无话可说了。

打发了东方朔之后,武帝找来韩嫣,让他主持兴建上林苑之事,命他立马破土动工。

上林苑原本是秦朝的一座皇家园林,秦亡,上林苑也随之而废。韩嫣按武帝的意思,寻访清楚秦时上林苑的旧址,拟定扩建计划,设计好图样,开始迁移居民。尽管所费近亿,但由于有充分的人力和物力作保障,没用一年工夫便竣工了。扩建后的上林苑周围有三百多里长,其中的行宫就有七十多座,池塘馆合三十多个。

通过扩建上林苑,韩嫣发了一笔横财,加上武帝的赏赐,成了京城数一数二的富翁了。韩嫣坐拥资财,纵情挥霍,甚至用黄金为丸,弹取鸟雀。长安儿童,等韩嫣出猎,成群结队地相随。韩嫣一弹射,弹丸往往坠落远处,不再觅取。一班儿童,乐得奔往寻觅,运气的拾得一丸,值钱数十缗,足够五口之家一年的生计。时人有歌谣道:“苦饥寒,逐金丸。”这话风言风语传到武帝耳中,一笑了之。皇太后则不然,她原本出身于贫寒之家。见一个小小的合人竟然这等奢侈,心中大愤,将武帝召到长信宫,黑虎着脸说道:“汉家以勤俭治国,那个韩嫣如此奢侈你得好好管一管他。”武帝口中嗫嚅,并未有只言片语责怪韩嫣。

这一日武帝去上林苑游猎,由韩嫣和东方朔伴驾。

汉武帝一出皇宫,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无拘无柬。他腰闻斜挎一把香檀木双龙雕花儿宝剑,后背一张镶金凤头弓和一天龙戏珠雕花箭囊,骑着匹火龙驹,一个劲儿地扬鞭催马,像一股红风带着一团银光闪烁在阳光下。

韩嫣紧紧尾随在汉武帝身后,他背插着玉坠楠木青龙宝剑,胳膊上驾着一只大苍鹰。他身着天监长袍,骑的是一匹雪花马。

随后是杨德意,持一把长剑,领着两条半人高的大黄狗,吆吆喝喝,时快时慢。

东方朔虽然不太喜欢打猎,但因天子诏令,不能不随。

稍一迟疑,皇上和韩嫣已跑到两箭开外,他忙提起马缰,两腿用力一磕马肚子,那白龙马便扬蹄翻掌:咴咴地叫着,风驰电掣般地朝皇上追去。

谢天谢地,总算追上了皇上。武帝与韩嫣并马而立,昂首向天。东方朔仰头望去,鹰在空中盘旋着,寻找着失踪的目标。

突然,那鹰像一团黑色的圆球,一头向地面上扎去。眼看就要扎到地面,唰地展开双翅。

“兔子,兔子……”

一只褐色的兔子从草丛中窜了出来,狂奔而去。

它快,鹰更快。这兔子眼看就要被鹰抓住,它反而放慢了速度。弄得武帝和东方朔大感诧异:“这兔子怎么了?”

“莫不是被鹰吓得昏了头?”韩嫣说。

说话间,那鹰俯冲而下,双爪猛地向兔子抓了下去。不料,那兔子突然弹起三尺有余,把个正扑下来的苍鹰撞了个趔趄。只听苍鹰哀叫了一声,呼地返向了天空。兔子趁机飞一样地钻入了灌木丛中。

韩嫣笑嘻嘻地接道:“在臣家乡有一句俗语,再狡猾的狼也斗不过好猎手,莫说一只兔子。”

他朝杨德意招了招手,杨德意拍了拍狗头,也不知说了句什么,两条大黄狗箭一般地向灌木丛射去。

这样一来兔子慌了,窜出灌木丛,没命地向深山中逃去。武帝张弓搭箭,正要向兔子射去。呼地窜出来一只大灰狼,似牛犊儿一般。忙将弓移向大灰狼,只听嗖地一声,那箭只追大灰狼屁股,大灰狼一个前栽,趴在地上。

韩嫣带头高叫:“好箭!”

叫声未绝,大灰狼又挣扎着爬了起来,武帝见状,又补了一箭,大灰狼倒在地上,挣扎了一番后,再也爬不起来。两只大黄狗疾如闪电般扑向了正在地上哀嚎的大灰狼,杨德意喊开两只狗,一剑击在大灰狼的咽喉,大灰狼哀叫一声,再也不会动了。杨德意将大灰狼扛了起来,交给跟踪而来的武骑。

汉武帝旗开得胜,猎兴大发,一抖马缰朝深山中走去,不到两个时辰,又猎到一只老虎,两头公鹿,一头野猪,二十八只野兔。龙颜大悦,命令就地休息。终南山刚下过雪,万树银花,玉雕冰砌,玉宇一般。武帝兴致极高,举目远眺,即兴咏出一首赋来:

“……王驾车千乘,选徒万骑,田于海滨,列卒满泽,罘罔弥山。掩菟辚鹿,射麇格麟,骛于盐浦,鲜割柒轮。射中获多……”

随侍的侍中、常待、武骑、待诏洗耳恭听,连大声也不敢出。武帝咏毕,余兴未尽,仰天叹曰:“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

东方朔双手一拱:“敢问万岁,您刚才咏的可是《子虚赋》?”

武帝道:“正是。”

“陛下可知,那《子虚赋》奈何人所作?”

武帝朗声回道:“司马相如!”

东方朔笑道:“若是此人,小臣倒还认识,但他并非古人,乃万岁一个臣民呢!”

武帝又惊又喜道:“依先生所说,那司马相如尚在本朝,但不知家居哪里?是为官、为民、还是为商,能否请来一见?”

东方朔朝杨德意一指说道:“要知山中事,须问打柴人,杨羽林的外婆家与司马相如同居一地,他的不少情况,臣还是听杨羽林说的呢!”